晨曦,朝陽初升。霞光為整個世界披上了輕紗,目之所及一片玫紅。叢林之中,淡淡的紅霧升騰,猶如人間仙境……不多時,世界開始變得清明起來,遠山的輪廓漸漸浮現,配上了來不及散去的雲霧,好似那海市蜃樓。
從空中鳥瞰大地,林海波濤,點綴著飛泉瀑布,小溪長河,偶爾一兩處奇山怪石,溶洞飛峽……許默自從蘇醒之後,還是第一次在空中俯視著整個大地,一時間也有點發愣。
人類也許真的是自然的毒瘤。在巨人時代後期,到處都是濃煙滾滾,沙塵滿天。水泥灌溉的城市中,每一個角落都彌漫著冷漠的味道。發散著腐臭以及刺鼻的化學氣味的江河小溪、散落著各類垃圾的海灘……一個個城市建築,猶如一片鋼鐵叢林。偶爾一些景區,卻充滿了銅臭,使得再美麗再離奇的風景,也變得索然無味。
一個物種的滅絕,對于巨人而言,不過是餐桌上少了一道菜。
這些景色,對于阿布和慕家兄妹而言,並沒有多大的吸引力,但在許默眼里,心中卻越發感慨了起來。在上一世,他看這些景色所注意的,不過是各種各樣在暗地中潛伏的危險,而現在已經是人類了,擁有了人類的感性之後,他更容易被某些莫名其妙的情感影響。
人類變小,這個世界也變得巨大了起來。在這樣廣袤的世界中,去尋找某個微人類的居住地,猶如大海撈針。直到夕陽西下,他們還是沒有找到任何有著明顯標志性的建築。無奈之下,許默決定轉向,先找找看「玫瑰」飛船是否還在原處。
在駕馭彎嘴龍的時候,眾人幾乎都閑得發慌,許默自然也不會白白浪費掉這麼多時間。阿布很聰明,聰明到許默偶爾有一種想解剖阿布大腦的沖動……短短幾天時間,阿布已經初步掌握了漢字,摘掉了「文盲」的稱號,數學的基礎理論也理解地非常透徹,于是就開始系統地學習化學和物理。
「……總的說來,參與化學反應的最小單位就是原子了。上一次鬼魂不是說要《元素周期表》嗎?對,就是這一張表格……元素周期表中,幾乎包括了地球上所有的元素——當然也許還有從未發現的,只存在于理論中的元素,元素周期表中是沒有的……」
元素周期表,在微人類的傳言中被認為是至高無上的法師聖典!當慕雪第一次听到這個傳言之後,就很渴望去看一眼,此時許默拿了出來,反應最激烈的自然就是她了。而慕雲雖然不算是魔法師,但對于元素周期表,也是十分好奇的。
元素周期表在三人的手中傳來傳去。慕雪和慕雲平時見許默教授漢字,不大感興趣,因此大字不識幾個。書到用時方恨少,此時此刻,他們最痛恨的就是平時沒有學一兩個字,到頭來就算有法師聖典在手,也毫無用處。
迫不得已,他們只好將元素周期表還給了阿布。慕雲還好,慕雪卻開始纏著阿布,讓她講解上面的意思。
在元素周期表上,阿布很多字也不認識。許默只好將那些字的讀音,跟她們講了一遍。這一次教授,慕雪听得特別認真。而後她欣喜地拿過那張葉子,眯著眼楮看了許久,方才疑惑地抬起頭來︰「默大哥,好多元素都沒有哦……比如魔法師的‘火元素’、‘水元素’啊等等之類常見的元素,怎麼也沒有啊?」
「世界上並沒有什麼火元素、水元素之類。」許默失笑地搖了搖頭,「以化學角度來說,這算得上是你們的誤解。人類現在不明白萬物的本質,只能看到萬物的表象,因此才會出現‘火元素’‘水元素’之類。」
「單單說火吧。慕雪你不是火系法師,也許並沒有在意到某些現象……不過阿布肯定也注意到了。當初在流動之林,那個火系法師,發出的火焰威力並不大,而某些火焰,溫度極高,可以瞬間燒毀物體……火是燃燒的一種狀態和現象,而不是一種元素。」
