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是初春的天氣,宮里的柳樹都抽出了女敕芽。天氣不再像冬日里那樣寒冷,舒適了很多。那些個宮人們穿的衣服自也少了許多。紫縈也不例外,此時她正百無聊賴,喚了兩個小太監在自己面前毆斗取寵。小太監哪里敢不尊,只得硬著頭皮互相扭作一團。紫縈在一旁直樂。過不多時,兩個太監已經精疲力盡,可紫縈絲毫沒有叫他們停下來的意思。小太監只嘆這日子真是苦,皇後仗著皇上的喜愛,到處耍小孩子脾氣,倒叫宮里的一群人都對她沒了奈何。
琉璃隨著紫縈看著兩個小太監打成一片,心里偷笑。這皇後娘娘真是有些與眾不同,居然無聊了會看別人廝打。要是皇上知道了怕是會拿這事跟皇後娘娘開玩笑吧。
紫縈是高興,可是那剩下來的三個妃子就不怎麼好過了,她們整日提心吊膽,生怕紫縈算計她們,抓出她們的把柄來,那樣的下場可不是玩笑,說不定就和阮夢縴的下場一樣,連骨頭都不剩,如數化為灰燼。那樣的場面,現在想來都後怕。炮烙的慘絕人寰,可謂人盡皆知啊。
紫縈正看到興頭上,突然一個宮女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定楮一看,不是東方奕的侍候宮女歷晴是誰。
「歷晴,怎麼了?」紫縈顯然沒有注意到現在已是晌午時分,該用午膳了,看著歷晴淡淡的問道。她還想再看一會兒,兩個太監正打得激烈,眼看就要分出勝負來了。最好還是不要來打攪她的為好。
「回娘娘的話,今日德妃娘娘請求同皇上一道用午膳,皇上也不好失了面子,終究是拗不過她,應了下來。現在午膳馬上就要開始了,皇上叫奴婢過來請娘娘前去韻香殿。」歷晴垂著腦袋,低聲下氣的稟報道,今日皇上允了德妃娘娘陪同用膳,照娘娘那樣「小氣」的性子,多半會不高興。唉,皇上啊皇上,你怎麼偏偏就答應德妃娘娘了呢。
「要我過去用膳,除非他自己過來請我。否則,誰來都免談。你暫且跟他說,他留洛染晴吃飯,我生氣了,他得想個法子哄哄我,不然今天我自個兒跑外頭吃飯去,教他和洛染晴獨處便是。」紫縈再沒有多看歷晴一眼,只是繼續欣賞著小太監的肉搏,臉上還因為肉搏的精彩而露出一抹笑意,完全沒有把東方奕讓洛染晴一道吃飯的事情放在心上。
歷晴站在那里呆楞了一會兒,紫縈見她遲遲不走,不由得用手輕輕敲打了搖椅的扶手一下,不是很用力,聲音卻不小,唬得歷晴嚇了一大跳,忙回道︰「是,歷晴明白。歷晴一定幫娘娘把話帶到。」說罷一溜煙的消失在紫縈和琉璃的視線里。
紫縈這才斂了嘴邊的笑,眼中立刻深邃起來,哪還管什麼小太監的死活,目光幽幽投向遠方,嘴里低聲道︰「洛染晴從來不曾如此明目張膽的爭寵過,此番非要一同用力午膳,其中必有蹊蹺。我倒要看看她有些什麼低級的花樣頭,我倒也好耍耍她。」
琉璃蹙蹙眉頭說道︰「娘娘可要小心些了,德妃可不像阮夢縴那樣容易露出馬腳來。說不定是想要謀害娘娘。如果娘娘真去用膳,請允許奴婢同去,奴婢也好暗中保護娘娘,諒德妃也不會做出什麼太出格的舉動來。」
「去,怎麼能不去,那樣豈不是讓我自己顏面掃地,將來踫著她無地自容。」紫縈把玩著手間的冰玉令牌輕笑道,「喚奕過來也只不過是讓她能有作案的時間,任憑她來罷了,我就不信玩宮斗還能玩出什麼新穎的花招來,無非就是那些老土的幾套把戲,我早已看慣。」
東方奕听到歷晴帶來的紫縈的話,搖了搖頭︰「這丫頭,心眼果真小,還得待我去勸勸她方才肯來。洛染晴,你且坐在這兒等等,朕去叫縈兒來。」
洛染晴聞言並沒有不滿,反而輕顰一笑︰「皇上盡管去,臣妾會侯著您和紫縈妹妹的。」
東方奕眼中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一目了然和輕蔑︰「洛染晴這般有耐心,果然有問題。他先去把縈兒帶過來再作處理。
囑咐一旁的宮女太監們照看好阮夢縴,出了韻香殿直奔縈雨居而來。
洛染晴等東方奕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中之後,假意稱自己口渴難耐,要人泡茶來,又讓人去御膳房取些糕點來先充充饑,總之把身邊的所有人都支了開來,房內只剩下她一個人。左顧右盼了一下,便從水袖中鬼鬼祟祟的取出一包白色粉末來打開。
