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佩容悄悄領著一人從瑰苑偷偷進了玫園。「老奴給太後請安!」房里沒點燈,來人壓低了聲音,刻意裝出了撕啞的嗓音,一時讓人難以分辨他的身份。
只听太後小聲且威嚴地問︰「可知道哀家叫你來何為嗎?」
來人謙卑地答︰「太後莫是想問老奴白間在御合殿發生的事吧?」
太後輕咳一聲,道︰「聰明,那你可願解哀家的疑啊?」
「太後莫非忘了,是您老人家親自說的,此後與老奴再無任何瓜葛,老奴想應該再沒有理由為太後辦事了!」
「是嗎?那如果哀家告訴你,你佷子當年並沒有被左相一黨人害死,此刻還安穩地在鄉下生活著,這樣,哀家該有理由了吧?」
來人一怔,沉默了片刻,說︰「所有的答案都在婉貴人身上,今日只是婉貴人教了皇後說那番話,老奴知道的就只有這麼多,這個答案太後還滿意嗎?」
太後輕笑了一聲,說︰「公公,你果然很在乎自己的親人,看來哀家當年是做對了!你听著,接下來,哀家要你拿那賤人的命來見我!」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字字冰寒,讓人覺著全身冰涼。
哪知來人也笑了,不在乎地道︰「太後,老奴會將這事告訴您,並不是怕您會對家佷如何,而是這個婉貴人神秘莫測,她知道的事太多了,老奴怕有一日,會被她發現所有的過往,不怕讓您知道,比起您來,老奴更想讓她死!可是老奴這一雙手已沾了太多的殺孽,那種夜夜被冤魂纏繞的滋味,相信太後比老奴更能深刻體會吧?所以,在月兌離了您的掌控之後,老奴已發誓,此後再也不會多傷一條人命,所以,這殺人滅口的事,太後還是另覓高人吧?」
太後一怒,喝道︰「你不怕哀家現在就去殺了你的佷子?你就不怕你宗族絕種?」
來人呵呵一笑,說︰「太後,老奴所做的事,已夠讓宗族蒙羞了,這麼多年來,老奴一直當家佷是死了,如今您卻告訴老奴他還活著,可是卻又要殺了他,這對老奴來說已不再重要,要殺要留隨您,反正老奴早已當他死了,他攤上老奴這麼個叔父早已注定要遭受諸多報應!老奴話已說完,就此告退!」
太後與佩容一時也拿他沒有辦法,只得恨恨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太後模黑站了起來,親自點燃了房中的宮燈,然後朝站在一邊的佩容問道︰「婉貴人年紀輕輕的,怎麼會知道哀家當年的事?她到底是誰,這一切究竟是誰告訴她的?如今看來,她進宮是早有預謀的!」
佩容擔憂的卻是方才的人,遲疑了會道︰「太後,這奴才如今已沒了顧慮,奴婢怕他會兩頭討好,弄不好會出賣您!」
太後搖了搖頭,很肯定地答︰「他不會,當年的事他也有一份,這個咱們不必擔心;哀家現在頭疼的是婉貴人的身份,還有她到底知道多少事!」
「太後,寧錯殺三千,勿錯放一人!不管她知道多少事,只要她對您構成了威脅,就絕不能讓她存活在這個世上!」佩容狠毒的說道。
太後嘆了一聲,說︰「理是這個理,可是她如今人在御合殿,那該死的奴才又不再听命于我,咱們該如何才能除了她呢?」
佩容冷笑一聲,說︰「那就讓她搬回永和宮!反正這皇後已住進了柔儀殿!」
「嘶!」太後猛吸一口氣,說︰「哀家怎麼沒想到呢?」陽太後又重新在桌邊坐了,接著道︰「說起皇後,哀家以前倒是小瞧了她,你沒見到今日在御合殿,她對哀家說話的那個傲慢態度,如今回想起來,哀家還真是後悔當初一時心軟才沒听了你的建議,將她李家滅門,今日才給自己留下了這麼大個後患!佩容,皇後留不得了,你好好想想如何才能除了她吧?」
佩容答︰「太後,皇後是一定要除的,但目前您要對付的是皇上與婉貴人,還有端陽宮那個藍貴嬪,太後您知道嗎,在婉貴人的藥里下斷腸草就是她指使人干的,可是這賤人將一切線索全指向了寧壽宮,推到您的頭上了,而她自己倒撇了個干淨!」
太後怒極,輕拍桌案,咬牙切齒地問︰「真有此事?」佩容點了點頭,太後便恨道︰「這個賤人,她這是找死!」
佩容見機遂問︰「太後,那如今咱們先走哪一步?」
太後沉默了半刻,說︰「蕭郁蘭還關在刑部吧?」佩容不明白太後為何突然問起了這個人,但還是應了是,太後嗯了一聲,繼續說︰「看來,咱們拉攏左相的時機到了,你讓人去通知安賢王,讓他盡快派出刺客將婉貴人解決了,到時候皇帝只顧傷心,定然不會關心別的事,你就趁機鼓動後宮中那些性子嬌憨的嬪妃上天牢里將蕭氏收拾了,左相看皇上如此無情,讓她的女兒死得那麼慘,心中必定生恨;咱們再順機拉他一把,這事就成了!」
