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我心生警覺,暗自戒備起來,「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我等你很久了。」老者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說道。他喝了一口茶,和藹地打量起我來,專注的樣子像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移步走到紅月跟前,輕輕踫了踫她,但她卻絲毫沒有反應。
「紅月。」我輕聲叫道,稍一檢查就發現她被人施了魔法,不能動彈。其他人也是同樣的遭遇。
見大家無事我稍稍松了口氣,但心中的警惕卻不由升高。這個老者是誰呢?竟然能用魔法將這里所有的人制住,別的不說,單是苗條和兔子,一般高手對付起來就已經很棘手了,看那些人徒自談笑自若的樣子,明顯是突然遭受了魔法攻擊,可為什麼兔子竟然沒有察覺呢?
心里想著,我就走到老者面前。
「坐。」老者也不客氣,指著我身後的一把椅子道。
我笑笑,見他似乎並無惡意就坐了下來,但卻絲毫沒有放松警惕。
老者微笑地看著我,說道︰「我很早就听說過你了。」
「哦?」我抬眼道。
「這次華聖之行也是為你而來。」
「你是誰?」我問道。
「我,哈哈……」老者仰天大笑,「我是亡靈法師的敵人。」他突然停止笑聲看著我的眼楮緩緩地道。
「亡靈法師的敵人?」我噌地站起,亡靈法師是我的手下,我手下的敵人似乎並不是我的朋友。
「你不用害怕。」老者似乎料到我會有此舉動,他的手向下按了按,示意我坐下。「我對你沒有惡意的。」
「你到底是誰?」我坐下後問道。
「我叫奇吉,是魔宗門的長老。」
「魔宗門?」我吃了一驚,「亡靈法師的千年宿敵。」
「可以這麼說。」奇吉喝了一口茶道,「魔宗門和亡靈谷的恩怨由來已久,上千年下來雙方打打殺殺各有勝負。不過……」說道這里他的語氣一轉,「我倒非常希望魔宗門和亡靈谷能夠化干戈為玉帛,兩家攜起手來,一同為大陸的繁榮昌盛做出應有的貢獻。心懷天下,博愛蒼生,此乃我輩義不容辭之義務。」
這幾句話說得義正詞嚴、冠冕堂皇,再配上奇吉的非凡氣度,乍听之下很容易讓人們把他當成叱 風雲、憂國憂民的一代偉人。
「你的意思是……」
「將魔宗門與亡靈谷合二為一,共同維護大陸的和平與穩定。」奇吉對我坦誠相見,心里想什麼都原封不動地告訴我,絲毫不帶隱瞞。「你以為如何?」末了,他滿懷信心地問我。
「我以為如何?」我心道,「好一副悲天憫人的慈悲心腸,他竟然找了一副冠冕堂皇的借口妄圖吞並我亡靈谷,簡直把我當成了三歲小孩子,實在可笑!」
雖然並未在官場混跡,但起碼的陰謀常識我還是懂的,奇吉的話騙騙小孩子還行,想要糊弄我,還真不是那麼容易。
想到這里我忽然一笑,贊道︰「奇吉先生真是慈悲為懷,大陸有先生這樣的高人實在是百姓之福呀!奇吉先生不愧是人民的楷模,我輩學習的典範,在下實在是佩服!」
「哪里,哪里。」這樣話奇吉大概是听多了,他竟然心不跳、臉不紅,面不改色地一一享用。
「只不過……」我眼珠一轉,打算一邊用話拖住奇吉,一邊尋找拯救紅月等人的辦法。「能夠化解魔宗門和亡靈谷的恩怨固然是好事,可要說道將兩派合二為一,這倒有些勉強。」
「哦?怎麼講?」奇吉這個人看起來還不錯,起碼能夠虛懷若谷,听取別人的意見。他听我這樣一說,立即將身子往前湊了湊,裝出一副十分關心並且洗耳恭听的模樣。
「這個……這個……」我假裝猶豫起來,
「但講無妨!」奇吉十分大度地一揮手道。
「由誰來統領合並後的二派呢?」
「哈哈……」听我此言,奇吉頓時大笑起來,一直笑了好久,這才收住笑聲,用一種十分自信兼自豪的眼光看著我道︰「當然是有德之士!」
「你是說……」
奇吉不答,只是看著我發笑,還伸手捋了捋頷下長髯,一派風雲偉人的強勢派頭。那意思再明顯不過︰當然是我奇吉了。
「哼!」我心中冷笑,「狐狸尾巴終于露出來了,這家伙真是恬不知恥,典型的陰謀家,和兔子簡直就是親兄弟!」
奇吉怕我不明白,馬上進一步解釋道︰「老夫身居魔宗門二長老之位,多年來打理門中事物,至公無私,凡事必定事必躬親,深得門中各輩的敬愛。另外又和大陸上各國政要交往密切,也深知民間疾苦,社會背景深厚。由老夫出頭應該可以吧?」
「魔宗門宗主呢?還有大長老呢?」
听奇吉自報家門,我立刻拿魔宗門宗主和大長老壓他。
