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過去,金子看了慕安之很多眼,看他始終閉著眼楮,雖有滿腔疑問,也沒了說的興趣,意興闌珊的嘆了口氣,專心致志的開著車。
這座繁華到極致的城市,不要說外面下的是雨,即便是鐵,依然不能阻擋許多人如火如荼的夜生活。
「MT」——城里最出名的酒吧,它之所以能在林立四起的酒吧里常年穩站鰲頭,是因為它雖名為酒吧,卻能同時能滿足兩類人的需求,一類是純粹為放松壓力想在下班後喝兩杯的;令一類,是想在午夜尋找一夜的。
金子去泊車,慕安之先下車朝酒吧走去,門口立著幾個衣著稀少的女人,當她們看清眼前的男人長相,先是一怔,轉而,有膽子大點的,直接朝他吹起口哨。
衣衫稀少的美女,還有回蕩在午夜里顯得尤為撩人的哨音,對一般男人都帶著不可抑制的誘惑力,可惜,她挑錯了對象,慕安之目不斜視,旁若無人的和她們擦肩而過。
一個這麼冷的雨天,只穿著超短裙,濃妝艷抹的女人,膽子似乎比其他幾個要更大上那麼幾分,看慕安之神情自若的從她身邊走過,索性一把拉上他的衣袖。
慕安之眼神一凜,眼底掠過和面容不協調的寒芒,那個女人手一抖,縮了回去,怯懦懦的朝另一處看去,繼續尋找下個目標。
等金子走進酒吧時,慕安之已經開始獨自淺斟慢飲,時間真的已經很晚了,來尋求偷情刺激的那幫人已經散了去,偌大的酒吧,只有寥寥幾個,都市夜歸人。
音樂舒緩柔和,回蕩在這午夜十分,遠離喧囂的城市,竟是如此的美好。
金子給自己倒上一杯酒後,沒忙著喝,先問對面的男人,「我記得你從踏進部隊那天起,就不再喝酒的,今天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想喝酒。」慕安之搖了搖高腳杯里的殷紅色液體,一飲而進。
「呵呵。」金子干巴巴的笑了笑,把杯中酒也一飲而進,開始步入正題,「看你這副惆悵的樣子,難道今天又去看杜柔媚了?」
這個答案在接到他電話時,他就已經知道了,放眼這個世上的人和事,除了杜柔媚他真的想不出,還有什麼能讓眼前這睿智大氣的男人在頃刻間頹然成這樣的,只是,她都已經嫁給別人了,還這樣執念的守護著她,真的值得嗎?
看慕安之不說話,金子嘆了口氣,繼續語重心長的說︰「她根本不配你這樣對她,就算你們曾經一同維和過,那又怎麼樣,她為了金錢地位嫁給了他人,你為她從不惜自甘從武警總醫院調到機動師就已經夠了,難道還要繼續等下去嗎?……」
「夠了!」慕安之突然打斷他,握著酒杯的手,一個用力,方才還晶瑩光潤,在暖色燈光下,流轉著七彩光的水晶杯已化作零星碎片。
金子神色一凜,起身要去看他的手,還沒來得及觸踫到他,他已經把手飛快垂到桌子下,「我沒事。」
「還沒事。」金子皺眉,桌子上零散的玻璃碎片上,可是有著幾點猩紅,他的手肯定破了,「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了,你忘了我自己就是醫生。」慕安之意態無常,仿佛剛才他根本不曾動過怒,桌子下,那十指連心的痛楚,也仿佛不存在。
「可是……」不等金子再開口,慕安之已面色冷冷的下了逐客令,「時間真不早了,你明天要回家,早點回去休息吧。」
金子起身,居高臨下看了他半晌,最後,幽聲一嘆,「容顏我不是很大了解,但至少有一點我敢確定,她很坦誠率直,也不像一般豪門小姐那樣驕縱蠻橫,她絕不會在你最困難時,落單而跑,你現在這樣一味的去追些根本不值得你執著的人,卻辜負了身邊最值得珍惜的人,我只希望你有一天不要後悔!」
他俯身抓過放在桌子上的車鑰匙,「關于杜柔媚和你的事,你可以放心,我一個字都不會告訴容顏,以後不用我一看到她,就千方百計想著支走我。」
話落,他直接轉身離開,認識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敢這樣當面大聲訓斥他。
慕安之呆呆坐在位置上,過了半晌,才抬起另外一只手去拿酒瓶,卻發現不經意間,那只根本沒受傷的手竟然顫抖得很厲害。
