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靜再小,慕安之摟著懷中人的手,也不覺僵了僵,本來才將睡著的人,條件反射地撅起嘴,馬上露出不滿,「怎麼了?」
「沒什麼。」慕安之掬起她的一縷長發,放到手心里慢慢輕撫,「我有點事,要出去一趟,你先到里面休息室睡會兒,我馬上回來。」
容顏似乎很困,也似乎很貪戀他的溫暖,朝他懷里再靠了靠,低聲喃喃道︰「嗯,你要早點回來,下午那個記者會我想和你一起參加。」
既然決定摒棄前嫌,重新再一起,那有些事,兩個一起出面攜手解決,效果要更好些。
有句話怎麼說的,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慕安之的手在她頭皮上頓了頓,「好的,我知道了,盡量快的回來。」
……
慕安之把懷中人輕輕放到休息室的床上後,這才轉身離開,心里似有不舍,也似乎很留戀這刻的溫馨,走到門口時,沒有立刻馬上走,而是轉過身,定定看了床上人好一會兒,這才真的帶上門離開了。
一看到他出總裁室,陳婷婷小跑著迎了上前,「慕先生……」
慕安之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離那個人約定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鐘,時隔那麼多年,有些事也到該面對了的時候了,「什麼事?」
「昨天的事,我已經調出監控看了,有人故意在門口制造出一起車禍,打著需要幫助的名義,把大門口所有當值保安都引了過去……」所以才會發生記者蜂擁總裁室一幕。
「嗯,我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慕安之邊朝電梯走去,邊揮手打斷她,「從今天起,安全的事,你不需要再多操心……」
陳婷婷一怔,隨即又問︰「那我以後的工作重點是什麼?」當初慕安之去保鏢公司,選人時,最看重的不就是安全這一塊。
雖然她在其他方面的素養,尤其是關于做秘書這一塊的,經過短時間的增強學習,已經比一般秘書要強上許多,但是這樣也違反了當初以兩倍酬金把她聘用來的初衷。
「你廚藝怎麼樣?」等電梯時,男人忽然偏過頭這樣問了她一句。
「什麼?」陳婷婷一頭霧水。
「以後你最主要的工作是負責她的行程安排,千萬不能讓她累到,還有就是買給她的飯菜,盡量能滿足她的胃口。」
……
慕安之可能走的太匆忙,他並沒察覺,當他反手帶上門時,床上人倏地下就睜開了眼楮。
慕安之接的那個電話,一字不了,她全部听到了。
「人民醫院。」這是容顏沒被陳婷婷察覺,從另外一側的電梯下樓,走出花氏,到馬路邊攔下出租車時,告訴司機的地址。
「小姐,你臉色不大好,如果比較急的話,我建議你就去附近的一院看看,其實醫術都差不多的,沒必要跑那麼遠。」
司機很熱心,把臉色不好的容顏真當成了要去醫院看病的病人,事實上,因為去年市政建設,才會在八院以外,有了人民醫院的存在。
也或許是為了拉動城南經濟,又或許是仿效了一直是A市醫術最好的武警醫院,政府把號稱醫術是本市最好,匯集了無數醫學精金的人民醫院,定在了很偏很遠的城南。
出租車司機可謂閱人無數,在看他看來,很多老百姓相信了宣傳,有點小病都要穿過半個城,根本沒這必要。
就好比雞,吃中國的雞,和吃在美國長大的雞,如果不說後者是跋山涉水,乘飛機來的,在味道上其實根本沒什麼區別。
容顏朝他勉強笑笑,「師傅麻煩你開快點,我去人民醫院有急事。」
司機覺得自己踫了一鼻子灰,也沒再多說什麼,調轉車頭,以極快的速度朝城南開去。
……
一路過去,容顏試圖讓自己想些什麼,好理清思路,可是,到最後,直到下車,她腦袋里還是一片渾噩,反而越來越迷糊了,也是在下車瞬間,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昨天晚上那個匿名電話是誰打給她的,听聲音是個男的。
人民醫院,不愧是政府去年度和本年度最重視的項目,把為「人名服務」這四個大字,貫徹實施的很到位。
容顏才走進一樓的候診大廳,就有胸前掛著文明標語的護士,笑容可掬的迎了上來,「小姐,您好,請問掛哪個科?」
