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團黑影不知是什麼東西,漆黑一片,在把鯊魚裹住後,黑影開始慢慢收緊。鯊魚劇烈扭動,但沒過多久,就慢慢停了下來,漸漸被黑影融合,最後在閃過一層光澤之後,鯊魚徹底消失了。
重山不悔的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仿佛看到了眼前這些人在黑影里痛苦掙扎的樣子。
黑影在吸收掉魔法鯊魚之後,又恢復了原狀,但卻放慢了速度,一點一點地往前挪,仿佛在慢慢向它的敵人施以死亡的威壓,讓臨死的人在進地獄之前遭受恐懼的折磨。
是呀,倘若死亡一下子到來,人們反而會坦然面對,但若是慢慢臨近,一種對死亡的恐懼就會像模爪一樣伸進人們的心里,掏空里面的一切。
但,面對死亡的黑影,有人毅然站了出來,什麼死亡,什麼恐懼,在她眼前,統統見鬼去吧!
紅月甩開滄月微雪的手,跳上一步,指著重山不悔昂首道︰「來吧,還有什麼陰謀詭計,都使出來吧!我是不會退縮的,我不怕你!不怕你!」
紅月激動得身軀微微顫抖,指著重山不悔的手指也顫抖起來,但是她極力克制自己,不讓敵人以為自己發抖是因為害怕,但是她越克制反而抖動得越厲害,她一急之下,竟然哭了出來。
畢竟她只是個女孩,畢竟她只有十八歲,在激烈的情感面前,一顆年輕的心怎麼能輕易平靜呢?
「唉!」鏡舞龍韻嘆出一口氣,可憐地看著紅月,「這個可憐的姑娘一定是被氣糊涂了,竟把魔法說成了陰謀詭計。」對紅月,對眼前這些人,她從心里升起一種強烈的憐憫,可是憐憫又能有什麼用呢?即使鏡舞家的人能夠放過他們,可洛川家、重山家又怎麼會輕易罷手呢?尤其是鬧出了人命,洛川家主又親臨,這些可憐的人啊,除非真的有奇跡出現,否則他們年輕的生命一定會像開放在暴風雨中的花兒一樣,悲慘地被打落,吹散,沖走。沒有人會記住他們,也沒有人會為他們報仇,他們將永遠從人們的腦海里消失,即使哪一天被想起,也只是作為失敗者和被可憐者,他們的生命換回來的,只是事後人們的惋惜,和……強者頭上勝利的光環。
「唉!」鏡舞龍韻又嘆了口氣,為眼前人們的命運擔憂,因為黑影又變得巨大,並且籠罩在了他們的頭頂,遮蔽了陽光,也遮住了他們逃生的希望。
鏡舞龍韻再一次看向大山,為這個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人由衷地感到惋惜,但是,她的眼楮好像忽然被什麼刺了一下,似乎是一閃而過的強光,太快了,根本無法看清,只是眼中留下了兩點虛影,虛影的背後是一個躺在地上的瀕死的人。
「也許是我看錯了。」鏡舞龍韻自言自語道,她看了一個那個身體抖得厲害的女孩,見她的身旁又多了三個女孩,她們眼中決絕的眼神感染了她,令她不得不對她們刮目相看,這是怎樣的一群人呀!她們緊緊地站在一起,對這個世界沒有了一點留戀。
鏡舞龍韻的心軟了,難過了,也疼痛了。她後悔來到這個傷心的地方,後悔看到這些快要死的人,而本來她今天是要去劃船的,和那個他。
「我們走吧。」她突然背轉過身對鏡舞龍飛和鏡舞龍幽說道。
「走?」鏡舞龍飛莫名其妙,「為什麼?」他問。
「我們誰都不應該來這里。」鏡舞龍韻緩緩地道,說完不再理會鏡舞龍飛和鏡舞龍幽,一個人向遠方走去,也不管那里是不是家的方向。
「姐姐。」鏡舞龍幽叫了一聲,飛身追了上去。
鏡舞龍飛看了看鏡舞龍韻的背影,又看了看紅月她們,最後一跺腳,也轉身走了。但是他剛邁出第一步,原本走在前面的鏡舞龍韻突然轉身,從她的鬼手中射出十幾個光球,曳著長長的尾巴,分別鑽進了紅月等人的身體,這其中還包括嚇得如篩糠一樣顫抖的雷格一干人,以及正在慢慢遠離這個世界的大山。
在發出光球後,鏡舞龍韻突然身子一晃,跪倒在地,從嘴里咳出幾口鮮血。
「咳咳……咳咳……」
