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的酒吧里面,小軒靠在吧台上,一口一口很凶狠的朝自己嘴里灌著酒。腦海里面不斷閃現黃貝貝那張冷漠的臉,還有她說出的那些絕情的話。他一邊喝眼淚一邊流下來,可是,他自始至終也沒有想明白,為什麼黃貝貝會變成這樣?為什麼絲絲姐又說危急很多人的性命?這些他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那個叫住黃貝貝的單純女孩兒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趴在吧台上,頭埋進雙臂里面,不讓別人看見他的難過,可是淚水卻開始絕提。他並不是個多麼堅強的男人。也沒有什麼大的抱負,只是希望自己的這一生平平凡凡,簡簡單單,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願望也變得那麼奢侈,那麼遙不可及。
他曾經把所有的寶都壓在了黃貝貝身上,他想等自己攢夠了錢就娶她,他想光明正大的娶她。或許婚禮不奢華,或許不會很隆重,可是,他就是想全心全意的對黃貝貝好,只是,她卻在他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的時候,給他一個晴天霹靂,她用行動告訴他︰他不配擁有幸福。
「想喝死自己?」抬起頭,端起酒杯準備再灌一口的時候,手腕上多了一份力道。還有那熟悉的聲音。
小軒回過頭,看見于絲絲半抿著的唇,他說︰「絲絲姐……」他本來想說,絲絲姐,對不起。可是,剛剛才開口叫出她的名字,他便開始哽咽,淚水就大顆大顆的掉下來。在這個對自己如親弟弟的人面前,他一個男人哭得撕心裂肺。
「哭吧,哭吧,哭完了就笑。」于絲絲有些淡然,這些年來,她早已不會哭泣了,眼淚早已在那一年落干淨了。不管遇到任何事,她都是淡然的笑笑,再也不會毫無顧忌的哭,因為,她早已明白,她的身後,已經沒有了那個寬闊的胸膛讓她靠,她必須學會堅強獨立,就如還未遇見他之前那個于絲絲一樣。
「絲絲姐,從前的貝貝已經死了,現在這個人我完全不認識了。」很久之後,小軒吸吸鼻子,對于絲絲說到。
這種結果于絲絲早已猜到了,伸手模模小軒的頭,就如對待自己兒子那樣︰「沒關系,我們就當貝貝已經死了。」她淡然的說道。
「走吧,我們該回去了。」于絲絲拉著小軒的手,可是,小軒已經喝了很多酒了,腳步有些虛浮。于絲絲只能用自己瘦弱的身軀扛著他的半個身體,一步一步的往家走,舉步維艱。
黑夜的街頭,一個女人滿頭大汗的扶著一個一會兒大哭一會兒大笑的男人。那場景極為可笑,卻也極為落寞,于絲絲用她並不寬厚的肩膀扶起了小軒,也為他撐起了一片藍天。
一輛車在身邊緩緩的停下,車上的人搖下車窗,對于絲絲叫道「于小姐。」于絲絲轉過頭,看著車里的男人,街頭的路燈有些昏暗,她看不清楚車里男人的臉,只是隱約感覺他的熟悉,笑得好燦爛,露出了兩排白白的牙齒。
「呃,你是?」于絲絲馱著小軒,氣喘吁吁的問。
「我是盧偉,陽陽的主治醫師。」盧偉笑得很無害,打開車門下車很體貼的接過于絲絲手里的重擔︰「我送你們回家吧。」于絲絲捶打著酸痛的手臂,然後點點頭,著大半夜的,也叫不到車,要是她走回去的話,天就亮了。
盧偉見她答應了,打開車門把小軒放在後座,然後再為于絲絲打開副駕駛的門,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謝謝。」于絲絲微微頷首,坐上了車。最近發生的事情太措手不及了,于絲絲陷入了沉思。鼻尖卻聞見一股很清新的味道,回過神,盧偉朝她身邊靠近,她不安的往邊上移動了一下。可是,他卻只是伸手為她扣上安全帶。這個小小的,細微的動作,頓時就讓于絲絲眼角泛著熱。
記不起有多少年了,再也沒有人為她扣過安全帶。武科瑞為她扣過,後來卻恨她;柯斜陽為她扣過,後來卻要殺了她,那麼,現在他也為自己扣過,往後還會怎樣的事件呢?于絲絲忍不住暗自揣測。
「想什麼?」盧偉淡淡一笑,溫文儒雅。仿若一縷清風緩緩拂過于絲絲的臉,那種感覺很難言明。
于絲絲笑笑,然後搖搖頭,見于絲絲不願說,盧偉也不追問,只是安靜的開著車。于絲絲看著他的側臉,就在剛剛,他微笑著從自己手里接過小軒的時候,她為自己抗下小軒的重量的時候,她竟然有種錯覺,她感覺,這個男人可以為她抗下一切重擔。想到這里,她唇角勾起,把臉轉向窗外,自嘲似的搖搖頭,她一定是抽風了,才會有這種想法。