容顏有些拘窘,「我不看病,請問七樓在哪里?」電話那頭那個聲音她听的清清楚楚705。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容顏感到隨著自己說出7樓,護士臉上的笑容僵了僵,變得有點緊張,有點奇怪。
容顏在心里暗自菲薄了下,請問個醫院的樓層在哪里而已,難不成這也需要給紅包,她又不是沒張眼楮,不認識字,剛才如果不是小護士主動湊上來,她才根本不會去問。
看容顏四下打量著,就朝前走,小護士忙跟了上去,「這位小姐,我們這里沒有7樓。」
容顏剎下腳步,側過臉,疑惑地看著她,「我明明听人說這里有7樓的,病人還在705,怎麼會沒有?」
雖說,為了闢諧音,大大小小的醫院里都沒有四樓,沒有四號窗口,這倒是真的,沒有7樓,容顏真的前所未聞。
小護士朝四周看了看,確定剛才容顏的一聲驚呼,沒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這才把她拉到一邊。
容顏本來就很不喜歡醫院消毒水外加陰森森的氣氛,被她神秘兮兮地一弄,更是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護士小姐,你要不肯告訴我,我自己去找就可以了。」說著她拉回一直被護士拽在手里的衣袖,直朝去二樓的扶梯走去,她就不相信了一層層這麼找上去,會找不到根本不是什麼忌諱的七樓。
護士著急忙慌的追了上去,「這位小姐,你能不能听我把話說完。」
「這里的前身也是家醫院,本來也就七層高,但是,在很早以前,大概將近二十**年了,忽然出了件大事,本來一直是高級病房的七樓,忽然之間著火了,而且,當時里面已經住進了一個頂頂重要的人物,那個人物雖然沒死,但是卻被燒的面目全非,警察來偵察過,也調出了當時的監控錄像,很驚訝的發現,著火前後幾分鐘,監控一片空白,而那天晚上當值的所有護士和醫生均表示,那夜和平時一樣安靜,並沒任何異常。」
容顏走出醫院時,腦海里一直在回想著護士的這段話,「當時的七樓,其實是婦產科病房,不過卻是非富即貴的人才能住進去的,換句話說,當年被燒的人,不是有錢人,就是有權人,我估計正是當年的關系,新醫院落成後,再也沒有七樓,而且……」
看容顏徒然瞪大眼,一臉不可思議,她又補充,「據說當年著火的病房正是你剛才說的705。」
隱隱約約,容顏總覺得當年的故事並不像護士說給她听的那麼簡單,還有慕安之,以他的學識,肯定早知道人民醫院沒有七樓,為什麼當電話那頭的聲音約他在705見面時,他卻沒點破,人民醫院根本沒有七樓。
二十七八年前,發生火災的705,和電話里那人說的705,是不是一種刻意的巧合,那個人妄想利用相同的門牌號,來提醒慕安之什麼。
他沒來人民醫院,那又會去哪里,會不會有危險?
隨意在馬路上走著,手邊剛好有家網吧,她猶豫了一下,走了進去。
用身份證登記好後,她就坐到最里側的位置上,點開瀏覽器,在收索引擎里,她輸入幾個關鍵字,無非和剛才小護士告訴她的有關。
她一開始也質疑小護士要把那段往事告訴她這陌生人的真正目的,無奈,她笑的很單純,「在火災發生時,我媽媽就是一直在老醫院的七樓工作,這件事也是她退休後告訴我的,並叮囑我七樓真的很不祥,如果有人執意要去找七樓,一定要阻止他,看你不相信我,我只能把從媽媽口中听來的事,告訴了你。」
網吧速度很快,隨著回車鍵的敲下,一張張配合著文字的陳舊黑白照片出現在屏幕上。
當看到當事人的名字時,容顏徹底愣住了,「慕海生!」
慕安之的父親,有張圖上的人影,雖然模糊的看不大清,但是,那和慕安之相似的輪廓,一看就知道是年輕時的慕海生,雖然那時的他沒有現在的威嚴懾人,五官和一個人的氣韻卻是騙不了人。
心里驀然一緊,她皺著眉,逼自己鼓起勇氣朝下看。
原來……
慕安之並不是獨子,他應該還有個雙胞胎弟弟,可惜,卻葬身在那場大火里。
那個小護士說的也不算錯,慕安之的母親那時已經是衛生局的處級干部,說起來,在那個年代,女性做到處級,的確已經是定定重要的人物了。
容顏點開圖片,放大,再放大,直到放到最大,才湊上前,再次仔仔細細的看起來,為什麼從這張懷抱被燒傷小兒子的照片上,看不到慕海生有半分傷心,反而的,眉眼間有絲釋然的神色。
是她眼花看錯了嗎?
