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太子東宮在雪花的映襯下顯得美輪美奐,梅花樹下一張舒適的躺椅,一小小的人兒舒舒服服的蜷在椅中,望著面前銀裝素裹的世界。
「縈兒。」依然是那聲陰柔卻有力的低沉聲音,喚的紫縈抬起頭來。
卻是懶得挪窩,只淺笑著望著東方奕問道︰「上完朝了?父皇這幾日可還安好?」
「太醫說,應該已無大礙了,」東方奕沉吟了一下回答,「蔣太醫說已經對身體造不成威脅了。」
「縈兒,有件事我要跟你說。」東方奕在躺椅邊角坐下,攬了紫縈的腰說。
紫縈揚了揚頭,露出一絲笑容︰「講啊。」
「今日我有公務在身,要去一趟梁郡王府,考慮到如果你也同去可能二哥會不高興,所以我就不帶你去了,你自己好好在院子里頭賞景,乖乖呆著,听話。」東方奕說著往她的額上親了一口。
紫縈听言溫順的點了點頭,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別人不要你去做,哪怕你很想插手,也只能忍著。
別人求你去做,哪怕不願意,也得幫一把忙。
更何況是奕開的口讓她不要去呢。
東方奕依依不舍的朝她微笑︰「那我走了,自己照顧好自己。」
「放心吧,奕。」紫縈也含笑,一汪秋水蕩漾在清澈的重瞳中,此刻的她,在冰天雪地里,愈發顯得冰清玉潔,美得驚人了。
看著東方奕轉身離開的背影,紫縈的嘴角,緩緩露出了一絲笑意。
真好,奕是她的,永遠永遠都是她的。
手里無意識的把玩著那塊玉佩,模樣倒也自在悠閑的很。
她的貼身婢女芯兒立在一邊,垂著頭默默不言語。
這些天來發生了好多的事,她家小姐受苦受委屈了。
然而紫縈卻仿佛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
「喲,我當堂堂一個太子妃能有多尊貴呢,原來也不過了了而已。」屋檐上突然傳來一道充斥著不屑一顧和輕蔑的女聲,著實把芯兒嚇了一跳。
紫縈卻連正眼都沒有瞧上她一眼,並沒有發怒,只是依然漠然的坐著。
她早就知道琉璃瓦檐上有人,只是她偏不說,就讓她的自我感覺良好一點,把自己看的無所不能一點。
那名女子,不是那阮家二小姐阮夢縴還能是誰。此刻,她正雙手叉腰,從上而下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紫縈,完全把自己當成了紫縈的上司。
紫縈冷眸一冽,卻只是不緊不慢的回答道︰「阮姐姐,是,我是沒有多麼尊貴,但是你可別忘了,我現在是太子妃,身份比你尊貴。你說當今太子妃身份不尊,就是在間接的指控皇上身份不尊,太子身份不尊,你視國法為何物?以下犯上,辱罵聖君,欺君之罪……阮夢縴,我告訴你,隨意一點,我就可以將你們家九族同株。」
阮夢縴听言身子一瑟縮,這話說的太狠了,哪怕是其中的一項罪名,她都擔當不起。
頓時,阮夢縴的臉色開始發青發紫。
「呵,姐姐臉上的顏色真好看,五顏六色的。」卻不料,紫縈的態度一下來了個180度大轉彎,暢懷的笑著,指著阮夢縴的臉前俯後仰。
就連平時一向懦弱的凡慕芯,此刻也不由得拋卻了顧忌,捂著嘴偷笑起來。
「謝紫縈,你可別忘了,如果沒有太子殿下,哪有如今的你那麼高的地位權勢。哼,我想若是太子殿下不寵你了,你遲早會被人欺負慘。你之前只不過是謝將軍的庶出,最不受寵的六女兒,隨便有人想算計算計你都是輕而易舉,烏鴉變鳳凰,你認為能變化的長久。」阮夢縴氣的說出了一大通話來。
紫縈在心里冷哼了一聲,她原來是烏鴉麼?開玩笑,她生來就該是鳳凰,哼,把她比作烏鴉,這阮夢縴膽子大的包了天去了,是不是應該讓她知道罵自己烏鴉的下場。
手中銀針「嗖」的破空飛出,扎到了阮夢縴的右手背上,頓時,這個嬌生慣養的女子疼的齜牙咧嘴,狠狠的瞪著她︰「好啊你,謝紫縈,說不過我就跟本姑娘來硬的是不是?我一定要讓爹爹好好的懲罰你一頓。哼,到時候,我們走著瞧。
「隨時恭迎。」紫縈淡然拋下這一句,繼續把玩玉佩。
「哦對了,有一段話要告訴你,不妨先听我講完再走。不是只有金子才會閃光,所有東西都有它自己應有的價值,哪怕也許是一塊極不起眼看起來平平常常的石頭,仔細觀察其實會發現價值連城。打個比方,若說你是一顆寶石,我是一粒沙礫,但是你是一顆偽劣寶石,沒有人買,只有作普通的裝飾用,不能用來吃,不能用來穿,不能用來使用。而沙礫卻不分真假,都可以坐成玻璃,轉而制造成鏡子,所以沙礫要比偽劣的鑽石更實用。以我個人觀點,我情願做一顆無人問津的普通沙礫,也不要做向你們這樣的一顆贗品寶石,永遠遭人嗤之以鼻。」紫縈說了一段話,讓阮夢縴听得懵懵懂懂的。
真沙礫?假寶石?對這個比喻,她就感到不滿。
為什麼非要把她比作假東西?
