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情見狀,壓下心中驚訝,問道︰「祖母,這是?」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嘆道︰「方才錢家大夫人來了,由你母親接待的。」
「哎,惜情,這事兒真是楊家太過分了,他們竟使他舅家的人來說,說是這門親事不能成了,說是楊世子現在已定親了。」懶
楚惜情一震,瞳眸收縮,心中一片茫然。
楊錦深定親了?
那個之前信誓旦旦說要娶她的人,轉頭居然就定親了,如今,卻是來悔婚了麼?
「實在是過分了,怎麼能這般不守信用?」老夫人氣哼哼道︰「那什麼楊家的嬤嬤就不要再去尋來,看得礙眼得很,難道我楚家的女兒還配他家兒子不起?之前根本沒听那楊夫人說兒子定親的事,怎麼回去突然就定親了?」
張氏眼底眉梢帶了幾分幸災樂禍,看著楚惜情嘆道︰「錢夫人說是武昌侯在夫人省親的時候在京里給兒子訂了親,我家惜情人品相貌都是好的,自然不會配不上,這般著實過分。好在此事也只是雙方有個口頭說法,並未小定,將來再給惜情選個好夫婿便是。惜情啊,你也別多心,只說這事兒是有些遺憾,大抵是天意。」
張氏眼巴巴地想瞧楚惜情的熱鬧。
可是見楚惜情只是越發沉默,這會子欠身一禮道︰「女兒一貫都听父母親和祖母的。既是不成,祖母也不要生氣,是天意也好,命定也罷,惜情也不怨他。」蟲
「好孩子,苦了你了。」老夫人心疼地把孫女摟進懷里,「祖母一定給你選個好親事,絕不讓你受委屈。」
楚惜情低眉斂目︰「孫女不想嫁,只想陪在祖母身邊孝敬祖母。」
「你啊,別說這氣話了。下個月是你及笄,這還早著呢,總能選到可心的。」
張氏見楚惜情沒有丁點兒自己原先想的傷心失落表情,甚至表現得過于平靜,沒瞧著熱鬧,見她跟老夫人膩歪,心里就很不是滋味,瞧著刺眼。
便皮笑肉不笑地揮了揮帕子道︰「娘,我這先去處理點事兒,听說惜情今天生意不錯啊,這丫頭也真是能干,將來管家也肯定是好。」
雖然說之前楚旭跟張氏鬧了矛盾,因此上還要打發了張氏身邊的人,不過張氏斡旋一番,留了些心月復,其余人打發了,楚旭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不可能真的在後宅太不給妻子難看。
只是這些日子,卻是從不在張氏這留宿,只去小妾那里,尤其是柳氏那里去的次數最多,把張氏恨得牙根直癢癢。
她這會功夫除了更恨楚惜情,又忙著跟柳氏斗法,也是忙得很呢。
楚惜情听出了她的話外音,這是在諷刺她哪怕再有能耐會賺錢又怎麼樣,還不是被人給嫌棄悔婚?
楚惜情淡淡道︰「母親過獎了,總不如母親操持家務的本領高,還要跟母親好好學習才是。」
張氏呼吸一窒,這邊兒老夫人便不耐煩道︰「你忙去吧,我這邊有話跟惜情說。」
張氏這才僵著臉退下了。
出來見門廊下面掛著的畫眉鳥正在歡叫,張氏正心煩,一抬手打在上面,沒好氣地罵道︰「你個扁毛畜生,亂叫什麼,再叫你也是個上不台面的東西!」
門前打簾子的小丫鬟唬得臉色煞白,見張氏走了才松口氣,問寶娟道︰「姐姐,夫人這是怎麼啦?」
寶娟哼了一聲︰「指桑罵槐呢這是,你少問不該問的。」
這邊老夫人留了楚惜情,說了會子安慰的話,又叫她且放寬心,回去好好歇歇,不要想這些煩心事,到時候下個月給她置辦個盛大的十五歲生日。
楚惜情但只稱是,過了會子老夫人倦了,她這才退下。
出了門,見梅香正在廊下與寶娟說話,楚惜情只淡淡地吩咐寶娟幾個進去伺候祖母,遂帶著梅香回湘園。
「姑娘,這是怎麼了,奴婢听寶娟的話音,似乎有什麼不對。」
梅香心中有些奇怪,尤其此刻她感覺到自家小姐的神態雖無異常,可自小伺候她,多少能察覺得出她此刻情緒極度不穩定。
「也沒什麼,就是楊家使人來說,楊錦深跟人定親了。」
楚惜情面上淡淡的,仿佛在說著別人的事。
梅香大驚,「怎麼會這樣,他怎麼能這樣呢,明明之前——」
見楚惜情越發沉默,梅香心中實在心疼,又氣又惱,眼圈兒紅了,為啥姑娘要遭這種事兒?
