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的嫉妒之心也日盛一日,見著綠漪時,眼神里又多了一份憎恨和惡意。白柳氏起先不讓綠漪再在外招搖,下了禁令,不許她再同她舅父白裁縫出門做衣服,可是後來又禁不起麻將牌搭子的鼓搗,便松了口,慢慢放下手來,但是在麻將桌上總是要記憶起那份不滿而與牌友一吐為快。
打牌里頭馬太太听了道︰「白家的,我瞧你一向精明能算,這一筆帳,你倒不會算了。」
白柳氏道︰「什麼帳?」
馬太太道︰「你平日只道那丫頭吃你、喝你、拿你,你平白地撿了一棵搖錢樹怎麼不說?」
白柳氏听了冷笑道︰「搖錢樹?你要你拿去!」
馬太太一听拿指甲輕輕撩一下前額一綹掛下來的頭發道︰「好啊!只怕到時候你不肯給。」
白柳氏道︰「白紙黑字,我今天就給你立下字據!」
馬太太又道︰「得了,得了,我呢,也就說了一句,你愛听就听,不听呀,我也懶得多費那口舌。再說,與我又有什麼好處呢?」
白柳氏听出話外之音來,忙陪了笑臉道︰「那你就說唄!」
馬太太道︰「人都說‘生個漂亮女兒是搖錢樹’,你那外甥女長到十六、七歲,她父母命不好,老天爺算準了時間勾了命,是享不到她的福的。這福啊,該你享。你想,她偏偏跑了那麼老遠地來你這里,不是給你送錢來的嗎?’
白柳氏下了一張牌道︰「送什麼錢?」
馬太太朝牌桌上看看,見其他三個都拿眼楮瞧著她,便得意道︰「俗話說‘女大不中留’,到了她這樣的年紀,也該出閣了。」
白柳氏听出意思來,只嘴巴里不肯認輸,也怕這樣的話若是傳出去,那些平日里和自己拌過嘴、吵過架的那些媳婦、婆子或者是鄉間妯娌親戚間便會戳脊梁骨罵她見里忘義。她想了一下道︰「哪里我就能因她發了財了,我不破掉點老本陪她嫁妝就算是好的了!」
馬太太也知道白柳氏的心思,只不戳穿她,抿嘴陰笑。
白柳氏自這一次打牌後,心里便多了一份心思,暗自盤算合計,也不同白甫承說,只待水到渠成的機會,便將這樁自己得利的美事促成。
雲水鎮屬江南水鄉,秋末冬近,遇冬至日,風俗極多。白裁縫一家在這一日也關門歇業,往廳堂里掛上祖宗畫像,端來祖宗牌位祭祀灑掃。浙東一帶有「冬至大如年」的說法,家家戶戶把這一日看作是十分重要的節日,故而學校在這一日里也放得特別早。晌午一過,采薇和妹妹紫薇回到家中來,綠漪亦跟往日一般在屋前屋後忙碌,跟著她舅母擺放祭祀日要用的蔬果、酒飲和臘味。采薇跨過堂前門廊,見她母親正在給龕前香爐里點盤香,便走在她身後單等她完事。白柳氏轉身望見采薇,便道︰「今日你們回來得早,同你妹妹灶台上各拿一碗餛飩吃,先墊墊,晚上我們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