揉了揉眼楮,眯起眼楮再次看去,還是一樣,懷抱襁褓中嬰兒的慕海生並無半點傷心樣,倒像是解月兌了!
他對慕安之的父愛,她能感覺的到,並不是假的,那……這樣照片怎麼解釋。
難道,正是因為傷心到極點才會露出微笑,在醫學上叫微笑抑郁的一種。
「老板,你這里能打印嗎?」她定定神,開口問正打盹的網管。
「不能。」
容顏走過去,打開皮夾從里面拿出幾張現金放到他眼前,語調客氣,「老板,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就打一張。」
老板看在錢的份上,猶豫了一下,終究是同意了,就這樣容顏用網吧的主機把時隔二十多年的新聞打了出來。
……
手里拿著這張對她來說過是驚天秘密的紙,容顏心里越發害怕,忽然之間她很擔心慕安之。
他欣然赴這個根本不存在的705之約,是因為早知道了什麼,還只是因為不知道,所以赴約了。
想到這里,她把紙對折了放進包里,急匆匆的就拿出手機,按下那個雖然不常打,但是早銘記于心,滾瓜爛熟的號碼。
「對不起,你撥打的手機已關機……」電話那頭傳來的是冰冷的自動錄音,容顏的一顆心,在瞬間掉到了冰窖里,拿電話的手控制不住顫抖著。
忽然想起了什麼,她像是溺水之人抓到根稻草一樣,重新打開手機,在短消息編輯里飛快輸入一條消息。
看著發送成功的提醒,她心里暗暗禱告,只希望慕安之一開機就能看到,不去赴那個對他來說,或許是有生命威脅的約。
……
「慕安之,真的看不出來,四年前你曾經那樣對她見死不救後,四年後,她依然這麼關心你,我想她還真不是一點二點的愛你,應該是很愛你才是,不然,昨天當我派去的記者故意追問‘ay’是不是你的時,她不會那麼護著你!」
人民醫院頂樓的一間高檔病房里,兩個身形相差無幾的男人,並肩站在窗邊,從這里剛好可以看到出出進進候診大廳的各種人。
隨著一抹縴細身影的離開,沒多久緊跟著響起的短消息聲,始終帶著面具的男人轉過身看向身邊面色淡然,清俊爾雅的男人。
「你猜不到吧,我復制了你手機的副卡,所以,即便你關機了,她給你打的電話,發的消息,我這里依然看的到。」男人頗為得意的揚了揚手里的手機。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到底還想真麼樣?」看著身邊滿目陰鷙的親兄弟,慕安之眼底閃過隱痛。
「呸!」面具男嗤鼻冷笑,「慕安之,你錦衣玉食慣了,當然不可能會理解我這樣自小被人遺棄,當怪物一樣看待人的心情,同樣是他慕海生的兒子,他為什麼要這麼厚此薄彼,我還活著,憑什麼,你慕安之對外稱是慕家的獨子,憑什麼你要一個人獨攬現在的光輝,這原本有一半是該屬于我的!」
因為憤怒,也因為不平,面具男渾身散發朝濃濃的陰戾之氣。
慕安之側過臉,毫不懼怕的,深深看著他面具下的眼楮,良久,表情忽然有些苦澀,「這些年,母親一直陪在你身邊,如果可以,我寧願選擇過你這樣的生活。」
面具男人愣了幾秒,等回神,放聲大笑了起來,「慕安之,你真的是吃的太好,過的太順暢,你腦子有毛病了吧。」
居然羨慕他這樣面目全毀,不被親生父親承認的人!