「狀態和現象?」慕雪一臉茫然。
阿布卻了然地點了點頭。「默大哥你曾經說過的。世界上所有的物體,常見的有三種狀態︰氣態、液態和固態。那麼……火是什麼狀態的?」
許默笑了笑,「我是曾經這樣跟你說過,不過這個觀點是比較片面的。因為還有其他狀態,我怕你難以理解……其實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的物體狀態︰等離子態、超固態等等。嚴格上說來,很純的高溫火是等離子態……包括雷電,都是等離子態。不過我們所常見的低溫火,是部分等離子態和其他高溫氣體、小顆粒和其他物質狀態的混合體……阿布,你用木頭點一把火來。」
「是。」阿布點了點頭,閉上了眼楮。彎嘴龍一聲尖嘯,穿過了一片叢林……不知何時,一根木棍出現在了阿布的手中,而後火焰開始燃燒。
「燃燒需要三個條件︰可燃物、助燃物和燃點。」許默接過了那根著火的木棍,「就像這個,木棍是可燃物,每一種可燃物的燃點都不相同,即便是相同的物質,在周圍環境條件不同的情況下,燃點也不同。不過可燃物必須到達燃點溫度的時候,才具備燃燒的條件之一。」
「還有一個條件就是助燃物?」阿布疑惑地問。此時的慕雪早已經無聊地跑開,她對這類理論問題很頭疼,雲里霧里的,都听不懂許默在說什麼。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許默倒是很了解慕雪的脾性。一些理論知識她听不下去,但是對能力的應用,她倒是很熱衷。不過他也不想改變自己的教學方法——對于許默而言,理論才是基礎中的基礎,明白了基礎,應用起來就簡單多了。
「助燃物一般都是氧氣……對,就是這個元素——氧。兩個氧原子所構成的穩定氣體結構,就是氧氣了。」許默在元素周期表上找到了「氧」的一格,隨手指了一下,「不過除了氧氣,還有其他助燃物,隨著可燃物的改變,助燃物也不盡相同。」
「不同的條件下,火焰所產生的溫度也不同。即便是同一朵火焰,里外溫度也不同,常識中把它分成三層︰焰心、中層和外層。其實溫度的高低,取決于助燃物是否充足。」
「以一種氧氣的助燃物而言,焰心處于最中間,氧氣供應不足,所以焰心的溫度最低,中層較高,而最外層是氧氣最為充足的,因此外層的溫度是最高的。」
「所以……你應該明白了什麼?」許默的講解告了一個段落,偏著頭看著阿布。
阿布若有所思,漸漸地就閉上了眼楮,一只手伸出,不知在比劃著什麼,慕雪疑惑地轉過頭來,而後,她看到了一個終生難忘的景象……
一團熾熱無比的白色火焰,在所有人的上空猛然浮起!那團白色火焰,所散發出來的光芒是如此的強烈,甚至能夠比得上天空中的烈日!所有人都不敢直視,因為只需看上幾秒鐘,眼楮就開始酸痛流淚……
透過那那團白色火焰的周邊,對面的景色都劇烈地扭曲了起來!阿布遲疑了一下,將手中的木棍扔進那團白色火焰之中……還沒接觸到那白色火焰的時候,木棍已然化成了焦炭!而後灰飛煙滅,無影無蹤。
此時正值落日,暑氣減消。然而當那團白色火焰出現的時候,周邊的溫度豁然升騰!熱浪滾滾襲來,一瞬之間,所有人汗流滿面!就連腳下的彎嘴龍,都躁動不安了起來……
漸漸地,所有人都感覺氣悶息短……一種悶不過氣來的感覺,令他們非常難受。慕雪想施展出冰能力,降一下周邊那沉悶的熱浪,卻突然發覺自己什麼都施展不出來!