原來,自從阮夢縴受炮烙極刑死了以後,後宮中本就是同一黨派的謝曉棠和洛染晴就商議著紫縈太過危險,遲早要被她害死。與其干等,不如先行她一步動手,結果了她。商量並達成共識了之後,兩人就開始行動了起來。謝曉棠囑托丫鬟去街上藥店花高價買了一包砒霜,洛染晴則負責動手,今天就是她細心算計過的。剛剛,她一反常態,纏著東方奕非要他留自己吃飯。東方奕也疑惑,為了知道她有何居心才勉強同意了。
眼見沒有什麼動靜,洛染晴輕手輕腳的拿過紫縈精致的茶杯,抖開裝砒霜的紙頭,將砒霜一股腦兒倒了進去,隨後拿一根隨身攜帶的小棒子放在里頭攪了攪,砒霜在茶水中化了開來,很快了無蹤影。
洛染晴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把紙包包了棒子重新收回水袖中。然後坐回原處,一切好像沒有發生過似的。
「吱呀」一聲,門被人打開,抬眼看時,卻不是東方奕與紫縈,而是去御膳房取糕點的小宮女,宮女請了個安,把糕點放在桌上,染晴的面前。染晴隨手取來一塊,細嚼慢咽,若無其事。
縈雨居東方奕到時,著實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兩個小太監面對面站著,衣服上、臉上、手上已布滿了血跡,看起來狼狽不堪。紫縈舒舒服服的窩在躺椅里,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切。縱使兩個太監已經乏得不行,她卻依然叫他們毆斗,太監只得從命。
東方奕悄無聲息的走上前去,琉璃和紫縈早已發現他的存在,兩人可都笑而不語。倆可憐的太監,完全沒有察覺,下手卻愈發的狠命起來。
「縈兒,過去用膳吧。你看你這小肚子癟地,定是餓了,快去。」東方奕調戲般的一拍她的小月復,催促她去吃飯。太監听到了東方奕那低沉的嗓音,停下手,面面相覷。好半天,方忙不迭的跪下。東方奕招招手示意他們起身。
紫縈嘟著小嘴賭氣的說道︰「你為什麼不去單獨跟洛染晴吃飯啊,我這樣為你們兩個提供機會還不領情。算了,我也說過你親自來就給你面子的,我就咬牙忍忍,陪你去吧。否則倒顯得我言而無信了。」
這才叫兩個半死不活的太監停下來,悠然道︰「看你們兩個身手也都不錯,如今打傷,且去御藥房取些療傷的藥來抹上,休息一兩個月,待傷好了繼續打。」
兩個小太監立刻崩潰,好不容易逃過一劫,下次卻還要打?早知這樣,倒寧可不活解月兌了,那滋味也比現在好受些。
紫縈叫了琉璃一起前往韻香殿,待三人來到並推開門的時候,染晴慌忙放下手中糕點,站起身來迎接。進門的三人同時打量了屋內一圈,沒有發現異常,東方奕和紫縈相繼點了點頭,攜手來到桌邊坐下。
「不知染晴姐姐平日里都沒什麼動靜,今日為何突然有心來同奕一塊兒用膳了?倒還真是有心,先讓人端了兩盤糕點上來開胃。紫縈倒要先謝謝姐姐如此細致了,紫縈心可就沒那麼細呢。」
剛坐下,紫縈便看著面前的染晴,大方得體的一笑,恭維她道。
染晴一臉慌張的樣子,忙推月兌道︰「紫縈妹妹太過說笑了,染晴生受不起。倒還是妹妹最體貼皇上,懂得皇上的心思癖好,哪像染晴,相比之妹妹,真是自愧弗如。」
紫縈听她假惺惺的言語間耐心的淺笑,舉起了那只陶瓷茶杯,忽然眉心有些微蹙,手指在杯沿略微一抹,一切只發生在轉瞬間,隨後,舉起了杯子,將里頭的龍井茶一飲而盡。
染晴見到此,心里高興的很,說話也漸漸放肆了些︰「紫縈妹妹,要我說啊,我們兩個都是皇上的妃子。都是負責服侍皇上的,你又何必對我們是否想要爭寵耿耿于懷?要我說,你這哪有一點寬容的大家閨秀模樣!」
東方奕神色一厲,轉頭望向紫縈,想听听她怎麼反駁。
然而紫縈張了張口,臉色卻突然變得青紫起來,大滴大滴的汗珠直往下落,嘴唇青黑,身子一個支撐不住,傾倒下來。
「縈兒!」東方奕驚得怒吼起來,一把接住了她軟綿綿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