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向海低著頭不說話，那老人見他不言語，也不好意思再問，就用煙袋頭子敲敲地，道︰「年青人，你這身體還不能上路，這幾日你就住在我這里，外面看著要變天了。我在山里走，這一向陰雲多了，敢情要下雪了，你這出去，就是個死啊。」
黎向海見老人心地善良，又救了自己，便道︰「要不是大爺救我，我恐怕早成了郊外的一具尸首了。大爺，您先受我一拜。」這一回，他真地就跳下那竹榻，在地上「咚咚」磕了三下。
老人又忙扶起他，要他不要這樣行大禮。
兩人攀談了一會，互通了姓名，黎向海知道了老人姓卜，在山里有幾分田地，平日以種地為生，有時也到山坳里打獵和采藥。那一日，卜大爺恰逢從山里采藥回來，在山間小路上遇見了倒在路旁的黎向海，把他背回了家。
黎向海從老人口中知道，這一帶山林離開雲水鎮已經有好幾十里，山深林密，雖然同屬一縣所管轄，可因為這里一直以來都十分閉塞難走，所以是這一帶縣里最窮困而少人的地方。也就因為這樣，再往里頭去的深山竹林里早年還出過一個寨子，縣里的地方長官還聯合了地保鄉紳組織了民兵團上山剿過幾次匪，這也都是MIN國初年的事了。
兩人正說著話，從屋外推門進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大姑娘，穿著牡丹紅綠葉棉襖，一條黃土布棉褲，頭後一條長麻花辮子。她見黎向海醒了，忙道︰「爹，客人醒了？」
卜大爺笑道︰「丫，你煮的米湯好，客人好得快啊！」
大姑娘听了微微笑一下，並不答話，而是走到屋子中央，往房梁上吊著的一只竹籃里取出一樣東西來，黎向海看清了，那是一只鳥蛋。
卜姑娘道︰「這位大哥，這蛋是我爹上回上山采藥時掏的，我給你煮一個去，補補身子！」
黎向海知道這蛋在山里精貴，山里人家沒有什麼好食材，難得有蛋，也算是半葷了。听她又要去煮蛋，忙道︰「姑娘，別浪費了！」
卜姑娘走得快快，早已開了門出去到外頭一間屋子里拾掇了。不一會兒，煮了熱騰騰的一碗端到他面前來讓他喝了。
黎向海推卻了幾次，險些把碗里的蛋潑了，他怕卜姑娘真生氣了，便不好意思地吃了下去。
父女倆見他吃完了，都十分高興，又同他說了會子話，見天色已晚，便各自睡去了。
黎向海一連住了幾日，卜家女兒就天天給他煮鳥蛋吃，黎向海慢慢能下床走動了。再隔幾日，就在門口山前幫著卜大爺做些編籮補筐之類的活計了。
卜大爺見這後生勤懇耐勞，又有手藝，心里喜歡。卜姑娘更喜歡，她雖不能常像她爹那樣拿了煙袋蹲地聊天，但也常借了機會站在屋前房檐下，門旁窗台邊多看這後生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