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民們,」阿水的聲音又傳來,可是只一出口,就被震天的歡呼聲打斷。
那個黝黑皮膚的年輕人俯身在阿水的耳邊低低說了幾句,這大逆不道的舉動被一干嫉妒人看在眼里,看台上很快響起一連串的喝罵。
「那小子是誰?滾開!」
「不許你離女皇那麼近!」
「宰了他!」
……
也不知那個人跟阿水說了什麼,阿水也不再訓話,徑直走到一個早已搭好的巨大的彩棚中,甫一坐定,龍騎兵就里三層外三層將彩棚包圍起來,其中的魔法師喃喃自語,在周圍布置了十幾道透明的結界。
「女皇出巡,果然不同凡響。」我在心里想著,忽然生起一股和阿水開玩笑的念頭,假如我把她劫了,這丫頭會不會惱羞成怒?從來都听說伴君如伴虎,就是不知道半年多不見,阿水的脾氣是不是也變得不可琢磨。
「要不,要不咱們跟她開個玩笑?」黯書是個人精,我面上的表情被他看了個徹徹底底,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我心中的齷齪想法,「剛好最近我手頭有些緊。」黯書看著自己的手掌道。
「我可不想被紅月殺死。」我瞅了一眼比武台上的紅月道,想到她舉著劍四處追殺我的情景,我決定不冒這個險了。
「各位!」王左深深地向阿水行了個禮,然後用力清了清嗓子,這才喊道︰「按照往屆大會的規矩,每一屆的決賽我們尊貴的陛下都將到場觀看,並親自為獲勝者頒發榮譽勛章,這是我們雇佣兵無上的榮耀,是大家百世修來的福氣。尤其是能夠得到大陸最美的女皇的垂青,連身為主持人的在下都感到不可言狀的幸福和感動,我決定,此次大會之後就寫一本書,原原本本地記錄下女皇親臨雇佣兵大會的神采,並向後人廣泛傳播女皇無上的威儀……」
「這個馬屁精!」我在心里罵道,此時,阿水從彩棚中站了起來,雙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喧鬧的人們安靜,然後說道︰「我的子民們,所有來自其他國家的人民們,歡迎你們參加十年一屆的雇佣兵大會,在此,我代表龍神帝國皇家向各位致以最熱烈的問候,並代表所有龍神帝國善良、真誠的人民向所有外國來的朋友致以我們最真摯的歡迎……」
「噢——」話還沒有說完,看台上的人們再次歡呼起來。
「臣民們,」阿水示意人們安靜,「眾所周知,帝國前年發生了內亂,血染千里,兵火連天,兵鋒所指,城池轟塌,人民遭戮,父母失去了骨肉,妻子失去了丈夫,孩子失去了父親,國家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國土也曾一度淪喪,民生由此凋敝,由此,我們也認識到了和平的偉大與美好,更加熱切地希望戰爭永遠遠離這片美麗富饒的國土。在此,我希望我的子民們能夠團結一致,秉承孝悌忠義,忠君愛國,切不要重蹈先前的覆轍……」
「看樣子這個妞兒是心有所指。」兔子的直覺最靈,從阿水的話里和她掃向四外看台的目光里,兔子嗅到了一絲不祥的東西。
「龍神的內情遠比你我想象得復雜。」我說了一句,豎著耳朵打算听阿水再說下去,不想她眼帶微甜,看向紅月他們所在的比武台道︰「時間無多,還請兩團趕緊決出勝負吧,獲勝者,朕將親自在皇宮設宴款待。」
「噢——」雇佣兵們又是一陣歡呼,在他們的記憶里,還沒有听說過那支雇佣兵被請到宮里吃飯的傳聞,這可是一等一的殊榮呀,尤其是和一個比天神還要美的女孩坐在一起,說不定女皇還會親自為他們斟酒。想到這里,一些之徒已經流出了口水。
「听見了嗎,那個妞兒要請咱們進宮。」兔子踫了踫黯書的胳膊。
「嘿嘿……」黯書一笑,打起了壞主意。
「龍淵湘定不負我皇期望!」龍淵湘恭敬地對著阿水單膝跪下,眼角的余光卻在阿水細女敕的脖子上掃了一下。
「既然這樣,那就讓我們看一看哪一支雇佣兵會獲得這份千載難逢的殊榮吧!」王右不