慕雲猛然站起。不知為什麼,看到了這團熾熱火焰的同時,他的心都在顫栗!——他明白,這是恐懼……他對這團火焰,有著異常強烈的恐懼感!
此時此刻,那團火焰雖然離他們很遠,卻已經令他們有了如此難受的感覺,甚至身為覺醒者的慕雪,居然連冰能力都無法施展——這令慕家兄妹齊齊地變了臉色!
「阿……阿布姐,你……你怎麼……做到的?」慕雪結結巴巴地問。她怎麼也想不到,世界上居然還有如此恐怖的白色火焰!
「默大哥說,焰心溫度低,是因為助燃物不夠。」阿布漠然地說道,「所以,火焰的從里到外,我都加了氧氣這種助燃物。」
許默點了點頭,「充分燃燒,確實能夠將火焰的溫度提高到最高臨界值。」
慕雪瞬間茫然。她突然間發現,許默和阿布所說的話,她一點都听不懂……以前許默說的話她听不懂也就罷了,阿布說的話,她居然也開始難以理解。
火焰如同流星般地墜落,砸在了很遠的一條溪水之中。那溪水頓時沸騰,過了好幾秒鐘,這才漸漸地平靜了下來……誰也想不到,一團小小的火焰,居然有著如此恐怖的威勢!
阿布坐在許默的身邊,繼續听許默的化學課程。而慕雪看到了阿布所施展出來的能力,也學乖了一點,認認真真地听……即便她听不懂。
「……比如小雪的能力是冰,其實就是水的固態……」
「默大哥等等!」慕雪打斷了許默的話,「冰是水的固態,也就是說這兩種東西的……那個……」
「本質。」阿布似乎明白了慕雪要說什麼。
「對,本質!兩種東西的本質是一樣的,那為什麼我只能有冰能力,沒有水能力?」慕雪對這種事情疑惑了很久。
「你的能力,也許和水無關。」許默搖了搖頭,「當然,這只是我的推測。能力學的核心,就是萬物皆可溝通——也就是說,我們所有人的能力都是操控,操控著不同的物質,進行著各種各樣的物質反應或者將物質重組而爆發出來的能量等等……」
「而你的能力,應該是控制某種低溫物體,冷凍所遇到的一切物體。」沒有確確實實的證據,許默只能用一種推測的語氣,「在常溫下,水是液態或氣態的,而0度以下,水就會結成冰。你控制的那種低溫物體,在一般的情況下,只能在空氣中冷卻水蒸氣,直接凍成冰雪。所以在常人眼里,以為你所掌控的,是冰——其實,你的能力並不是冰。」
許默話音剛落,彎嘴龍突然全身一震,發出了一聲悲鳴,如同一架失控墜落的飛機,掉頭就栽了下來!
與此同時,在那如同深淵的密林之中,數十道黑影,齊齊從密林中殺出!以他們的身手來看,斷然不是泛泛之輩……甚至很有可能是一些覺醒者!
慌亂之中,阿布立即抓住了許默的手,身體穩穩地停留在空中,一聲呼嘯,慕雲抱著慕雪,展開了鋼翼,如同一頭飛龍,在密林中縱橫!那些突然出現的強者們,似乎也沒想到飛龍上居然有人,措手不及之下,某些人開始慌亂地將火力集中在了許默等人身上。
慕雲臂刃一揮,將某個人影一刀兩斷!然而令許默等人沒有想到的是,那兩個半截的人影,居然如同冰雪般地消融無蹤……昏暗的密林中,猛然升起數十道火焰,在空中凝聚而成一條火龍,怒吼著,咆哮著,狠狠地向阿布撲來!
阿布正想著如何解決那頭火龍,一道轟雷從天而降,巨大的聲音令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而後,一個人影冒著黑煙倒下,火龍立即消失無蹤!
阿布疑惑地看了許默一眼。此時的許默,一只手已然伸起!一個奇怪的念頭在阿布心中閃過……
難道,那雷電是……默大哥施展出來的?
