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寒又道︰「你站在這山頂上的時候，因為見著遠處山麓北側一條河流像玉帶似的，所以前人就取了這名。你還可以看見南面底下的這座湖泊，向遠處望，可以看見三里外的懷明寺，靜下心能听見寺里和尚敲鐘擊鼓聲。」
昱寒說著就直直地望著那山頂很久。綠漪沒有說什麼，心里暗自記下了他說的話。
天氣照例好了幾日，院子里頭開了一季的菊花順回廊屋檐下一溜排開，還未衰敗，張著金黃色花瓣站在那里，看得人精神好了許多。
這一日，綠漪雇了一輛車子，叫了馮春明把昱寒背到車上，她要帶他去看看玉帶山。
車子走了幾里地，到了山下，早有抬竹轎子的山夫等在那里。綠漪給了錢，雇了兩頂，又囑了馮春明在旁邊跟了，那些山夫一路就把他們抬到了山頂。
綠漪下了轎，和馮春明一起把昱寒攙到一塊山石旁，鋪了墊子讓他坐下。綠漪和他並肩坐著，又從包袱里頭拿出了些點心給馮春明到一旁吃。
綠漪果真就看見了山麓腳下的那條玉帶河，再朝遠處望，就看見一座山坡上青煙白霧里頭一座古寺金琉蓋頂，紅牆圍院。綠漪靜心听了很久，隱約似有撞鐘敲缶之聲。
昱寒靠著綠漪的肩膀看面前的這一帶景色，他有多時沒有出門，看到了這些美景自然是很喜歡。他從前是慣熱鬧和玩樂的人，一長串的日子不能外出，自然是憋悶已久，就是病也因了這一層而加重不止。如今出門到了這寄情山水的地方，有綠漪相伴，昱寒想著即使自己死了，到終了也不為憾了。
他們看了許久，到了中午的時候吃過帶來的午餐，那幾個轎夫又如約好的上山來抬他們下山。
昱寒的病下山後好了幾天，可是因為病程長，已成慢性，漸漸冬季來臨，竟然未有轉好的跡象。
到了十二月，昱寒的病愈發艱難，他總是不停咳嗽，高燒不止，晚上睡覺緊一陣慢一陣地出虛汗。
綠漪睡在外頭一間廂房內，半夜听見昱寒叫自己的名字，忙就點了燈披上衣服跑過來坐在他身邊。
昱寒拉了綠漪的手道︰「綠漪……我……咳咳……怕是過不了今晚了。」
綠漪道︰「你老是這麼想，病自然是好不了的。」
昱寒頭上滿是汗，手腳卻是冰涼，臉色蒼白。他道︰「綠漪，我有許多話想同你說，可是你回來了，我覺得只要你在我身邊我有再多的話也不必說了。我愛你……綠漪……你知道的，不是嗎？可是，如今我卻不能了……」他說著一邊就流下淚來。
綠漪拿手指去擦掉他的眼淚，自己卻也流下一條。
昱寒看見了笑笑道︰「……傻姑娘，哭什麼呢？不過，你如今為我哭泣，我心里總是很高興的。」他說著從鼻子里頭呼出長長一口氣，又道︰「人們總是不珍惜眼前所得到的，等到錯過了，才會追悔留戀。綠漪，我錯過了你……如今我要死了……我真的是不舍得……你我今生無緣，我只能企求來世了。我知道你心里還是有那個人，即使他如今這樣……我知道我再也沒有辦法和他較量了……我們都犯過同樣的錯誤，都不曾珍惜過你……珍惜過擁有的幸福。所以，到頭來失去幸福也是必然的。綠漪……在我死之前，我想說，我已經很久沒有嘗過你吻我的滋味了，你……願意吻我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