想王左一個人出風頭,用力地把他撥到一邊,大聲道。「下面請兩團的人做一下自我介紹。不過我要事先聲明,當著女皇的面,誰再敢出手偷襲,我們將立即取消他的參賽資格。」
王右最後這一句話是說給我們听的。
「哼!」小武哼了一聲,瞥一眼躺在地上的那個人,手里攥緊了石塊,一旦開打,就先將那小子完全廢掉。這是小武在戰場上悟到的生存哲理,對于敵人,一定不給他反擊的機會,否則自己也許永遠就會把命交代在戰場上。
「在下紫怨佣兵團副團長龍淵湘,向我皇致敬!」龍淵湘說著,又是單膝跪地,眼角的余光這次在阿水的胸前掃了一下。
接下來,紫怨佣兵團的人依次做了自我介紹,分別是龍淵潮、龍淵澧,那個最先被打倒的叫龍淵濯,他報出自己的名字,掙扎著走下了比武台,竟是自動棄權了。
「我叫小武,」小武單膝跪下,遙遙向阿水行了一禮,他和阿水只有一面之緣,而且是在匆忙之中,時隔這麼久,阿水應該已經記不住他了。「我是第七小隊,哦,不是,我是紅月佣兵團的普通雇佣兵。」
「免禮,辛苦了。」阿水的聲音出奇的溫柔,听在小武的耳朵里,這家伙忍不住心一動,面上泛起一股紅潮。
「我是雜七。」
「我是雜八。」
「我們都是紅月佣兵團的雇佣兵。」雜七和雜八也分別作了自我介紹。
「呵呵,雜七、雜八?」阿水輕笑起來,「謝謝你們。」
「什麼?」雜七和雜八不明白龍神帝國的女皇為什麼謝他們,卻不知阿水一直對他們去年冒死救助自己的事情念念不忘。
「我們現在是紅月佣兵團的雇佣兵,不過隊長說了,等到紅月佣兵團壯大,就叫我們當副團長。」雜八愣頭愣腦地說道。
「呵呵……」阿水笑得更甜了,「你們還有什麼人?」
「還有什麼人?」雜八想了一下,掰著指頭數起來,「還有一個正團長,三個副團長,我們兄弟,小武,苗條,高大個,張小小,哦,對了,還有寶寶。」
「寶寶是誰?」阿水偏著頭問。
「咳!」我嫌雜八說得太多,擔心他泄露我的身份,便咳嗽了一聲。
「嘿嘿……」雜八模模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笑,「等沒人的時候我再告訴你。」
他這句本是無心之語,听在別人的耳朵里卻極為刺耳,立時招來幾十萬道不善的目光,那架勢,恨不得要將雜八碎尸萬段。
「還有一位。」阿水的目光落在一直沒有開口的紅月身上。
自從阿水進入校武場,紅月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她的身體。兩個人是最要好的朋友,彼此無話不談,感情極為真摯。
「在下紅月佣兵團的團長紅……」紅月只一說話阿水就听出了她的聲音,她早已得到情報,本就對紅月佣兵團的身份生疑,待听見紅月的聲音,一時太過激動,竟從椅子上猛地站了起來。
「是你……」
「女皇!」阿水身後的那個黑皮膚的年輕人忙按住了她的肩膀。
「哦。」阿水自覺失態,咳嗽一聲又坐了回去。人們沒有關注阿水的失態,反倒是仇恨一般看著她身後那個年輕人。
「他、他、他竟然把爪子放到尊敬的女皇的肩膀上!」
「實在可惡!」
……
「免禮。」見紅月要給自己施禮,阿水忙說道。
「可以開始了。」黑皮膚的年輕人在阿水的耳邊低語道,又遭來一群人的側目。
「嗯。」阿水點了點頭,「那就開始吧。注意安全。」阿水看著紅月道。
「遵命!」紅月答應一聲往前走了幾步,她想在自己的朋友面前顯露一把,卻沒有考慮自己的對手,以她這三腳貓的功夫,根本敵不過龍淵湘這樣的有為青年。
「要不要我施黑手干掉那幾個小子?」兔子陰沉著臉掃了一眼上面的三個家伙道,「敢和兔子作對,我看他們是活得不耐煩了。」
「先等等,等正主兒出來。」我道。
「正主兒?」兔子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看台上空空的紫怨佣兵團彩棚,立刻明白過來,他和黯書對望一眼,又用下巴挑挑紫怨佣兵團的彩棚,黯書得意地笑起來。
「讓我們兄弟來吧。」就在紅月全神貫注準備動手的時候,雜七和雜八擋在了她前面,相處了這麼久,紅月有幾斤幾兩他們還是知道的。