「至少你有母親一直在身邊……」慕安之定定看著他,剛想開口,門被人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站在窗邊的兩個年輕男人似乎早料到來人是誰,都沒轉身朝來人看去。
一個年級約五十幾,頭發隨意扎在腦海的婦人,緩步朝兩個兄弟走去,當看到快二十年沒見的大兒子,心里因為愧疚,不覺一痛,「安兒……」
她顫抖著伸出手,想朝慕安之模去。
她的兒子長大了,也長高了,踮起腳,只怕她也模不到他的臉了,而他,是不是恨她當年詐死,離開他,到另外一個兒子身邊。
手伸在半空中,她忽然沒了去觸模他的勇氣。
隔了將近二十年,再一次听到那個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昵稱,慕安之停止的後背,猛然一僵,喉嚨上下抽動,卻沒回頭,放在扶欄上的手用力握緊,道出他內心翻滾的巨大波瀾。
「安兒,你恨媽媽嗎?」秋宛墨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兩個兒子都是她親生的,任何一個她都愛,任何一個都覺得愧疚。
「媽!」面具男一聲厲吼,「和他說這麼多廢話干嗎?他吃的好,住的好,有什麼好恨你的,我今天一定要和他做個了斷……」
「然兒。」秋宛墨呵斥住帶著面具都看到他臉微微變形的小兒子,「他是你親哥哥,不能這樣對他沒大沒小。」
秋然之听了秋宛墨的話,先是一愣,隨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楮,「你獨自養了我二十多年,原來在你心目中,我終究也不如你這個沒被大火毀容的大兒子,既然這樣……」
男人說著,手模到臉上,用力一拉,二十多年,基本沒離開臉的面具,硬生生被連著皮撕下來,掉破處露出滲出血的鮮紅敕肉。
應該很痛,他卻恍然未覺,一張坑坑窪窪,沒有任何一塊好皮膚的臉布滿戾氣,直直看向自己的母親,「既然連你也嫌棄我,那我走,讓你們一家團聚!」
「然兒。」秋宛墨哭著抱住他,「我的兒子,為娘的怎麼會嫌兒丑呢,嗚嗚……」
秋然之根本不為母親的眼淚所動,腳步一抬就朝前走去,秋宛墨畢竟老了,這麼些年,為了不讓慕海生察覺到她還活著,一份像樣的工作都不敢找,始終干些低人一等的髒活累活,歲月早磨光了她的風華,她的絕代。
現在的她,就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市井婦人,她唯一的心願就是兩個兒子能夠好好的,平安一生,一如她當年給他們起的名字那樣,「安然」永遠。
可惜……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讓我知道慕安之就是我哥哥,如果不讓我知道慕海生就是我父親,我或許真的會這麼甘心的過完這一輩子,但是,現在……當我知道一切後,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了,我要拿回屬于我的一切!我要他……」
秋然之探出一只手,狠狠的,凌冽的指向也轉過身,眼底有隱忍掠過的慕安之,「我要讓他把現在的一切都還給我,我要讓全世界人都知道我也是慕家的兒子,我要要回原本就屬于我的一切!不,我要加倍要回屬于我的一切!」
慕安之面色依然平淡,聲音卻已變得凌冽,「別把我的容忍,真當成反擊我的資本,如果不是想著這二十多年你受的苦,我會容忍你在我背後做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嗎?我不說,不代表我什麼都不知道!」
秋然之沒再朝前走,看著漸漸升起怒意的男人,忽然放聲大笑,笑得格外瘋狂,「這麼說來,慕安之你已經把四年前,是我乘你被部隊找去復命時,假裝是你偷偷躲在山洞里,還故意露出衣服一角的事,告訴了容顏……」