「他們?」奇吉嗤之以鼻地道,「一個只是乳臭未干的毛頭小丫頭,另一個也是將要入土的糟老頭子,怎麼能夠擔當如此大任!」
「光有魔宗門同意也不行,關鍵還要得到亡靈法師們的首肯。」我又給他出難題。
「所以我特地來找你。」奇吉立刻迫不及待地說道,「你是亡靈法師之主,只要你答應,他們絕對不敢違抗你的命令,到時候……」
「天下就是你的了。」我接口道。
「那當然。」奇吉想也不想答道。不過他馬上意識道自己說錯了話,忙解釋︰「我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天下蒼生,權力對我來說只不過是過眼浮雲。」
「哼!」我心中暗哼,好笑地看著這個有意思的家伙。「可是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答應你呢?」
「你一定會的!」奇吉的語氣充滿了肯定。
「為什麼?」
「因為在我之後你就會成為魔宗門和亡靈谷的下一個共主。」
「何以見得?」
「哈哈……這還用說嗎?亡靈法師一定會全力支持你的,而我也將義不容辭地支持你,到那時,你將得到天下所有人都羨慕的一個地位。當然,你肩上的責任也就更重了。」
「哈哈……」听到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了,終于大笑起來。奇吉啊奇吉,真是一個虛偽到了極點的人。
「你以為我真會在乎那什麼勞什子共主嗎?」
「天下有誰會拒絕達到頂峰的權力呢?何況還會受到萬民的永世景仰。」
「不!」我緩緩搖了搖頭,「你把我想錯了,奇吉,正如你剛才所說,權力對我來說只不過是過眼浮雲,而且天下蒼生的生死也與我無關,我只想和心愛的人開開心心地過一輩子。」說到這里我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紅月。
「年輕人,不要被兒女私情所羈絆呀,你應該有更加廣闊的胸懷和抱負!黑帝斯,我很欣賞你,有心要收你為徒。」奇吉***果地道。
「收我為徒?」我一愣。
「我會將我畢生所學傾囊傳授給你,讓你成為身具光明和暗黑兩重魔法屬性的絕代高手,笑傲群雄,甚至可以與神抗衡。而且,將來我所有的成就都將屬于你,人們也會向崇拜我一樣崇拜你,永世歌頌你的恩德。」
「听起來是個不錯的條件。」我暗忖。
奇吉見我不語,以為我被打動,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怎麼樣?時間不等人,你要知道在你思考的這段時間,天下正有多少人承受苦難。年輕人,跟我一起合作吧,只要你我努力,天下蒼生就會少一些苦難,多一點幸福。」說到最後,奇吉動情起來,仿佛已經看到自己站在高高的閣樓上,接受成千上萬幸福百姓的頂禮膜拜。
「你不會拒絕我的,對嗎?」奇吉的臉上露出迷人的微笑。
我抬眼看去,正看見他一雙清澈無波的眼楮,霎時,我的眼楮就再也挪不動了。
「糟糕!」我大驚,「這個可惡的家伙竟然對我使用了心靈魔法!」
我只覺奇吉的眼楮一亮,一道耀眼的光芒閃過,我的神智就漸漸模糊起來。
「你不會拒絕我的……你不會拒絕我的……你不會拒絕我的……」
我的頭越來越暈,只感覺天旋地轉。奇吉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每一聲都帶著磁性,充滿著魔力。漸漸的,我的頭腦中、心里面也開始回蕩起那個聲音︰
「你不會拒絕我的……你不會拒絕我的……」
「是的,我不會拒絕你的。」我喃喃著道,「我不會拒絕你的……我不會拒絕你的……」
奇吉的嘴角露出一絲大功告成的微笑。他擔心我的魔法修為太過高強,將來會沖破他對我的控制,于是他將心靈魔法提高到最高層,帶著魔力的話語輕輕從他的嘴唇里吐出來,一聲聲宛若催眠一樣,慢慢改寫著我的心靈,包括我的記憶。
「你是我的徒弟……從小被我收養……」
「我是你的徒弟……從小被你收養……」
「你無條件地服從我……把我當做你的主人……永生永世為我效勞……」
「我無條件地服從你……把你當做我的主人……永生永世為你效勞……」
「你永遠不會背叛我……永遠……」
「我永遠不會背叛你……永遠……」
「哈哈……」奇吉狂態畢露,「你永遠都要效忠我,我是你的主人!」
「我永遠都要效忠你……你是我的主人……我永遠都要效忠你……你是我的主人……」
奇吉內心激動,千秋霸業幾乎成功了一半,他意味深長地笑了一笑,見火候已經差不多,最後說了句︰「記住,我是你永遠的主人。」然後就要收回施放在我身上的心靈魔法。