佩容一喜,豎起了大拇指,掐媚地拍起馬屁來︰「太後英名,這樣一來,朝中左右兩相全部站在您這一邊,到時就看皇上靠那李應能干成什麼事!」這主僕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人命在她們眼里倒真成了螻蟻。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為了某種虛無的東西,壞事做盡,寧願在每個午夜夢回被惡夢纏繞,也不肯停下手中罪惡的雙手。陽太後就是這樣,卸下一切面具,躺到那張檀木古床上,另一種殘酷的人生開始在她身上蔓延,盡管汗濕了襟衫,盡管一次又一次駭叫著醒來,可她依然固執如初,那雙罪惡的雙手伸得越來越遠,越來越沒有回頭路。
次日,滿朝臣子進言,龍允軒見事情有了轉機,便親自將昏迷的婉貴人接回了永和宮。他想,只要臣子們不再逼自己處死婉貴人,別的一切都好商量,何況如今並不要再讓她回冷宮,這就夠了,他也不想因此事而失了朝臣的心。
然而,他卻萬萬沒有想到,婉貴人到永和宮還不到一個時辰之久,便再次遇了襲。當時臣子來報,說是各地方旱情嚴重,請皇上移步御書房議事。龍允軒面有憂色,看著床上的婉貴人遲遲不肯離開;皇後見此,便安慰他道︰「皇上,國事要緊,您去吧,這里有臣妾與玉萍看著,何況宮外已有重重高手把守,刺客再囂張也不會挑這個時候下手的!」
可是世事難料,刺客偏偏如此囂張,偏偏挑了這個時候下手。「皇後娘娘,貴人主子該用藥了!」只見一個身型高大、著了太監服飾的奴才手上端了藥,身後還跟了兩個與他一般打扮的奴才,進了寢室。
皇後一愣,即刻站起護在婉貴人的床前,喝道︰「你們不是永和宮的奴才?」繼而朝外大聲喊道︰「來人哪,有刺客!」
領頭的刺客听言將手上的藥盤一甩,冷笑道︰「太遲了!」說話間,手上已多了一柄劍,身子一提,人已舉劍朝床上的婉貴人刺去,另兩人也提劍纏住了玉萍。
「什麼人!」侍衛沖進來時,皇後正被那人一掌推開,床上的婉貴人已中了一劍,鮮血立刻將床上的錦被染紅,那刺客見已刺中了目標,也不戀戰,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即向外殺出。混亂中,侍衛數箭齊發,三刺客當場斃命。
先前的斷腸草查到的線索斷在了寧壽宮,龍允軒不宜追究,更不能徹查下去;此次刺客事件,一切的證據指向了左相蕭楚霖,基于朝中如今敵對沖突激烈,龍允軒也不宜即刻追究蕭家!于是,他只能恨,恨一切要與自己為敵、恨一切要害婉貴人的凶手,可最最恨的卻是他自己!他將自己關在御合殿,不吃不喝,不言不語,也不去瞧婉貴人傷得如何。
太醫說,刺客的劍上喂了劇毒,此毒見血封嚨!他怕,他怕一走出御合殿,所听得的消息是琳兒已然離去的噩耗;他怕再次看到琳兒會是停止呼吸的軀體。
永和宮。
「李太醫,你醫術高明,不要這麼快便下結論,你再瞧瞧她,你開個方子救救她,婉貴人不會這麼容易就死了的,李太醫,本宮求你,救救她!」皇後說著,雙腿一軟,竟真的朝不斷搖頭的李太醫跪下了。
李太醫趕緊扶起皇後,無比婉惜地道︰「皇後,您千萬不要這樣,下臣已盡力了,請節哀順便!」柯權一直站在旁邊,沉默不語。李太醫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分明有著極度的不屑。
原來在冷宮時,柯權不顧行規,搶了太醫院眾太醫的頭功,此時早已成了太醫院各人的眼中盯。此時太醫們見皇上並不在此,再加上首席院判已放棄,皆緊隨著毅然地退出了婉貴人的寢宮。
皇後哭得肝腸寸斷,,心中更怪皇上為何連妹妹最後一眼都不願看。容梅攥緊了雙拳,面上因仇恨而變得鐵青,那種咬牙切齒的模樣,看在人眼里都要情不自禁的打一個冷顫。
柯權終于開口了,「皇後娘娘,請您暫時回避,卑職想試下自己的法子!」
皇後趕緊停了哭,問道︰「太醫們都宣布了妹妹已往生了,你還有什麼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