他低聲喃喃,「難怪她會原諒了你,你居然把這個秘密告訴了她。」
「你錯了,他為了保護你,不讓別人知道的存在,什麼都沒告訴我。」門忽然再次被人打開,一個他看著已經離開的人影再次出現了。
容顏眼角噙著淚,看向不遠處的男人,「安之,我說當年,你怎麼都不會見死不救,原來你不在,原來那個衣角是有人故意讓我看的,為了這個誤會,我們錯過了這麼多年。」
難怪,當時她一直覺得哪里不對,那個從眼前一閃而過背對著她的身影,之所以這麼眼熟,居然是因為兄弟兩個,她被居心叵測的人欺騙了。
慕安之輕輕嘆了口氣,口氣滿是寵溺,「你怎麼找到這里來了?」
容顏看向秋然之的手上,「是他的手機告訴了我你們在哪里。」
秋然之一怔,「怎麼可能。」
他拿起手機一看,不經意間,他居然按下了回撥鍵,換句話說,他和慕安之的對話一字不落都被容顏听到了,難怪她能找到這麼隱蔽的地方。
眼楮一眯,抓起手機,用力朝牆壁砸去,「听到了又怎麼樣,反正今天你們一個都別想活著離開這里。」
秋宛墨蒼老而又淒涼的聲音響起,「這中間也包括我嗎?你今天不光要殺了你的親兄弟,連你的母親也要一起殺了嗎?」
「我……」面對獨自養育了自己二十多年的母親,秋然之心軟了,俯身下去攙她,「媽,等我把他們解決了,帶你回慕家過好日子,慕海生虧欠我們母子的實在太多了!」
「不!」秋宛墨抓著兒子的手臂用力搖頭,眼底全是哀求,「我這輩子再也不想回慕家,再也不想看到那個人!」
「為什麼?」秋然之不解。
在他看來,慕海生當年遺棄被毀容的他,是覺得他丟他的臉,如果慕安之死了,當他沒有兒子了,看他會不會承不承認自己,這個主意當知道慕安之是他親兄弟那刻起,就已經開始布置。
「然兒……」秋宛墨模著兒子坑坑窪窪的面孔,不覺老淚縱橫,「有些事,都是冤孽,我本來不想說的,但是今天,為了你們解開你們兄弟兩個的恩怨,我不得不說。」
她轉身看向慕安之,眼底有絲絲哀求,「安兒,你也過來,讓媽媽拉著你的手,好嗎?」
慕安之看向容顏,容顏大概已經猜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當年的火災,如她想的那樣,肯定不是表面那麼簡單,慕海生的慈父模樣不假,也斷然不會因為小兒子面容全毀而不承認他。
事實上,呈現在世人面前的是慕家從來只有一個兒子的真相,是慕海生親口告訴過她,為了慕安之,他都沒讓下任妻子懷孕,可見,他也是真心愛著秋宛墨的,那這中間到底還有什麼不為認知的秘密。
想到這麼未知的秘密,或許正是解開兄弟心結的最好辦法,容顏朝慕安之點點頭,做了個無聲的口型,「去吧。」
他的母親雖然用詐死的方式離開了他二十多年,但是從他對小時候的回憶來看,她是真的很愛這個兒子,如果不是小兒子更需要她照顧,她真的不會離開大兒子。
一手拉著秋然之,一手拉著慕安之,秋宛墨眼底全然抖是滿足,她看看慕安之,再看看秋然之,眼淚,不由自主的再次流了下來,「安兒,你也是學醫的,應該听說過雙胞胎,也分很多種。」
慕安之點點頭,面色無常,背書一樣的說道︰「雙胞胎分同卵和異卵,同卵的雙胞胎,長相基本一模一樣;異卵的雙胞胎長相迥然不同。」
很顯然的,因為毀容,他和秋安之長的像不像,已經看不出了。
秋宛墨沉默了一會兒,「你剛才說的兩種都是針對同一個人的精子,其實還有一種雙胞胎是不為人知的,那就是異卵異精。」
听到這里,容顏差點捂住嘴發出一聲驚呼,事情到這里,不要再說多,容顏已經差不多猜到接下來發生的事。
同樣震驚的還有慕安之和秋然之,兄弟兩個,第一次齊刷刷地朝同一個人看去,那個人就是生他們下來的母親。
也難得異口同聲,「這怎麼可能?」
「媽,你是不是也跟著瘋了,在這里胡說八道!」秋然之一緩過神,對著母親就是一頓訓斥,好不容易才有了回慕家的希望,她卻硬亂說,能不氣嗎!
