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蒼茫,秋風蕭瑟,萬家休眠,大地一片靜寂。已是夜半時分,但是某醫院卻燈火通明,猶如白晝,醫生和護士皆是行色匆匆,過道上每隔四,五米就有兩個神情冷峻,高大威猛的大漢筆直地站立于兩旁,他們雙眼如炬,對過往的每個人都要進行全方位的‘掃描’,醫院的大門口更是戒備森嚴,一大隊人馬手執輕便式沖鋒槍守衛于此,連一只蒼蠅想飛進來都比登天還難!
「滔哥現在的情況如何?」一個身高約一米七五,體形偏瘦身著奇裝異服的男人急匆匆地跑到一個頭部纏了好幾圈紗布的男人面前,這個男人正在急救室門口踱來踱去,神情甚是緊張。
「醫生正在搶救。」後者低垂著頭,表情憂慮。
「他媽的都是庸醫!要是滔哥有個三長兩短我定要把這所醫院里所有的醫生都殺光!」前者不滿地大叫。
「安靜點!這里是醫院,而且滔哥還在里面呢。」後者壓低聲音說道,兩道凌厲的寒光從他的雙眼里激射出來,逼視著對方。
「好好」前者連連點頭,被看得渾身發寒。
這兩人就是四海幫的重要人物銀狐和黑狼。
一小時後,醫生終于從急救室出來了。
「醫生,我大哥的情況如何?」銀狐和黑狼急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拉住醫生的胳膊,急切地詢問。
「傷者的情況還算不錯,沒有傷及到什麼重要部位,但是當時的爆炸太過強烈,他的腦部有被輕微的震傷,所以現在還沒有醒來,但是你們不要當心,他很快就能醒過來的,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癥。」醫生小心翼翼地回答。
「謝謝醫生!」銀狐和黑狼終于松了口氣,黑狼因為不算輕的傷勢再加上疲勞過度竟然當場昏了過去。
「醫生有人暈倒了,快救命!」銀狐連忙抱起黑狼在走廊上大喊大叫起來,完全忘了黑狼先前的提醒。
當第一縷晨光升起來的時候,黑暗終于倉皇逃走了。黎明緩緩地來到了人間,雖然他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的寒意,但是他的確已經開啟了新的一天。
「快來人,這是什麼鬼地方?」一個躺在床上,左腿被高高吊起,渾身纏滿紗布繃帶的人氣急敗壞地大聲喊道。
「滔哥,您終于醒了!真是太好了!」銀狐像一道閃電般地跑到這個人床邊,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
「銀狐,我現在怎麼啦?這是什麼鬼地方?還有,黑狼哪里去了」」李滔急忙問出一連串的問題。
「滔哥,您還記得昨天的事情嗎?您帶人去找綁架胡小姐那伙綁匪的時候對方引爆了身上的炸彈,結果整個房子被炸成了廢墟,跟您過去的兄弟幾乎全被炸死了,您當時也被震昏了」
原來床上這個纏滿紗布的人就是死里逃生的李滔。
「什麼?都死了」李滔的身體激烈地動了動,想爬起來,但是由于他身體被束縛,最終並沒有成功。
「滔哥,您千萬別激動啊!您現在才剛剛醒來呀!」銀狐連忙上前小心地按住李滔。
「都死光了嗎?」李滔的眼里爆射著精光,聲音顫抖地問道。
「黑狼還活著,他現在正躺在病床上。其他的兄弟就」銀狐一副悲痛的表情,眼里閃動著晶瑩的淚花。
「我明白黑狼還活著就好。你們還有沒有發現其他的幸存者,我是指除了四海幫之外的人。」李滔的眼里流露著幾許期盼又流露著幾許害怕神情。
「事後我們仔細尋找過了並沒有發現任何生還者,炸彈的威力實在太大了,幾乎把那個地方夷為了平地不說,而且」
「好了,不要再說了。你退下吧,我累了,想一個人靜一會兒。」李滔打斷了銀狐的話,強忍著心中的劇痛,冷冷地說道。
銀狐不敢猶豫,低著頭輕輕地退了出去。
李滔的心好痛!如果不是自己這麼殘忍地提出跟胡漣漪分手,她就不會被人綁架,就不會遭遇這次劫難;如果不是自己太過自以為是,以為有錢就能收買人心,有勢就能逼人屈服,卻沒有想到正是因為自己的這種愚昧和無知激怒了綁匪,喚醒了他們內心深處的傲氣和良知,從而做出了與對方同歸于盡的瘋狂舉動;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一定會好好地愛護她保護她,對她不離不棄,不讓她受到一絲委屈和傷害,但是這個世界上沒有這麼多如果,所以這個世界上才會有這麼多的悲歡離合,這麼多的缺憾這麼多的傷心和絕望。
如果要追究責任,懲罰凶手,那麼造成這一切的後果都是因我而起,我才是罪魁禍首!死了這麼多人,連同自己心愛的女人,卻為什麼不把我帶走?死的人雖然冤,但是他們能夠得以安寧,活著的人卻要一輩子背負殺人的包袱,時刻承受良心的拷打和失去親人朋友的痛苦!
