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後,大順皇宮太合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呼聲驚天動地。龍允軒正式繼位,稱天佑皇帝。
冊封正妃李淑媛為皇後。
尊惠謹皇後陽蕊慧為母後皇太後。
尊端謹和妃伍德容為聖母皇太後。
太合殿大呼萬歲、歡天喜地的同時,寧壽宮卻蒙上了一層冰霜,奴才們個個提心吊膽,誰也沒膽上前勸正在暴怒中的母後皇太後。
「聖母皇太後,伍德容那個賤人,她憑什麼?好啊,哀家真是小看了她,我陽蕊慧一生步步為營,沒想到到頭來會輸給一個只會唯唯諾諾的賤人,賤人,賤人……」
她將‘賤人’這兩字,罵了足足有上百遍,怒氣卻絲毫沒有消半分。「賤人與賤人之子,你們休想得逞,得了天下又如何?有哀家這個太後在,你們往後的日子,休想為大順拿半點主意,哼!」
嬤嬤佩容見太後終于收了氣,于是上前,陪著笑臉,小心翼翼地勸道︰「太後,放心吧,有您在,這皇位遲早有一日是王爺的!」
說起王爺,太後才露出做為母親才有的神態,眼中含了淚,對佩容道︰「佩容,王爺的病可有起色?可憐的孩子,竟在這個時候被人這樣暗算,他日要讓哀家查出是誰暗害我兒,哀家必定讓他付出慘重的代價!」
佩容搖了搖頭,答︰「听說今早听到皇上登大寶的消息,又不肯用藥了,唉,做了十幾年太子,哪知到頭來……」
「啪」,太後手中的瓷杯被生生捏碎,鮮血從她的指間流出,眾奴才忽啦一下跪了一地,口中慌張地喚道︰「求母後皇太後息怒,求母後皇太後保重鳳體……」
太後將上前來要替她包扎傷口的佩容一把推開,然後指天發誓︰「我陽蕊慧以血起誓,此仇不報,教我來世不為人!」
佩容適時上前問︰「太後,那咱們接下來要如何?」
「皇上初登大寶,後宮空虛,吩咐下去,為皇上選秀!」太後咬牙切齒。
佩容不解,問︰「太後,您這樣做豈不是如皇上的意嗎?他巴不得早些後宮三千咧!」
太後惡毒地道︰「哀家就是要讓他後宮三千,讓他被女人纏死,再也無心國政!」
「太後英明,如此,奴婢即刻去請侯爺與安賢王爺過來,讓他們將朝中臣子們家中的千金名單列上來!」
「站住!」佩容剛要離開,即被太後狠狠叫住,然後罵道︰「不長眼的東西,你操的什麼心?朝中臣子家中的千金?他配得起嗎?哀家答應給他選秀,可沒想過在這些顯貴的大臣中挑選,那些有德有容的千金是為乾兒準備的,他嘛,只配那些七品芝麻官家中的粗枝爛葉,懂了嗎?」
佩容心中一驚,趕緊跪下接令︰「奴婢遵懿旨!」
皇帝要提前選秀的消息傳到章府,章雅真先是驚喜,接著就如墜入了冰窖。「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苦苦等待,軒,為何您做了皇帝,就再也不給我只字半語了,為何?權利真的能讓人忘記一切山盟海誓嗎?」
接連幾日,章雅真滴水未進。章大人急了,這才跟她道出實情︰原來不是龍允軒忘了她。其實龍允軒一直記著她,想將她弄進宮去。
他與自己的親生母後商量了下,端謹皇太後說︰「軒兒啊,這事你得好好計劃,母後皇太後說得那套什麼‘皇帝初登大寶,為免外戚專權,而從正三品以下官員家中的千金選起’,這話明著是為大順好,實則是在諷刺你呢,說你只配給那些七品官的人家做女婿,如果你在這時提出讓雅兒進宮,你認為母後皇太後會如何做?她會立馬將雅兒指婚給別人!」
龍允軒有些不信,說︰「母後,太後她應該沒有這麼絕吧,朕只是要一個女子而已!」
「可這個女子是你所愛的人,是你親自指明了要的人,那就該當別論了,這樣吧,皇帝,如若你不信母後所慮,那你就隨便指個女子,去向太後說你要這個女子,你瞧下她會如何做?」
龍允軒覺得這個辦法不錯,于是照辦。
結果讓龍允軒大驚失色。母後皇太後不僅沒有同意,反而以‘外臣女子妄圖迷惑、接近天顏’為罪名,好好的一個女子,就這樣沒了!