「姐姐!」鏡舞龍飛和鏡舞龍幽大驚,飛掠過去,七手八腳地扶住正要栽倒的鏡舞龍韻。
「姐姐!」鏡舞龍飛嚇得心膽欲裂。他心急如焚,雖然位列著名的大陸十大青年高手之一,威風八面,前途無量,但是對于這位姐姐,鏡舞龍飛從小又愛又怕。因為鏡舞龍飛的母親在生鏡舞龍幽的時候難產而死,從此這位比他大兩歲的姐姐便擔負起了照顧他的重任,雖然那時候姐姐也很小。是這位姐姐又當姐姐有當母親,照顧他長大,教會他寫字,又學著教他做人,是這位姐姐,在他怕黑的時候陪著他一起睡覺,又是這位姐姐,當年拉著他的小手第一次邁出了門口那一道高高的門檻,見識了外面的世界。對于這樣一位可人的姐姐,鏡舞龍飛的心里一直有一種異樣的情懷,她既是一位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姐姐,又是一位對他傾注了無窮愛意的慈母,這其中鏡舞龍飛更願意把她當成母親。
「鏡舞龍韻,你敢!」重山不悔直到看見對手的傷勢以極快的速度愈合,轉瞬就恢復了體力,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怪叫一聲,腳底下白光一閃,隔著幾十步一下出現在鏡舞龍韻的面前。剛才被黑龍追殺都沒有使出來的逃命絕招卻在盛怒之下使了出來,不過跨越的不是十幾、幾十里,而是短短的幾十步。重山不悔暴戾的性格顯露出來,從他突突突跳個不停的太陽穴中就能看出端倪。他一時心急,頭腦發熱忘記了一切。
鏡舞龍飛的鬼手突然暴長抵在了重山不悔的胸前,鬼手上爆發出一層綠色的火焰。如果說剛才對付大山時鏡舞龍飛沒有盡力的話,那麼現在,他可是完全施展出了看家的本領,隨時準備和重山不悔拼命。
「滾!」鏡舞龍飛聲音低沉地道,眼楮紅得駭人,快要噴出火來。
「你!」重山不悔氣得暴跳起來,手上攥著的一個冰箭卷軸眼看著就要向著鏡舞龍飛甩出去。這時他的那個收下見事情不妙趕緊跑了過來。
「少爺,息怒……」
「啪!」重山不悔揚手打了手下一個耳光,打得他倒退出去,絆倒在地上滾了好幾個跟頭。
重山不悔像對待一個仇人似的狠狠瞪著鏡舞龍飛,在此期間,洛川家的子弟因為關注這邊的事態而忘了去找殺害自己兄弟的人報仇。
「你給我記住,」過了一會兒重山不悔惡狠狠地對鏡舞龍飛道,「咱們早晚要分出個勝負!到時候我一定讓你死得很慘!」
「樂意奉陪!」鏡舞龍飛一個字一個字地道,重山不悔囂張跋扈的性格他早就看不順眼,若不是礙于家風,早就出手教訓他了。
「哼!」重山不悔轉過身去,冷冷地用看死人的眼光掃了一眼站在前面的幾個女人,然後收回了罩在天上的黑影,嘴角露出一絲獰笑,他要親手折斷這些人的骨頭。
一等重山不悔撤去黑影,重山家的子弟立即大喊著沖了上去,並不理會家主洛川漣漪就在跟前,這樣做會讓家主不齒,也許是仇恨沖昏了他們的頭腦,也許是想在家主面前好好表現一把。
「我是不怕你們的!」紅月一個字一個字冷冷地道,感激地看了一眼虛弱倒地的鏡舞龍韻。如果這些人當中還有誰值得紅月多看一眼,那就只有鏡舞龍韻了,為了拯救他們這些陌生人,她幾乎耗盡了所有的魔法。紅月對鏡舞龍韻充滿了好感。
「呀!」這次是阿水搶先沖了上去,這個柔弱的小姑娘面對欲殺自己而後快的敵人,又一次展現出了無畏的勇氣。同時她也在心里惱恨自己,因為這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她而起,流血也好,死亡也罷,都是她造成的。尤其對不起的是這群朋友,他們無辜受到了連累,而大山,那個始終對自己露出憨憨的傻笑的胖哥哥,已經快不行了。
一想到這些,阿水的心就被揪起,心里充滿了悔恨,她恨自己的相貌招來了這麼大的麻煩,雖然那是她最大的一個秘密。為了朋友,為了這些照顧自己、愛著自己的好心人,阿水堅強地邁出了第一步,如若傷害這些朋友,除非他們從自己的尸體踏過去!