紫縈淡淡的說道︰「話都講完了,姐姐也應該回去了吧。」
「哼,我就是不信我一個堂堂阮家二小姐治不住你這個庶出之女,那樣豈不是太過于丟了我們阮家的面子。不行,我今日一定要親自好好教訓你一頓,否則,我阮夢縴誓不為人。」
這一誓言,下的有點狠了,不過,越狠越好,到頭來忍受自己的欺凌的,還不是她。
嘴角微微勾出一種莫名的嗜血氣息,很好,這種情景,她已經很久不見了。既然今日主動送上門來,那麼她就好好的晚上一把。
沒有用一旁放著的黃梨木瑤琴,沒有用匕首,更沒有用長劍,紫縈有的,只是一股震懾人心的魄力和僅僅一根銀針而已。
魄力,在氣勢上震懾對手,使對手不攻自破;至于銀針,她只要一根就夠,圍在她身邊的,不是幾百個久經沙場的殺手,而只不過是一個單純到有些過度的女子,這個女子是要跟她搶奕的,跟她搶她的夫君的,真是好,膽敢惹上她墨雨瞳,且看這個阮夢縴的下場會如何。
阮夢縴手中此時並沒有尖銳的東西可以對敵,丹鳳眼掃過紫縈身旁的琴,眼中一亮,一把沖過去抓住瑤琴,舉著它就朝紫縈砸去。
眼見那極品瑤琴就要砸到紫縈頭上,一個活生生的美人兒就要香消玉損,芯兒呆若木雞。
然,還沒等她來得及出聲,眼前的景象更是讓她難以置信——
紫縈左手一根手指輕輕豎起,居然穩穩當當的拖住了那極其重的瑤琴,與此同時,右手所握的銀針極速飛射而出,刺中了阮夢縴的肩部。
她並沒有找人的弱點心髒下手,只因為她還想好好跟阮夢縴玩上些時日,等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了,再讓她在極度痛苦中死去。
這就是跟她搶男人的下場,阮夢縴,你真是自討苦吃。
阮夢縴疼的大叫一聲,忙用盡全力扔了瑤琴,雙手捂住肩部正咕嚕咕嚕不斷冒血的傷口,眼楮顯然有些發紅的盯著紫縈,一字一字的忍著痛說道︰「謝紫縈,今日之仇,我一定會聯合幾個姐妹一起來報。你別忘了,皇上已經是重病在身,可能就要不久于人世,到時候太子殿下就會是天子。作為一國之主,一定會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到時候,看你怎麼獨自孤身一人面對她們的挑釁。太子殿下將來會是幫得了你一時,幫不了你一世,這筆賬,我們算是結下了,我本來還想今後幫你一把,可是是你自己不領情,到反過來咬我一口。我看,我還是不要相信你為好。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希望你這個勾引太子殿下的狐狸精自己好自為之。」
說完阮夢縴用盡全身內力竄上屋檐,朝著遠方阮府的方向遠去。
紫縈雙手握拳,牙齒恨恨的磨著,發出絲絲響聲。
很好,很好,三宮六院七十二妃。
這後宮是個什麼樣地地方,充滿了歷代女人的勾心斗角。
年年新人至,歲歲故人悲。
深宮幽怨淚,何人不心碎。
但說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有誰能穩坐高位。
只見東西二宮各路嬪妃,勾心斗角人自廢。
仰頭望天,她不要,真的不要,她只想和奕在一起,為什麼非要遭到那麼多東西、那麼多情仇、那麼多往事、那麼多人的阻攔,天意把她送回到他所在的世界,卻又是天意,生生阻隔了他們兩個,是他們難以相偎相依。
呆呆的站在原地,止不住的淚流滿面。
是的,她也有軟弱的一面,她也有無助的一面。
芯兒見剛剛還十分強勢的小姐此時居然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不禁大驚︰「小姐,小姐您怎麼哭了,傷著哪兒了嗎,還是阮姑娘的話氣著您了?」
此時剛從梁郡王府回來的東方奕,一走進院門,就看見紫縈正在嚶嚶的哭泣。
當即沖上前去摟緊她︰「不哭了,不哭了,到底怎麼了,縈兒,怎麼我出去了一段時間,就變成這幅樣子。」
紫縈卻沒有說話,只是還在哭泣,哭得驚天動地,傷了東方奕的心。
「凡慕芯,你告訴本太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東方奕轉頭看著凡慕芯冷冷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