龍允軒再不敢大意。
章雅真得知了整個事件後,更加愁上加愁,「爹爹,女兒怎麼辦,難道我與皇上今生真的無緣了嗎?」章雅真哭泣著,神情楚楚可人。
章大人重重嘆息一聲,道︰「雅兒,听爹的話,要麼忘了他,要麼……」
章雅真仿佛抓住了希望,睜大了丹鳳眼,急切地問︰「要麼怎樣?爹爹,您與皇上是不是已經想到法子了,快說啊?」
章大人為難極了,但最後還是說了︰「女兒啊,如今母後皇太後把持了朝政,皇上雖然雄心壯志,卻手下無人啊,更別提要納你為妃了,所以,爹爹與聖母皇太後及皇上商量了許久後,決定讓你委屈一次!」
「委屈什麼?當宮女嗎,我願意!」章雅真以為的委屈莫過于此了。
哪知章大人卻搖了搖頭,說︰「不是那樣,是……」
「是什麼,爹爹您倒是說啊,您要急死女兒嗎?」章雅真幾乎要跺腳了。
「女兒啊,知道允親王嗎?」
爹爹突然將話題轉到龍允乾身上,章雅真很是意外,這個人她是知道的,說實話,除開他是王爺的身份,可能要與軒爭天下外;章雅真覺得,他也算得上是一個儒雅的男兒。當下道︰「女兒知道他啊,不是母後皇太後的兒子嗎?以前還是太子呢?」
她不明白,爹爹怎會在這個當口,問如此白痴的問題,以前的太子,她怎可能不知道呢?
章大人有些于心不忍,終于嘆氣說出了可行之法︰「女兒啊,如果你想與皇上走到一起,並且得到高位的話,就只有一個辦法︰接近允親王,並……讓他愛上你!」
「爹爹這是什麼話?您這不是陷女兒于不貞嗎?」章雅真覺得這不是辦法,而是在糟蹋自己的貞節。
「你听爹爹說,母後皇太後太過厲害了,而且允親王的病也完全康復,回到了宮中;皇室中的其他王爺俱都封了領地,如今早已各赴封地了,可是太後卻不讓允親王封地,更不讓他離開京城,為何呀?為的就是想扳倒皇上,讓允親王繼位嘛!」
章雅真點了點頭,說︰「嗯,太後這樣做,意圖很明顯,爹爹,那允親王是作何想的呢?」
「允親王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似想通了很多事,他向母後皇太後明確表示他不想爭權了,只想平靜過完這一生!母後皇太後哪會讓他如意,如今正想法讓自己的兒子去恨皇上,以圖能激起他的斗志!」
聰明的章雅真眼前一亮,突然懂了,「所以,皇上就出了這麼個主意,讓我接近允親王,並讓允親王愛上我;而我呢,就得向允親王流露出只想過平靜生活,不要榮華富貴,不要權勢地位,只想與心愛的人找個地方,過我們二人世界!允親王為了實現我的願望,肯定會向他母後要求賜婚,然後帶著我遠走高飛!太後定然不允,她正愁找不到刺激自己的法子呢,于是,她便會故意將女兒賜給皇上,制造皇上與允親王無盡的仇恨……爹爹,這樣對皇上可不利,您確定這辦法可行嗎?」
「行,當然行,爹爹已與皇上商量過了,女兒啊,你放心,皇上很愛你,他說了,為了能在一起,不管你變成怎樣,他都會一如從前愛你!只是……這樣做,委屈你了!」
「不委屈!」章雅真是個敢愛敢恨的女子,為了能與心愛的人在一起,她覺得吃什麼苦都值得,可是她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假戲真做,愛上了龍允乾。
從這一刻起,她的一生注定了是一個悲劇,也或者早在她于紫歲山遇上軒的那一刻起,悲劇就已生成。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幕簾無重數。
胭脂河畔,暖夏的微風襲來,似剪刀般的柳葉如河里的波紋,一排排的蕩漾流淌,像綠葉離不開根的纏綿,一重重,一疊疊。
望著四岸青翠的細葉,章雅真流露出女兒家的心事,滿月復愁腸!沉重、心痛夾雜著無盡的失望與悲傷。怎一個‘愁’字了得?
算了吧,不如離去!
章雅真的眼底猛然被絕望佔據,痛苦絞痛著她的心,催使她往胭脂河里永生。
這個念頭一生成,心便再也沒有了留戀塵世的想法,她張著雙臂,輕輕迎著風的侵襲,草綠的紗裙迎風翻飛,如絲的秀發被風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