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指先生 請八仙(四)

作者 ︰ 籠中虎

天都晌午了,沒見別人再來,王媽媽和那請來的兩個能干媳婦看看八個要飯的,一個比一個髒,老的大概有七八十歲了,還有個瞎眼老太婆,一個大肚子拔頂老漢,個兩眼堆著眼屎的瘸子,一個瘦得三根筋似的老頭還牽著一頭風吹就能倒的毛驢,一個官人模樣的中年人看上去一表人才,可一說話卻瘋瘋癲癲的。

嗨!總之一個比一個難看。

王媽媽心想︰「這就是八個仙人嗎?老頭子該不會騙我吧?」

兩個媳婦也在想︰「這八個髒要飯的難道就是王媽媽說的貴客嗎?這王媽媽不是糊涂了吧?」

王媽媽又想︰「老頭子說是仙人,我就把他當仙人吧。」

忙對兩個能干媳婦說︰「孩呀,能弄菜了,別餓著貴客。」

這兩個媳婦想︰「反正是王媽媽請來的貴客,我們是幫忙的,家主認為是貴客,那就貴客嘍。」

一听王媽媽叫,連忙答應道︰「好 !」

不一會雞魚肉蛋七碟八碗香噴噴的菜端上桌子,王媽媽還特地備了兩壇好酒。

那精瘦老頭說︰「我們都是窮要飯的,吃過了可沒錢付帳呀。」

王媽媽笑笑說︰「見外了,你們八仙都是請也請不來的貴客,今個是我請,怎能談付帳呢?」

那最髒的兩眼堆著眼屎的瘸子一頭大一頭小地說︰「你是財主呀!你錢多了沒地方放了,請我們八個沒用的人吃這麼好的東西。」

王媽媽仍笑著說︰「我不是財主,錢是我賣地修橋剩下的,平時一個孤老婆子也派不上用場。」

那瞎婆子說話有理有情,她翻了翻白眼沖瘸子說︰「你不吃就算,人一番好意,你倒是狗坐轎子不識抬舉。」

那瘸子像是怕那瞎婆子,連忙說︰「誰說不吃啦。」說著擠上去坐下抓過一只雞腿就啃。八個討飯的,吃著、喝著、笑著,不一會桌一片狼籍。

吃飽喝足,那個大肚子拔頂的老漢說︰「婆婆呀,肉我吃了,酒我們也喝了,我們馬上要走,你可有事要我們做?」

這提醒,王媽媽突然想起討藥的事,忙說︰「知八位貴客吃好沒有,我老婆子沒有什麼大事所求,只想向幾位討點能治瘟疫的藥。」

八位一听王媽媽討藥都吃了一驚,那瘦老頭問︰「你要治瘟疫的藥干什麼用?」

王媽媽說︰「這大水退後有瘟疫流行,我討治瘟疫的藥,是為救鄉親,絕無不良企圖。」

八仙一听十分敬佩,那位大肚子拔頂的老漢解下腰間的藥葫蘆說︰「你為人善良,難得一片熱心,我贈些藥給你,染病人只能服一粒。」

說完,把藥倒在王媽媽手捧的碗里。

葫蘆不大,但黃豆大小的藥丸倒之不盡,不一會碗裝滿了,王媽媽喊那那干媳婦再拿一個空碗來,那媳婦說︰「夠了,夠了,這藥丸要那麼多有什麼用?」只這一句話那葫蘆空了,再也倒不出藥丸了。

就在王媽媽轉身放碗的一瞬間,這八位要飯的見了,王媽媽知道這八位就是八仙。

半空中傳來好像從那瘸子口中說出來的聲音︰「你丈夫是我們的朋友。」

聲音又大又洪亮,可王媽媽問兩能干媳婦時,她們說什麼也沒听見。

七月初大水退盡,一場瘟疫席卷而來,王媽媽按仙人交待每個染病的發一粒,服藥之人第二天病就痊愈,而且以後永不再犯。

周圍人知道王媽媽有仙人贈的仙藥,都帶著家里最值錢的東西或金銀前來求藥。

王媽媽分文不收。凡染病之人均獲贈送,沒幾天那一碗藥就發放完了,可還有染病之人陸續前來求藥。有的沒有討到藥,在返回的半路上死了,王媽媽後悔為什麼當時不多要些仙藥。

兩年後,王媽媽在她七十三歲生日那天突然死了。

因走的突然,面帶微笑仿佛睡著一樣,前村老漢的小兒子為王媽媽操辦了後事。

出殯那天,凡受王媽媽贈藥的人全披麻戴孝為王媽媽送行。前來吊喪人出的份子除喪葬所用之外,還剩有幾百吊錢,後經前村老漢小兒子提議,將剩下的錢修造一座石橋,于是一座石橋替代了木橋。

當地老百姓為了紀念王媽媽的恩德,就將此橋取名「王媽媽橋」。

爺爺說︰「千百年來人們一直認為到門上要飯的都是神仙,特別是婚喪嫁娶時,更把要飯的待為貴賓,如果這家辦事的這天,沒幾個要飯的來,都會覺得沒彩頭,不吉利。」

爺爺喝了幾碗豆腐腦?誰也沒數,現在天快晌午,凌志早把其它座椅都收拾好,此時此刻正坐在爺爺身後听爺爺講故事,只要是爺爺喝完一碗,他就立刻再盛一碗。

爺爺打了個飽嗝,看了看四周,站起身來對二子說︰「丫頭不是叫你早起去棺材鋪干活嗎?你怎麼還不去?」

二子嘿嘿干笑,說︰「這就去,這就去,我不是听您講完就去嗎?」

「凌志,一共多少錢?」爺爺回頭找凌志。

哪里還有凌志的身影?他早看準爺爺起身時,收拾桌椅裝上車,生怕爺爺給錢,招呼不打就走了。

爺爺搖搖頭,對我說︰「走,回家,春生,等你再見到凌志,把錢給他。」

我點點頭答應。

回家的路上,我問爺爺︰「爺爺,請八仙就是單純的民俗活動,我听您的話里,好像並不太贊成大張旗鼓的請八仙,是嗎?」

爺爺長嘆了一聲說︰「喪事從農民個人來看,可以說是農民的私人生活,從參加喪事的人群與人群的地域來看,它又可以說是村莊的公共生活。喪事中儀式的舉行是一個地方的人文體現。特別是對于在一個祖祖輩輩聚集的地方,喪事中的儀式所蘊涵的是這里的人的祖宗崇拜理念,是「事死如生,事亡如存」的禮俗觀念,透過喪事我們可以觀念的陳舊與否?」

「有些時候不僅僅是喪事本身如何操辦?還傳遞著儀式背後的文化內涵,該擯除的,得擯除;該節省的,得節省;有些有意義的該繼承的,要繼承;該發揚的,要發揚。一些好的習俗本身也同樣作為村民的一種社會記憶不斷傳揚下來了,對老人,對孩子,都是倫理的灌輸。」

爺爺最後的話,好像是講給我听得,我感到所有的故事、習俗,他從來都耐著心,不厭其煩的講給我听,不就是讓我明白常理,懂得倫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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