李滔在自責在痛苦的掙扎中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在睡夢中他看到了一大片可怕的火海,正伸長著舌頭手舞足蹈,吞噬著周圍的一切——或陌生而殘敗的牆垣,或熟悉而扭曲的臉龐。李滔突然看到了一張他非常熟悉的臉,這是一張年輕漂亮的臉,一張給了他重生帶給過他歡笑的臉。她現在正被熊熊的烈火燃燒著,她在不停地哭泣不停地流淚,在不停地呼喚著李滔的名字
「啊」李滔猛地醒來,大聲地叫道。
「滔哥,你怎麼啦?」銀狐急忙從外面跑進來,神情緊張地問道。
「沒什麼」李滔滿頭大汗,不停地喘著粗氣。
「那就好那就好!」銀狐臉色稍安,連連點頭。
「現在什麼時候了?」李滔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隨口問道。
「凌晨五點鐘了。」
「陪我出去一趟。」李滔淡淡地說道。
半小時後,李滔來到了胡漣漪出事的那個廢棄的工廠,銀狐和幾個四海幫的人緊緊地跟隨其後。
呈現在李滔面前的是一片殘破不堪的廢墟,望著這片廢墟他不得不想起胡漣漪,想起他和胡漣漪的相遇相識相知相守,想起他們生活的點點滴滴,也曾開心過也曾傷心過也成憧憬過也曾絕望過,它們像一個個長了翅膀的精靈一點一點慢慢地填滿了李滔的思想。
李滔像一個被掏空了靈魂的人無助地無力地無神地走在廢墟中,入眼的蒼涼,被火燃燒過後而混合在空氣中飄蕩不止的燒焦味兒強烈地刺激著他的鼻子,無情地霸佔了他的嗅覺!在這樣的地方,就在這樣的地方胡漣漪能夠得到安寧嗎?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但是殘留的最後一絲理智卻告訴他胡漣漪已經走了,就算他流干了眼淚胡漣漪也不會再回到他身邊了。
突然,一道耀眼的光芒吸引了李滔的目光,他慢慢地蹲子,發現原來是一枚鑽戒。
它為什麼這麼眼熟呢?李滔伸出顫抖的雙手小心地把地上這枚沾滿了灰塵的鑽戒撿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李滔喃喃自語,淚水再也不受理智的控制突然像漲潮的洪水洶涌澎湃狂流不止!
「滔哥」銀狐表情緊張地叫著李滔的名字,不知所措。
「我們回去吧。」李滔強忍著心中的悲痛,哽咽地說道。
夜,像渾身濕透了的女人被人無情地拋棄在荒野,獨自忍受著寒冷承受著無盡的孤獨。
「你知道嗎?胡漣漪真的死了,我撿到了她的戒指」李滔像一個受傷的孩子無助地躺在張盈的懷里,淚流滿面。
「我知道,如果她在天有靈一定會感到幸福的,因為有你這麼愛她。」張盈輕輕地撫模著李滔的發絲,像溫柔的母親。
「但是是我害死了她!她不會原諒我的,永遠不會,就算她原諒我,我也不會原諒自己!她被火燒得連一絲一毫都沒有了,只剩下這枚戒指了。」李滔雙手捧起一枚鑽戒,它耀眼的光芒在漆黑的夜里顯得無比明亮,就像胡漣漪明亮的眼楮,在向他訴說著無盡的哀思!
「不要這樣!這不是你的錯,你為她改變了很多,你為她專情,為她許下了諾言,這些還不夠嗎?你離開她就是因為你太愛她了,你當心她跟著你會受到傷害,因為愛一個人而作出的決定,不管結局如何,都沒有錯!如果一定要怪就怪那些為錢殺人的殺手,或者是雇佣這些殺手的人。」
「你只是在安慰我,我的心情你根本就不能體會!你知道嗎她就是我一步一步把她推向死亡的深淵的?跟她提出分手,跟她斷絕往來,而且還當著她的面跟別的女人親熱,逼著綁匪引爆了身上的炸彈,最後我眼睜睜地看著她在爆炸中消失,這些難道不是我的錯嗎?是我殺死了她!我殺死了她」
「你做這些都是為了救她,她之所以會死或許是上天安排的吧!你已經盡力了,知道嗎?」張盈緊緊抓住李滔胡亂揮舞的手,輕聲說道。
「不管我的初衷是什麼,她死了是事實,她死了就是我的錯。我知道她不會原諒我,我也不能原諒我自己」李滔緩緩地搖了搖頭,表情無比淒涼。
「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得繼續啊!你不能為了一個已經魂歸天國的人而戚戚然過一生啊!身邊的人才是你最該珍視的呀!」
「你叫我如何把她忘掉,如何原諒我自己?如果她還沒有死,她還能再回來,還能對我說不關我的事,那麼我真的還可以從頭再來,或許她會離開我,但是她一定能夠找一個比我更懂她更疼她更適合她更能給她溫暖給她安全感的男人來照顧她,但是現在她連這種選擇的機會都沒有了!」
「你真的相信她死了嗎?你看到了她的尸體了嗎?你能確定她真的死了嗎?」張盈沉思了片刻,突然表情嚴肅地問道。
「我不相信,我沒有看見她的尸體。對,我沒有看見她的尸體,她還活著!」李滔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忽悲忽喜,陰晴不定。
「對,只要你相信她還活著她就一定活著!你要對她有信心,對自己更要有信心。」
「對,我要有信心!」
「好,現在好好睡個覺,或許過幾天她就出現在你面前了。」
「對,好好睡覺」李滔把身子蜷縮在張盈懷里,嘴里念念有詞,緩緩地閉上了眼楮,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李滔睡著後,張盈卻望著窗外漆黑的夜幕發呆,眼角竟有淚水無聲地滑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