「你們?」紅月有些不放心地看著雜七、雜八。
「嘿嘿,在我們看來,跟這樣的人動手有失我們兄弟的身份。」雜七大言不慚地說道。
「是呀,起碼應該找一個苗條那樣級別的對手。」雜八接口道。
听見兩個人的大話,對面的龍淵湘三人冷笑連連。
「小子,你們很快就會為自己的話後悔的。」龍淵潮陰笑著道。
「那還等什麼,看石!」誰也沒有想到,一直在後面悶聲不響的小武最先發難,他往右一跳,斜飛著身子扔出六塊石頭,對面三人平均每人兩塊。
「來得好!」龍淵湘有心要在女皇面前賣弄,也學著小武的樣子,斜飛著身子,瀟灑地探出手來。若照以往,小武扔出的石塊十有**會落在他的手里,不過這次他卻忽視了雜七和雜八兩個人,在他們看來,偷襲敵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一見有機可乘,這兩兄弟猛地欺身,一個拿著菜刀猛剁龍淵湘的頭,另一個慢了一步,卻抬起腳照著龍淵湘的身上踢去。
「卑鄙!」龍淵湘罵了出去,見菜刀最是凶猛,忙低頭避過,又一扭身子躲過身前的六塊石頭,卻怎麼也躲不掉雜八那極為陰險的一腳,就听「砰」的一聲大響,龍淵湘被踢中月復部,甩出去七八米。
「上!」
一招制敵,雜七和雜八更不饒人,他們也知道龍淵湘難纏,兄弟兩個虎吼一聲,同時將菜刀扔了出去,又從懷里掏出一截一尺來長的鐵棒,旋轉了幾下,鐵棒變作兩米來長,竟是一桿長槍,這是我為了預防萬一給小武他們每個人配備的。
「我扎死你!」
菜刀打著旋奔去,龍淵湘剛一照面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吃了個大虧,他惱羞成怒,從腰中解下一柄軟劍,抖了抖擊打在菜刀上,滿心歡喜地以為會將菜刀震飛,不料菜刀去勢不變,反倒是他自己的手腕被震得酸疼。
「可惡!」事到如今,龍淵湘只好收起輕視之心,全身心地面對。
他扭扭身子躲過菜刀,雜七和雜八的長槍也扎到。
「躺下吧!」雜七喊了一聲,龍淵湘慌忙用劍一磕,將長槍蕩開一點,一抬腿向雜八踢去。
「好小子!」雜八說一聲,整個人跳了起來,手一招,自己那把快要飛出比武台的菜刀打著旋又回到自己的手中。
「看刀!」金光暴閃,一柄巨大的菜刀當頭劈下。
「轟——」關鍵時刻,眼看就要人頭落地,龍淵湘也用出了看家的本領,這家伙眼楮中閃過一道金芒,一柄軟劍暴漲,陡然之間長成三丈,一揮之下就將雜八的菜刀格擋開。
「再吃一刀!」雜八一擊不中,雜七也撈回了自己的菜刀,這家伙實在陰險,嘴里喊著吃自己一刀,卻把長槍扔了出去,不扎心也不扎胸,直奔龍淵湘的右腳,可是還沒等龍淵湘避開,雜八突然拽過哥哥的長槍,向著龍淵湘旁邊目瞪口呆的一個人投去。
「噗——」
雜七、雜八和龍淵湘交手只是短短幾眨眼的光景,龍淵潮和龍淵澧正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剛要上去幫忙,卻不防被雜八下了毒手。
當下,龍淵潮躲避不及,竟被長槍刺中的月復部,氣絕身亡。
雜七和雜八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下手當然不會留情。
「啊?」龍淵澧看得倒吸一口涼氣,倒退了兩步,一抬頭,見雜八氣勢洶洶地向自己沖來。他被嚇壞,如果抵擋幾下的話說不定還有活路,可是此時已經亂了陣腳,一見雜八殺得通紅的兩眼,想也不想掉頭就跑。
「當心!」龍淵湘在後面提醒,此時雜七在狂攻幾刀之後也抽身撲向龍淵澧。
「下輩子別做人了!」雜八獰聲說道,突然轉身將手中的長槍投向龍淵湘,與此同時,雜七緊走幾步,扔出菜刀,一刀削掉龍淵澧的頭。
「不要殺他!」
龍淵潮之死已使阿水震驚,待看到雜七殺掉龍淵澧,她禁不住呼出聲來,然而為時已晚,由于雜七、雜八太過勇猛,不等阿水提醒,就把和龍神皇族的梁子結結實了。
「哼!」雜七不屑地撇了撇嘴。