「你是我永遠的主人……」我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
奇吉听見後更加得意,他漫不經心地閉上眼楮,隨意地就要收回魔法。等他在睜開眼楮時,不由得心頭一震。
「怎麼……」他喃喃著道。然後閉上眼楮,再睜開,一切還跟剛才一樣。奇吉以為是自己連日疲勞出現了幻覺,不斷地閉上眼楮再睜開,又不斷地失望再失望。
「這……這……怎麼可能……」奇吉的額頭上滲出了汗,不可思議地大聲說道。
施法容易收法難,想要再從我的心靈里退出去,那可不是奇吉一個人說了算的。
「啊……這……這……」
奇吉想要強行斷開與我的魔法連接,可等到想要猛地躍開的時候,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一動不能動了。
「我……我……」
我剛才經歷的一切奇吉開始經歷,他看見我的眼楮一亮,一道耀眼的光芒就刺痛了他的心神,他的頭也越來越暈,仿佛掉入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他的意識漸漸模糊,由于兩人心意相通,我們的意識慢慢融合在了一起,在一瞬間分享了彼此的思想,以及記憶……
莽莽平原,亂草吹動,突然遠天之上劃過一道紅色流星,流星入地,爆起漫天灰塵。
「轟隆隆——」入地的流星仍舊在地下滾動,在地面上隆起長長一條。末了,流星停止,緊接著爆炸開來,四分五裂之下竟然有一道紅色人影自流星之內飛出。人影出世,仰天長嘯,發隨風動,憑空涌起無盡殺氣。
「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神擋殺神,魔擋殺魔!屠盡蒼生,殺絕神魔,以我冥血染青天!復仇——」到最後紅影竟然咆哮起來,一臉暴戾之色。
「嗚——」
「咚咚——」
草原的盡頭傳來號角和戰鼓的聲音,一望無際的黑色人流在地平線上隱現,接著,人流挺進,竟是一支龐大的人類軍隊!這些人皆著黑甲,執利器,迎風飄揚的戰旗上映著一個巨大的「亡」字。
一個身穿黑色鎧甲的將軍站在由數百人抬的華麗平台之上,雙手抱胸,冷冷地注視著天上的紅影。
黑影與紅影竟然長得一模一樣,雙方無論氣勢和姿態都好比是從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
隊伍在紅影身前停下,千百萬人一言不發,默默等待著命運的最終判決。
紅影和黑影注視良久,最後紅影厲聲說道︰「你我爭斗千年,該有個了解了!負者灰飛煙滅,勝者享有對這個身體的控制權!殺!殺光所有敵人!」
「你我爭斗千年,」黑影也緩緩開口了,「是該有個了解了,我感覺覺醒的時刻應該到來了。不過,並不是現在。」
「你怕了?」紅影鄙夷地道。
「我不懼任何人!」黑影自負地道,「自千年之前他親自將記憶封印,為的就是抑制你這個心魔,沒想到卻反被你做大,趁他自封之際企圖控制他的身體,虧得他早就預防著你,否則人間豈不是血流成河?」
「我就是天,豈能終生屈居于一個凡人的體內!我命由我不由人,我要重現昔日的輝煌,我要完成他沒有完成的事業!」
「你是天?你是天的走狗還差不多!」黑影一點不給紅影留情面,「別忘了,你是神魔積存在他體內的力量和他的殺念融合而生的,你所謂的事業,只不過是毀滅人間界,然後由神魔坐收漁翁之利。你雖口口聲聲殺絕神魔,可是你的意志有很大一部分是由神魔控制的,說到底,你並不是他純粹的心魔,而是神魔種植在他體內以牽制他的一個魔種,無論如何你的存在都只是神魔的一個棋子。」
「你胡說!」紅影怒道,「你這個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如果不是你的阻撓,我就已經殺入神魔界為報仇雪恨了!你這個膽小鬼,上千年來你之所以不敢交出身體的控制權,完全就是害怕神魔毀壞了這具身體讓你成為一個喪家狗!你這個家伙最虛偽了!貪生怕死,千方百計阻撓我復仇,實在該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你不配和我同在這具身體里!」
「哼哼,」黑影冷笑,「少拿復仇的大道理來壓我,嘿嘿,真要放你出去,恐怕神魔就多了一個得力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