下車之後,盧偉很盡責的把小軒搬進于絲絲的客房。于絲絲倒了一杯水給他,表示對他的感想。他微微勾唇,接過于絲絲的遞來的水杯,輕輕啜了一口,他連喝水的樣子都是那麼好看。沒有一絲破綻。
「陽陽最近好嗎?你們好久沒有去醫院復查了。」他突然問。
于絲絲這才深深的嘆息,這些日子她一直忙著柯斜陽跟黃貝貝的事情,連自己最寶貝的兒子也忽視了。歉意的看看盧偉︰「我,我最近沒空,所以……」作為一個母親,這個借口有多麼的可笑和薄弱。說道最後,于絲絲自己都愧疚的垂下頭來。她並不是一個好母親,兒子身體不好她不知道,現在又一直忽視著兒子的健康。
「沒關系,我現在去幫他檢查檢查。」盧偉的笑讓于絲絲的尷尬緩解一些︰「我帶你去。」
推開念陽的房間,他小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懷里抱著毛絨玩具。可憐地讓人心疼。盧偉眼角瞥見床頭的相框,里面只有于絲絲跟于念陽兩個人笑得燦爛,卻不見孩子的父親。他的心里頓時明白了幾分。
拿出帶出來的听診器,于絲絲小心翼翼的掀開念陽的被子。盧偉把听診器的探頭放在手心捂熱後才放在念陽的肺部探測。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讓于絲絲的心倍感溫暖,從細節就可以看出他是怎樣一個細膩溫柔的男人啊!
「病情一直很穩定。」他檢查完了一邊收好儀器,一邊對于絲絲說,可是,就當于絲絲相長長的舒口氣的時候,他又說︰「可是,你也要有心理準備,這樣的病是先天的,可能隨時都……」說道最後,他再也沒有說下去,因為,他看見于絲絲眼楮里的晶瑩。那是一種別樣的辛酸痛楚,然後,于絲絲慢慢的在念陽的身邊坐下來,小心的為他掖好被角,長長的嘆息。
「別太難過了。」盧偉不擅長安慰人,或是是身為醫生的天性,他看多了生離死別,所有沒有太多的感覺,可是,在于絲絲皺眉嘆息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麼撕裂了,跟著她的情緒漂浮不定,一起難過、疼痛。
「唔,好晚了,我也該走了。」盧偉看看時間,已經凌晨三點了。
于絲絲好像這才回過神,抱歉的笑笑︰「那我送你。」
「嗯。」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樓道里昏黃的燈光打在他們身上,為他們抖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黃暈,影子被拉得好長好長。
「回去吧,早點休息。」盧偉說。
「嗯。」
「如果太忙的話,我以後到家來幫陽陽檢查。」
「嗯。」
「那我改天再來。」
「嗯。」
「那我走了。」
「嗯。」
「你回去吧。」
「嗯。」
「你為什麼總是嗯啊?」盧偉撲哧一聲笑了。可是,他笑的時候也是那麼好看,雙肩抖動,露出兩排白白的牙齒。
「你很漂亮。」于絲絲想了很久,終于說出這句話。是的,他很漂亮,說有個男人漂亮沒有罪吧?可是,就算是有罪,那她的確是詞窮啊,找不到更適合形容他的詞了。
「漂亮?」盧偉好看的眉頭輕糾。
「是的,漂亮。」于絲絲重復,然後轉身小跑回房間。身後傳來盧偉的笑聲,跟她的笑交疊在一起,在凌晨的空氣中,蔓延,譜成一曲動听的歌。
于絲絲跑回房間,從窗戶上探出頭,他還站在原地,搔著頭,很顯然很不能夠接受他很漂亮句話,于絲絲再次很不給面子的笑出來。她揮著手大聲說︰「盧偉,你不但很漂亮也很可愛。」
盧偉抬起頭,她房間的燈亮著,灑下一片銀白,她就這樣趴在窗戶上笑意盈盈,對著自己大喊完畢之後又大笑,可是,那笑聲里飽含了多少的不快樂啊。
第一次, 盧偉明白了笑並不等于快樂。看著于絲絲的笑臉,他好想她可以一直這樣笑著,臉上除了笑再也沒有別的表情。于是,他把手合成喇叭狀,配合的跟著于絲絲說︰「嗯,我很漂亮,也很可愛。這樣,你有沒有很開心?」
「哈哈哈。」于絲絲大笑著拍打窗戶,盧偉突然就淪陷在她的那抹笑意里面。
只是,兩分鐘後,笑聲戛然而止,原因是隔壁傳來大罵的聲音︰「吵什麼吵?這都幾點了?」
于絲絲捂著嘴,看著樓下的盧偉,然後盧偉做個一個噤聲的動作,跟于絲絲揮揮手,用唇語說︰「我再來看你。」于絲絲點點頭,目送他的車消失在視線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