明明之前已經在議的婚事,忽然間就黃了。
明明當初楊世子也對小姐很好,分明是動情的,怎麼才別離這些日子,忽而就背棄承諾,要跟別人定親了?
「姑娘,您別傷心,看開些。」
楚惜情平靜的語調仿佛遠在天邊︰「男未婚,女未嫁,有什麼傷心的。」
等回到湘園,綠蘿端了銅盆過來請楚惜情淨手淨面,楚惜情還很平靜地把手放進銅盆里。
直到手伸進水中時,一股刺痛的感覺傳來,她翻開手,卻听到旁邊丫鬟的驚呼︰「姑娘的手怎麼了,哎呀,指甲都劈了。」
楚惜情這才看到掌心掐出了幾個血紅印子,左右手幾個指頭的指甲有的受損折了,有的劈了。
梅香忽然哭了起來︰「姑娘,怎能這般為難自己?」
楚惜情有些茫然,直到看到那劈裂的指甲,上面橫亙的傷痕仿佛一道裂痕劃過心口,本來麻木潛藏的感覺一下子涌了出來,十指連心,隱隱的疼痛,不刻骨,卻是悶痛。
直到此刻,先前一直被她隱在心底的情緒一下子翻滾激蕩起來,心中有些鈍痛,像是傷口再度撕裂開來。
「哭什麼,拿了剪子,指甲也是長了,總不方便。」
楚惜情在一邊坐著,梅香眼中帶淚,旁邊紅玉碧柳都唬得慌張,不知道是出了何事,這時方才醒轉過來,拿藥膏的拿藥膏,拿剪刀的拿剪刀。
等紅玉拿了小剪刀要給楚惜情剪指甲,楚惜情道︰「都剪得短短的,以後也總提醒我剪了。」
紅玉應了,小心翼翼地給她剪指甲。
楚惜情坐在羅漢榻上,看著原本保養良好的指甲被修剪干淨,都只是短平,露出圓潤粉女敕的指尖。
那被剪掉的指甲落在地上,被遺棄了去,仿佛也將她跟楊錦深之前的一點情分給拋去了。
心中忽然就痛了起來。
原不敢放太多心在他身上,本來就沒報太大希望,自從那天顧淵跟她說了婚事可能不能成的事後,她就更加心里沒底,但是又總還是抱著一份希望的,覺得楊錦深應該是個說話算話重承諾之人。
可沒想到今日忽然听到這樣一個消息。
原以為自己不在意的,可是此刻她才發現自己其實還是在意,還是會失望,還是會心里難受。
是虛偽麼,是為了再度被拋棄被放棄而覺得傷心失落麼,還是為再一次被人給欺騙感情而心痛?
張氏說是因為武昌侯在京里給兒子訂了親,楊夫人不清楚,回去才知曉。
可是楚惜情卻知道楊錦深的弟弟來紹興接母親兄妹回金陵的,若真有此事,為何沒有明言?
過了這些日子才傳來消息,顯然此事不是那麼簡單。
又加上顧淵的話,楚惜情大致清楚,顯然是武昌侯不願意結親,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楊錦深顯然也無法抗拒父親的威嚴,家族的壓力,總還是跟別人定親了。
既然如此,當初何必說那番山盟海誓的話?
若沒有這個能力,為何要輕許諾言?
現在想來,都是可笑之極。
楚惜情也不想多說什麼,畢竟不是誰都能抗拒家族父母的壓力的,這是個宗族社會,沒有家族,寸步難行。
但是,她不會原諒的,跟楊錦深之間曾有的哪一點綺思也都俱隨風而去。
想起今日跟她告白的柳裴然,她忽然覺得萬分諷刺。
這都是因為什麼呢,事情總是這般可笑。
他又能答應她什麼,她不需要什麼甜言蜜語的承諾,再也不想事後再承受兩個家族的責難。
---好吧,這個楊世子啊……你得給個交代啊,暴打之……惜情模模,親媽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