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雅從眼角就瞥見了甄榮安的靠近,這個人著石青色翻毛皮馬褂,身材矮矮胖胖長相並不起眼,但是走起路來虎虎生風,雖然眉目之中帶有貪婪之色,然而整體來看卻也不失威風,瞧他的身形應該是個帶兵習武之人無疑。大概鮮少有人會不注意到這個人吧,在場的很多權貴都曾到他的身邊問安,可見此人身份顯赫,再看他同那兩個日本軍官相談甚歡,身邊甚至還帶了翻譯,肯定是有備而來。
「武田先生。」正待米雅猜度他身份的當兒口,甄榮安已經走到了兩人身邊,武田一直側身對著米雅所以沒有注意甄榮安的靠近。
「哦,甄大人。」武田仲微感意外的看著他道︰「你和淺野將軍……」
「哦,」甄榮安的眼楮故作輕松的掃過米雅的臉,最後落在武田仲的身上道︰「方才同淺野將軍一敘,他一直在夸武田先生.當然甄某人也要感謝武田先生才是,怕因為是您引薦,他對我的提議似乎特別的感興趣。」
武田仲眼中閃過一絲遲疑,但是很快就掩飾過去︰「是嗎?」他打著哈哈說︰「那就好,那就好。甄大人能夠賞光光臨……」
「武田先生,何不給我介紹一下這位美人是……」甄榮安打斷了他的客套。
他的三角眼輕輕一瞥,武田仲心下一沉,然而還是微笑著道︰「啊,是我疏忽了,這位是米雅小姐,我的朋友。」
「哦……」甄榮安故作明了的點了點頭,又做思索狀道︰「米雅,這個名字在下甚為熟悉,好像是……」
「歐陽伊耀是我的哥哥。」米雅嫣然一笑道。
「啊,歐陽少帥的妹妹,失敬失敬。」甄榮安禮貌的向她舉杯,不安分的眼楮又一次上下打量她︰「听聞歐陽少帥是有這麼個妹妹,美艷不可方物,遺憾的是早在一年前已經嫁到江南第一巨富沈家,沒想到今兒個還能在這里遇見,有生之年能夠一睹沈夫人芳容,也是甄某人的福氣呀。」
米雅勾起唇角笑了笑,這個甄榮安著實是有意思,他說「沈夫人」,而不是說「米雅小姐」,他明明是知道她的身份,卻又故作無知的樣子,真真的有意思,想到這里她又說︰「過獎了,小女子還不知道您的身份……」
「哦,」甄榮安看了看武田仲,居然賣起了關子︰「我啊,也是武田先生的朋友。」
「不敢,」武田仲搖搖手,對米雅道︰「雅子,這位是你們朝廷的要員,甄榮安大人,不僅深受你們皇帝的器重還手握兵權,乃是一名難得的將才。」
「哎呀,」甄榮安有些驚訝的望著武田仲︰「未曾想武田先生的中文已經說的如此地道了。」
「甄大人過譽了。」武田道。
米雅勾起唇角淡淡的笑︰「原來是新軍統領甄大人,小女子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甄榮安以為她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後會有所表示,但是讓他失望的是這個女人嘴上說的恭敬卻沒有任何動作的表示,這一點跟她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哥哥歐陽伊耀如出一轍。
武田仲看著米雅,也覺得她的表現異于常人,一般的女子一听到甄榮安的身份無不下跪行禮,然而她的態度隨意,鎮定自若,仿佛並沒有將甄榮安高高的官階放在眼里,這些看到甄榮安的眼中或許是高傲的不可一世,可是看在他的眼里,卻覺得她氣度高華,對她又平添了幾分愛慕之情。
「沒想到米雅小姐倒是很關心時事。」甄榮安隨口道。
「是知道一些。」米雅笑了笑說︰「年幼的時候也曾跟家中的先生識字,現在偶爾看報。」
「哦?」甄榮安粗而圓的手指拂過被精心修飾過的八字胡問︰「都看些什麼報啊?」
「《晚報》、《新報》、《大公報》都會看一些,不多。」
「嗯,這些也就夠了。」甄榮安發現她說起話來,從容淡定,自有一番風采,又多聊了幾句先下的實時然後話鋒忽然一轉問道︰「你父親現在可好?」
米雅隨即平靜的答道︰「有勞甄大人費心了,家父還在休養。」
「唔。」甄榮安笑了笑,眼珠子一轉突然問她︰「那麼,你那個公公沈世宗呢?你此次來北地,一定見過他了吧。」
此話一出,原本站在米雅身邊百無聊賴的武田仲的眼光也倏的一下子,盯在她的臉上。
可米雅卻神色淡然的回道︰「沒想到甄大人還認識我家老爺。」
甄榮安自認已經攻其不備,不料這個女人如此的深藏不露,眼楮里甚至沒有出現一絲訝異的神色。他不禁懷疑自己的探子消息有誤。
他思量了一會兒道︰「不。我與沈家的老爺並無私交,只是江南沈家富甲一方,想不知道他這位豪紳也很困難。何況前段時間京城動.亂,你們在北地的生意也怕是受了影響。听聞你沈家老先生一直留在京城照看生意,所以照例關心一下。」
「那就謝謝甄大人關心了,我家老爺若知此事一定也對大人感激不盡的。」米雅聰明的將談話終結在此處。她言罷不等甄榮安再開口,自己先懶懶的嘆了口氣,對武田仲道︰「我要去看看百合子在做什麼?我的禮物她也不知道有沒有拆。」
「好。」武
田仲明白她的意思,趕忙點頭。
「甄大人。」她臨走前也超他點點頭。
她款款走向了站在會廳那一頭的百合子,兩個男人都不自覺的盯著那個背影,直到她隱沒在人群里。
良久,甄榮安才問︰「武田先生怎麼會認識她的?」
「雅子小姐曾在京都留學,與敝人的妹妹百合子是同學。」
「唔……」甄榮安點點頭了然于胸,然後輕笑一聲道︰「武田先生當時可知她的身份?」
「不,」武田仲搖搖頭︰「我也是來到這里才又偶遇雅子的。」
「嗯……」甄榮安盯著手中如血般殷紅的酒水狡黠一笑︰「這樣誤打誤撞的情誼,恐怕也算是武田先生你的一份驚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