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漪把蓮子帶回來,交到丫鬟翠翠手里,囑咐她晚飯過後將蓮子煮在紫砂鍋里,要炖得爛爛的,放上冰糖才好吃。
翠翠問︰「少女乃女乃哪里得了這許多蓮子?」
綠漪邊把頭上的碧玉簪子拔了,邊道︰「到園子里頭得的。」
翠翠不再細想,就只听她說了「園子」二字,皺皺眉毛道︰「少女乃女乃去過園子里了?」
綠漪道︰「是啊,我就奇怪了,那麼大一個園子,漂亮得很,卻偏荒廢在那里,著實可惜。」
那丫鬟低下頭,斟酌著,究竟還是沒有開口,拿了那帕子包下去了。
綠漪再回來時,翠翠已經將那蓮子熬成了羹,拌了桂花糖,放在金絲琺瑯大托盤里端了上來。
綠漪拿一碗自己喝,見紫沙罐里還有多余的,便就推到翠翠面前讓她喝。
這主僕二人早就處熟了,翠翠也不推月兌,拉了凳子坐下來,兩人玩笑著吃完了。
翠翠吃完了,要將那碗碟收攏拿去清洗,卻被綠漪攔住了手道︰「別急著走,咱倆說說話吧。」
綠漪比翠翠大兩歲,翠翠從小在二少爺房里當丫鬟,二少爺成了親,她便來伺候少女乃女乃。
綠漪見她平時人勤快,又為人老實,做事仔細盡心,也不愛嚼舌,便慢慢放下心來,有時也和她說些體己話。日子久了,兩人竟成了姊妹般。
綠漪問她︰「你們二少爺從小就害了這眼病嗎?」
翠翠道;「少爺八歲時在樹上蕩秋千,摔了下來,一只眼磕在地上的尖石塊上,血流了一地,腿也斷了,老爺夫人心痛的不得了。」
綠漪听了道︰「倒也是可憐的。只是……怎麼就這樣呢?這兒好歹也是一大堆人伺候著,少爺蕩秋千,沒有人看著麼?」
翠翠雖和她熱絡,這方面的事情卻不敢松口,只做出為難的樣子道︰「少女乃女乃,日子久了,我再同您說。」
綠漪道︰「我和你這一路的,難道還不久了嗎?我到這里來也有半年了,除了你,我也不同別人說的,你就還是把我當外人?我嫁給了你們二爺,他是怎麼樣一個人,你是知道的。就只有我,混混噩噩地像個傻子似的如這屋子里頭的掛鐘般敲一日算一日。」綠漪說到這里,頭向外轉去,也不看翠翠。翠翠見她真的生起氣來,便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也有自己的顧慮的。我們做下人的,自有下人的難處。只是這里面的事情,是老爺特別忌諱的,放在那里,像埋在地里的東西,每過一年,就往那上面澆一層土一般,日子久了,真也就埋在底下了。哪里有人敢翻出來的。老爺家法嚴,要是不稱心的,早前有幾個說話不靠譜的,罰的罰,攆的攆,更有些連個下落都不知道的,我們是不敢的。」
綠漪听了,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也不去再為難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