確實,雷電就是許默施展出來的。在中央管理系統防御系統魔方之中,許默曾經被雷劈到,巨大的雷電之力,某些被許默自行吸收。此時此刻,他將雷電放出,正是要解決那頭火龍。
如今的許默,除了原本的能力之外,還有兩種其他的能力︰毒刺藤以及雷電!這兩種能力,都是通過吸收它們的能量而獲得的。在他的體內,似乎有多了兩種「種子」,在不知不覺中,「它們」開始「發芽」、「成長」,從「一滴水」漸漸成為了一條「河流」!
而剛才那雷電,只是河流中的一杯水!
許默一直認為自己的身體已經發生了變異,但是居然會變成這樣,他也想象不到。此時的他,不過是想做一個實驗,沒想到還真的成功了……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將那個施展出火龍之術,全身冒著黑煙的家伙趕盡殺絕的時候,又一個人影飛奔而至,而後,人影一化二、二化四……不過幾個呼吸,整個森林居然都變成了他的戰場!而其中的一個人影,如同穿牆術般地穿過了阿布的身體,左手化成了一道鋒芒,直向阿布身後的許默斬去!
與此同時,許默也看清了他的臉!
那是一個男人,長得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唯一最為深刻的印象,就是他嘴角的一顆痣,那顆痣上,還有幾根黑長的毛,如同黑色孤島上的,一棵迎風飄揚的樹。
雷電飛至,那正準備一刀斬下許默頭顱的「嘴角痣男」,頓時被籠罩在雷電的光芒之中!然而,更多的「嘴角痣男」飛奔而來,他似乎並沒有實體,身體極快地樹木中穿梭,悄然無聲。
慕雲帶著慕雪,行動不便。每當有人影撲上來的時候,都被他一刀兩斷。然而時間一長,許默等四人卻漸漸地發現了不對勁——除了那些「嘴角痣男」,似乎他們的人數並沒有消減……
「哥!他也是不死之身!」還是慕雪眼尖,許默此時也看得真切……那個被一刀兩斷的家伙,兩截身體看似消融,實際上卻在地面上再次凝聚,而後重新化成人形,再次攻向慕雲!
如此一來,似乎除了剛才那個放出火龍的家伙失去戰斗力之外,許默等人沒有取得任何成果!
而最危險的是,阿布似乎也被某一群人纏上。看來,他們也知道在許默隊伍中,阿布的實力最強!因此,他們幾乎將所有人都用來對戰阿布,而留給許默的,只有那個「嘴角痣男」。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慕雲首次遇到了難以戰勝的對手,心中漸漸地開始急躁了起來,不由地大聲質問道。
而在他的面前,那個「一刀兩斷」的家伙在他面前緩緩凝聚,漸漸地露出了一張面容削瘦,顴骨很高,看起來如同骷髏!他陰沉沉地站在慕雲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瞳中似乎也有點疑問,而後,他的目光,卻焦距在慕雲的腰間……
慕雲的腰間,是一塊牌子。在鋼鐵之城,鬼魂死在了魔方之中,後來他趕了回去,也再次見到了他的尸體。那時候,鬼魂的腰間就掛著這個牌子,非金非木,上面有兩個字,可惜慕雲看不懂。他覺得這個牌子很有意思,就收了起來,等以後見到許默再去問問。而時間長了,又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他也就漸漸地將這塊牌子遺忘了。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塊牌子會給他們四人惹下了多大的麻煩!
「靈宗的人?!」「骷髏」聲音尖細地叫了起來,所有的人影都是一怔!
靈宗?怎麼和靈宗扯上關系了?許默還沒來得及反應,所有的黑影都是猛然一退,「把那頭鐵甲魔**出來!否則……我天機門將與靈宗,勢不兩立!」
當許默等人一頭霧水的時候,一陣像豆子落地般、令許默極其熟悉的聲音,猛然響起!
那是機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