「今天真是個特別的日子呀!」阿水又想道,「今天是我十八歲的生日,可是我卻要埋骨他鄉。祖國啊,我再也回不去了;家啊,我沒有了一個親人,我再也回不去了……」
阿水的鼻子酸了,眼淚流了下來。
「自由的火焰啊,請你燃燒我吧!像天空一樣湛藍的火焰啊,我願將我的生命奉獻給你!最後的榮譽啊,哭泣的火神啊,請將我的生命燃盡吧!火焰之神的姊妹啊,請你們像祝福戰神一樣祝福我吧!地獄的大門啊,為我和我的敵人敞開吧!永生的靈魂啊,像祭祀一樣燃燒吧!——藍魔亂舞!」
茉莉跳開一步,折斷魔法杖,將鋒利的斷杖插入自己的月復部,鮮血噴灑,斷杖上的寶石發出耀眼的光芒,但只是一瞬,隨即寶石失去光澤,現出條條裂紋,啪!碎成粉末。反觀茉莉,在做完這一切後,在人們的驚訝中,全身變成一種天空一樣的湛藍色,順著嘴角緩緩流出一抹藍色的血液,為她增添了一種別樣的淒美。她不理會朋友的驚呼,用一道結界將自己與外界隔絕起來,任憑朋友們拼命敲打,她咬著牙念完平生第一次使用,也是最後一次使用的中級咒語。當最後一聲淒厲地從她的嘴里喊出來的時候,茉莉變了,身上騰起一團藍色的火焰,如同火神親臨,她的全身劇烈燃燒起來,不安分的火元素在她的周圍跳動,幻化出一個張牙舞爪隨時都會向四面縱躍的魔影。茉莉頭發倒豎,無風自動,熊熊烈焰在她身上燃燒,無比詭異。
一道道在重影在茉莉周圍出現,可是此時的她已經從原地消失,燃燒著跳躍的火焰,輕輕用結界將阿水擋了回來。
「將來,」茉莉回過頭柔聲對大家道,「不要忘了我。」說完她露出一抹艷麗的微笑,此時看來,襯托著不斷跳動的火焰,她是那麼的美麗,像一朵鮮艷的春花。
「茉莉!」朋友們含著淚喊她的名字,但是卻被結界隔離。
「告訴黑帝斯,」茉莉的聲音小了下來,低下了頭,似乎帶有無限的留戀。「謝謝他給了我一個家。如果……我希望他不要為我報仇,好好活下去。我真的,真的不想死。我不想死!」茉莉忽然仰天大叫,頭發亂動,眼中閃過一絲厲色。「走!遠遠地走開!開走!」她大聲催促朋友們。
「茉莉!」阿水哭泣著跪倒,紅月和滄月微雪緊緊攥住了拳頭。
「你們,」紅月淚流滿面,指著重山不悔和洛川家的子弟泣聲道,「黑帝斯一定會懲罰你們的!黑帝斯!」她淒厲地大叫,捂住臉慢慢跪倒在地。
「你們,」滄月微雪也指著她的敵人道,「總有一天,我會親手送你們下地獄!」
「小姐!」雷格為茉莉她們感染,感動得流下了淚,他走到她們跟前,絕望地看著茉莉,為她的生命感到絕望。他的右手突然緊緊攥住,但很快又無力地松開。
「走啊!」茉莉身上的烈焰燃燒得更加厲害了,一種無法形容的美艷出現在她的身上,美麗中帶著強烈的不甘。她還年輕,剛剛有了一個家,還舍不得這個世界,可是為了朋友,她痛苦地作出了選擇。
「你們,」倒地哭泣的阿水突然站了起來,用顫抖的手指指著眼前的敵人道,「如果我今日不死,誓要滅掉華聖帝國三大家族!」她凜然地站在那里,身上卻出現一種無以復加的威嚴,高高在上,仿佛還操縱著天下眾生的生死,像一位皇,權傾天下的女皇!