把垂在桌子下的手拿到眼前,在瀲灩溫和的霓虹下定定看著,有不少碎片扎進了肉里,血水混合酒,滴落到光滑的桌面上,格外詭異。
他突然想起中午十分,她在公司食堂里的倔強樣。
從她和那個職員的短短幾句話中,他就判斷出她心底住著一個人,就像他心底住著一個人一樣。
當時,看到她低眉咬唇的樣子,心頭仿佛被尖銳的刀刃劃過,微微不舒服,什麼也沒想,直接出口幫她解了圍,同時他也記住了那個讓她啞口難辨,面色惶惶人的名字——高雲楓,很不錯的名字,既有九天之上的白雲,又有山峰料峭上的楓。
想來能入得她心的人,肯定非池中物,如果不是太想離開繼母和同父異母的妹妹,以她的性格,對這場包辦的婚姻,想必會反抗到底。
還好,他突然暗自慶幸,還好,她沒愛上他,而他也沒愛上她。
這樣很好,到真正說分手那天,也不至于會很糾結。
嘆了口氣,慢慢收回飄遠的思緒,掏出錢夾,抽出幾張現金放到桌子上後,就起身朝酒吧外走去。
走到門外時,雨已經停了,空氣難得這麼清新,澄清的氣息中,不僅帶著綠草的清香,也浮動著夜的暗香。
風清氣爽,令行走在其中的人不覺沉醉其中,慕安之意志堅毅如磐石,這一刻,也差點傾沉在這午夜的深秋里。
相比他的徹夜難眠,有一個人在這樣一個下過一場秋雨,令人神清氣爽的深秋夜晚,卻睡得很香。
換了一張床,換了一個環境,這一夜,容顏本以為會睡得很不安穩,誰知道,她卻一著床就睡著了,還睡得分外香甜,踏實。
一夜無夢,因為好久沒這麼好的睡眠質量,第二天當她醒來,渾身輕松,從床上坐起時,還很滿足的伸了個懶腰,才伸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了什麼,飛快穿上拖鞋就沖出房間,在不大的房子里四下查找一番,也沒看到想看到的人,有些失望。
昨晚,半睡半醒間,她听到隔壁房門打開過,接著防盜門也出現過開關的聲音,不是她有意去留意他,實在是這房子的隔音效果太差,幸虧在最邊上的一棟,房間隔壁也沒鄰居,不然還真能听到什麼不該听的聲音。
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會,起身去衛生間刷牙洗臉,牙膏才擠好,門鈴響了,放下牙刷跑到門邊,踮起腳看了看貓眼,是個穿軍裝的兵。
怕是有急事找慕安之的,猶豫了一下,打開門,不等那兵開口,她已經率先開口,「慕軍醫不在。」
也幸虧受了秦晴時不時在她耳邊八卦軍餃,她很快辨認出站在門口的是個才服役到第一年的義務兵,現在的義務兵都是兩年服役期,等兩年一到,要麼轉士官,要麼就是退伍。
那新兵撓撓頭,滿臉的不好意思,「是慕軍醫讓我來的。」
「可是……」容顏著急了,似乎是為了證明她話里的真實性,說著,為了方便門外人看清門內的情況,她還朝門邊上挪了挪,「他真的不,你要找他的話,等會吧。」
「嫂子,我是來幫您打早點的。」那新兵跟著臉一紅,支支吾吾終于說出一大清早擾人清夢的原因。
容顏感覺自己才睡醒的大腦,又陷入一陣恍惚中,她沒听錯吧,幫她打早點,眉心微皺,瞪大眼楮看著他,點點自己的鼻子,下意識的重復一遍,「你說……你是來幫我打早點的?」
「是的,慕軍醫昨晚就命令好的。」兵很恭敬的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似在等著下個命令。
樓梯上已有其他的腳步聲響起,想來是其他家屬已經開始日常生活了,怕被人看到影響不好,她忙對兵擺擺手,小聲說︰「不用了,我不習慣吃早餐的。」
「可是,慕軍醫說……」小兵還想堅持,容顏已經反手關上門,她沒著急著去刷牙洗臉,整個人仿佛虛月兌了一樣倚靠在門後背上。
這等級觀念也太強了,是兵就一定要為干部服務嗎?
慕安之想要讓伺候他,那是他的事,反正她不要。
正倚在門後背上長嘆短吁,門鎖「吧嗒」一聲響,有股力量在外面推門,用鑰匙這麼淡定從容開門的人,不用猜容顏也知道是慕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