「我沒瘋,事實上,媽媽多麼希望在二十九年前就瘋了。」秋宛墨抓著兩個兒子的手,猛然一緊,眼楮隨著沉陷到往事里,跟著開始迷離,「705病房里的那把火,其實是我放的。」
她抬起頭,仰望小兒子的臉,滿眼愧疚和自責,「我本來只是想乘著火災,把你們兩個都帶出醫院,由我一個人撫養長大,誰知道……」
「為什麼?」秋然之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痛苦到無以加復的母親。
「因為……你不是慕家的兒子,從生下你第一眼我就知道。」
空氣里除了秋宛墨的抽泣哽咽聲,靜得仿佛連呼吸聲都听的到,在場的其他人都被震懾到了。
秋然之打破沉寂,也打破母親的哭聲,「那我到底是誰的兒子?」聲音帶著不可抑制的顫抖,很剛才的囂張跋扈迥然不同。
「我也不知道,那年……慕海生發誓要在官場上混的風生水起,冷落了我,為了氣他,我執意掉到醫院去鍛煉,有一次下夜班,等走出醫院,天色已經很晚,我當時很害怕,就打電話給他,誰知電話是個女的接的,我當時心都涼了,于是……」
話到這里,她似乎已經很難平復心中的波瀾,胸口急劇起伏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再次開口,「于是,當我在巷子里踫到一個渾身酒氣的酒鬼,當他經過我身邊,沒等他動手,我就主動攔住了他……」
「你怎麼可以這樣?」秋然之低聲喃喃,一張看不出本來相貌的臉,在頃刻間擰成一團,蒼白無色,更猙獰恐怖。
「對啊,我怎麼可以這樣,我甚至于沒問一下,當時接電話的女人是誰,為什麼會在慕海生身邊,那天晚上,我滿腦子只有報復慕海生的念頭,後來才知道那個女人是他的秘書,之所以會接電話,是因為他還在開會。」
听到這里,容顏腦海里只想到了金庸筆下的另外一個女人——刀白鳳,前段時間,還曾在網上看到過對這個女人的評價,說讓自己一個正妃嬌貴雍容之軀承歡乞丐身下,到底是報復了段正淳還是她自己。
「那天晚上,看我遲遲沒回去,慕海生開完會很晚了,還出來找我,最後,他是在巷子里找到的我,而我當時衣衫襤褸,披頭散發,渾身都是那個酒鬼的味道,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那時的他,在官場上已經小有成績,我以為他會嫌棄我,沒想到……」
秋宛墨眼角的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怎麼都控制不住,「我事後避孕了,卻沒想到,一直想懷孕卻沒懷上的我,在事隔一個月後,發現自己懷孕了,那一刻,我是高興的,因為我很有信心那個孩子是慕海生的,直到孩子出生那一刻,我才知道造化有多弄人,我生下的兩個孩子,居然會是兩個男人的!」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秋然之厲聲打斷她,他已經徹底听不下去了,弄了半天,他一個野種,有什麼資格和人家正種去斗。
「然兒,听媽媽一句話,跟著媽媽一起好好生活好嗎?」秋宛墨哀求,「就像過去這麼多年一樣。」
「我一個被毀容的野種,承蒙你照顧這麼多年,已經感激不盡,從今天起,你我不再是母子!」秋然之甩來母親的手,大步朝門口走去,也是長這麼大第一次不戴面具出現在世人面前。
當他經過容顏身邊時,她很明顯的感覺到他帶來的冷風,還有那種怎麼藏也藏不住的殺氣。
「然兒……」秋宛墨哭著癱倒到地上,哪里還有楚衛國嘴里的半分風華絕代,就是個暮暮老婦人。
慕安之看不下去了,俯身下去攙扶起她,卻沒說話。
秋宛墨帶著最後的希望,一把住抓自己的另外一個兒子,「安兒,你也恨我嗎?恨我離開你這麼多年?」
確定她自己站穩後,慕安之飛快抽回手,絕美的臉色沒有任何表情,不悲不喜,不怒不嗔,「我先走了,有什麼時,你可以打電話我。」
說著,他把一張名片放到桌子上後就轉身拉著容顏大步離開。
……
兩個人並肩走去,都沒說話。
轉眼已經到了吃午餐的時間,慕安之終于開了口,「餓了吧,我們先找地方吃飯。」
一下子知道這麼多,尤其知道慕安之不告訴她往事的真正原因後,容顏心里除了感動還有深深的自責,但凡,自己再多愛慕安之那麼一點,多站在他的角度為他想一點,就不會有這三年錯過存在。
慕安之啊,那個另全城女人,為之瘋狂,卓然出眾,舉世無雙的男人,獨對她這麼好,怎麼能不感動。
抬起頭,定定看著身邊的男人,仿佛要他烙記到腦海里,「你做主好了。」
四年前,在那個異國他鄉,每每他清醒,問她要吃什麼時,她總會甜甜的回他句,「你做主好了。」
你是我的丈夫,你做主好了。
慕安之似乎也被觸動了,走出自己的情緒,攬上身邊人的腰,輕聲道︰「我無所謂,關鍵是你和孩子想吃什麼?」
大街上人來人往,有不少人已經朝他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看樣子是認出身邊的人是慕安之了。
不知怎麼的,心里一陣難受,反拉住男人的手,隨便就鑽進了身邊的一家小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