「朋友們,」茉莉的眼角滲出了淚,可是剛一流出眼眶,便被她身上的高溫蒸發,「永遠記得我。殺!」
她突然出手,留下一道道殘影,撞向了離她最近的幾個洛川家子弟。她一道閃電,帶著湛藍火焰的閃電,重重劈在了敵人的身上。
「砰!砰!砰!」
「咯!咯!咯!轟——」
三個洛川家子弟被茉莉撞個正著,來不及發出慘叫就倒飛出去,每個人的前胸都被燒開一個大洞,露出白森森的斷裂的胸骨。
「啊——」茉莉像一個惡魔,飄動的藍發越顯詭異、陰森,眼眶周圍長出魔斑,此時的她與其說是火神臨世,不如說是批著火神外衣的惡魔。
「走啊!」茉莉兩手抱頭,像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快走,為了我,逃命去吧!快走啊!我不想讓你們看見我這個樣子!快走啊!啊——」
「茉莉!」紅月他們的心都快要碎了。
「我求求你們,走啊!啊——」她的痛苦似乎更甚了。
「茉……」
「走!」紅月拉住阿水,堅毅地道,「我們走!不要讓茉莉白白犧牲!」
「茉莉!」阿水掙扎開紅月,不甘心拋下朋友這樣離去,她撲身向茉莉奔去,但紅月卻死死抓住了她的胳膊。
「阿水!」
「放開我!都是我害得她!是我害得……」阿水繼續掙扎。
「混蛋!啪!」紅月怒了,生平第一次打了自己的朋友,她的手停在半空,保持著打阿水的姿勢。
「紅月……」阿水瞪著一雙淚汪汪的大眼楮看著紅月。紅月顫抖著嘴唇,想要說什麼,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紅月,嗚——」阿水哭著撲到了紅月的身上,抱住她痛哭起來。
「阿水乖,」紅月撫模著阿水的後背柔聲安慰她道,聲音哽咽得就快要說不出話來,「我們走吧。將來一定會為茉莉報仇的。」
「紅月,嗚——」阿水哭得更厲害了
,正當紅月再要勸慰她時,阿水卻自言自語地道︰「我不哭,我不哭,我要活著,我要報仇!」
她突然從紅月的身上離開,咬破食指,將一滴鮮血滴在自己的額頭上,對天發誓︰「我,龍淵水,以萬能的大破大滅天龍的名義發誓,今生今世,無論多少險阻,我誓死要為茉莉報仇!如若違背誓言,願受天龍蝕魂魔火滅體,永生永世永不得超生!」
「龍淵水?」站在天上冷冷看著這一切的洛川漣漪肩膀突然動了一下。
所有人都還是第一次听到阿水的全名,即使紅月,也只是知道她叫阿水,在華聖帝國沒有一個親人。
阿水發完誓,擦干臉上的淚,頭也不回轉身走了,她的肩膀始終一動一動的,忍受著巨大的痛楚。
「哼!」不知是誰發出了這樣一個聲音,仿佛是從四面八方傳來,像一把巨大的錘子,重重地敲擊在人們的心口。
虛空破碎,在阿水的正前方出現兩個身穿寬大罩袍的人,也用絲巾蒙住了臉,其中一個的絲巾上繡著一個和鏡舞龍韻姐弟一模一樣的古老印章,另一個的絲巾上繡著一顆散發著紫色光芒的星星,和紫鈴平日使用的絲巾上繡得一模一樣。
「越來越有意思了。」洛川漣漪罩著面具的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失傳的魔法,強大的家族,還有什麼呢?遺忘的封印……」
說到「遺忘的封印」的時候,她的身體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
「我、我為什麼要提它呢?」她喃喃自語,「遺忘的封印,遺忘的封印……難道就是因為他的出現?一個本已死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