接連喪失兩條人命,龍淵湘也有些膽寒,這位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公子哥兒在和別人比試的時候也只是點到為止,從沒有見過像今天這樣血腥的場面,他像看惡魔一樣地看著雜七和雜八,尤其是雜七拿著人頭在他面前晃了晃又遠遠踢開的情景,讓他自己都覺得沒底。
「速戰速決!」小武說了聲,也拿出一截鐵棒,旋轉了幾下變出一桿長槍,晃一晃向龍淵湘扎去。
「可惡的小子!」四對一,而且一上來自己就吃了一個大虧,龍淵湘更加害怕,他見小武一個人沖來,咬了咬牙,爆出體內皇族斗氣,化作一道金色的流星直奔小武而去,他打算先下手為強,先撿軟柿子捏,一個一個收拾。
「小武!」雜七看出龍淵湘那一招的厲害,忙喊出聲,此時想要救援也已來不及,就听砰的一聲,長劍刺中小武的胸口。
「啊!」紅月嚇得驚聲尖叫,這位紅月佣兵團的正團長並沒有展現出超人的實力,早就看得人們大搖其頭,待听見紅月嚇得尖叫,更是對她失望。
「小武!」雜七和雜八同時喊道,不過眼前的一幕卻令他們震驚了。他們親眼看見小武四肢亂晃地被龍淵湘的長劍從看台的一頭頂到另一頭。
「是罩袍!」雜七最先明白過來,第一個沖上去解救小武。
「看刀!刀霸——萬刀歸心!」他救人心切,不顧一切地使出了自己殺招。
「怎麼……」那一邊,龍淵湘正在為沒有刺殺小武而震驚,忽然瞥見雜七的身上爆出強烈的金光,暗叫一聲不好,也不管小武,長劍回身自救。
「萬刀歸心——」雜七喊著,整個人仿佛變作一柄傲視天地的神刀,無限的霸氣從他的身體里涌現出來,那一柄看似普通的菜刀也散發出金色的光芒,如初生的太陽,照耀得人們睜不開眼楮。轉瞬之間,刀氣如風,雜七周圍出現漫天的金色菜刀,菜刀旋轉翻飛,如一只只快速舞動的蝴蝶,一柄巨大的菜刀出現在雜七的頭頂上,照準龍淵湘轟的一聲轟去。
龍淵湘知道遇見了勁敵,也不敢坐以待斃,他將手中的長劍轉了幾轉,面上籠上一層寒霜,頭發根根直立,一股同樣強大的氣勢從他的身體里散步開來,就听他大吼一聲︰「龍神訣——龍神在天!」
「亢——」
龍淵湘的頭頂立刻出現一條金色的巨龍,張牙舞爪一番之後,就向著雜七站立的方向縱身撲去。
「 啪——」
還未近前,雜七的無數刀氣就已經將金龍的身體割破,從里面流出金黃色的液體,等到金龍氣勢如虹地撲打,雜七的菜刀剛好砍在金龍的額頭正中。
「轟——」一陣慘烈的爆炸蔓延開來,刀氣和劍氣蕩起重重漣漪,掀動得比武台木片翻飛,中間的土地都被炸得激濺出去,突破結界,打在看台上的人們身上。
「哎喲——」
有的人被原本松軟的土地打得痛呼出來。
霸道的刀氣和剛猛的劍氣相撞,第一個受到波及的就是雜七和龍淵湘,他們各被對方的刀氣、劍氣傷到,身子不听使喚地倒飛出去,人還在半空,龍淵湘就大口地噴出鮮血,而雜七,雖然有罩袍為他擋著,但內髒仍受到沖撞,嘴角也流出了鮮血。
「哥哥!」
沖擊波很快平息,雜八第一個沖了過去,看到雜七在坑坑窪窪的地面上搖搖晃晃,不由得松了口氣,本待要找龍淵湘拼命,轉眼見他躺在地上不停地吐血,心里的火氣稍稍消了些。
「你沒事吧?」早已躲到一邊的紅月和小武奔了過去,卻驚奇地看見雜七的眼中流出了淚。
「被打哭了?」小武不明所以地問道。
卻見雜七一把撕掉遮臉的黑巾,把菜刀扔到地上,仰天大笑︰「哈哈,老子打敗了十大青年高手,從此以後,老子就是高手了,哈哈……他小舅子的!」
雜七得意忘形,末了還在地上翻了幾個跟頭。
我看著他欣喜若狂的樣子,不由得也跟著笑起來,暗嘆自己有識人之明,在萬千百姓中發現了他和雜八這兩個寶貝。
我見塵埃落定,心道此刻該宣布比試的結果了,便向阿水所在的方向看去,誰知不看則已,一看之下嚇得差點跳了起來。
阿水雪白的脖子上不知何時被人架上了一把劍,而握劍的,赫然就是早已死去的桀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