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寒一陣快跑,從自己的院子里頭出來,竟不自覺地到了芙蓉苑。他「 當」推開那苑門,快步走到荷花池塘邊,荷塘四周籠罩在夜的陰影中,只听見風吹過湖面時撩撥起的水聲。昱寒對著湖面大吼一聲,那聲音回蕩在四周,一聲聲、一句句,那麼清澈、那麼撕心裂肺,卻只有湖水和明月才知道。
昱寒吼完了,坐在那涼亭的石鼓上,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一根煙來點上,晚上風大,怎麼也點不著。他氣得把煙和火柴摔在地上。
昱寒听到身後有人叫他的名字,回過頭去一看,卻見他母親站在身後。梅老夫人由碧珠扶著,站在一株樹下,身子有些發抖,聲音也有些發抖道︰「快回去吧,你要怎樣呢?你倒瞞得好,你替她這不要臉面的下賤貨遮掩什麼呢?橫豎她把我們家的臉面給丟了。這要是早幾年就該沉潭了!」
昱寒看他母親氣得咬牙切齒,知道他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便輕聲允諾著跟她一起出了園子。
他們邊走著,梅老夫人卻又道︰「我已經叫了人把她拖到祠堂里頭去,等著你爹來發落了。」
昱寒的心「咯 」一下,卻又想不出該說些什麼,只默默點了頭一同跟著走。
昱寒再見到綠漪時,她已經被眾人綁了跪在祠堂祖宗牌位前。昱寒見她衣裙上有血跡,便問他父親道︰「爹,這事還是我自己來處理,哪就要這麼大動靜呢?」
梅老爺坐在太師椅上,泯一口茶,與平日坐在家里時臉色都不一樣了。昱寒記得每次他父親在祠堂里,就像是從前的先人鬼魂附體般,臉色陰郁,毫不馳心旁騖。昱寒小時候怕見他父親這時候的顏面,現在看來,他也有些害怕。
梅老夫人站在祠堂門口對梅老爺道︰「昱寒這孩子就吃虧在心腸太軟了,從前是這樣,如今還是。」
梅老爺從鼻子里哼出一口氣來︰「他若有一點像我,咱們家早是另一番盛景了。」隔了一會兒又道︰「家門不幸,我們不該娶白家的這顆喪門星。昱寒有殘疾,更容不得這樣糟踐。」
梅老夫人听了前面的話,臉色難看,可對著梅甫山又不敢反駁,畢竟他是老爺,他是一家之主,還畢竟這門親是梅老夫人的主意。怪只怪綠漪不守婦道,自找死路,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來。
梅老夫人恨綠漪,恨能說會道的媒婆,因而也恨起自己來,她恨得咬牙切齒。殘疾害了昱寒的前半生,綠漪卻毀了昱寒下半世,她痛惜自己的這個ど子,卻往往平添他的不幸。想到這兒,她對著里頭的阿蔡道︰「你替我摑這不要臉的下賤貨!」
阿蔡走上前,拿起板尺掌綠漪的嘴,綠漪的嘴往下流出血來,梅老夫人解了氣。
昱寒見了,猛然抓住阿蔡手里的板尺扔到地上,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