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嫁來江寧之前,人人都道錦繡江南好。可是米雅卻並不喜歡這個地方,對于她來說,真正的風景只在四季分明的北地,那里埋葬她的恨,也留下她的愛。更何況這里還有一個呂明月,這個女人實在是聰明,米雅甚至覺得說她會成為第二個沈老夫人,也不為過。
她的被捕顯示了明月的反應能力,而之前的事,則反應了她知己知彼的智慧。
要不了多久,這個女人便會縱橫商場,殺伐決斷絕非尋常男人可以匹敵。
她掠過明月的身邊看到她眼角眉梢的得意,那種得意的背後,又隱隱的藏著一些別的什麼情緒。米雅的眼楮掠過她,看到她的身後站的正是沈丞昱,終于,別人的口中她與他人「通.奸」之事被人坐實,就在這樣一個日子里,這是一個天大的丑聞,或者是一個不太好笑的笑話。
沈丞昱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夠用單純的震驚可以表述了,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妻子竟然同另外一個男人就藏在他家後院的柴房,如果不是福伯知會,他們不知道還要做出什麼苟且之事。
丞昱閉上眼楮,想想那個畫面,大冬天的也不由的一頭冷汗。
那個女人那麼美麗,比他見過的所有女人都要好看。此時此刻,如此狼狽的情況下,她穿著明顯不屬于她的衣服蓬頭垢面卻仍難言麗色,人人都說漂亮的女人是禍水,如今他終于信了。可他不明白的是,她做了如此下作之事,竟然還在自己面前顯出一番高貴的樣子,是憑什麼?
丞昱想到這里,心中的感覺如被針扎,那是一種細細密密的疼痛與不安。卻找不出一個合適的緣由來解釋,他甚至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踫過她!
剛才那個男人說出極難听的話,分明是想要讓她找機會月兌身,她卻那樣倔強的留下來,一片好心居然還挨了她一耳光。有生之年,丞昱終于見到了她失控的樣子。如此,他也明白了,為什麼之前在他的面前,她能夠如此的收放自如。
他的感覺沒有錯,她是不在乎來自于他的榮寵,因為她在乎的另有其人。
「等一等!」他想到這里,忽然開口。
眾人停住腳上的動作,只有米雅頭也不回跟著歐陽伊耀走著,仿佛他們不是被捕,而真的是受邀去帥府做客。
「米雅。」他望著那個女人嬌俏的背影,忍不住再次出言阻止。他不是沒有看到,明月瞥了他的那一眼飽含了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內心如同有一個困獸,左右掙扎,上下突破,馬上就要沖出胸口,讓他立時三刻四分五裂。
米雅停住腳步,她緩緩的轉過身去面對他,表情是一如往昔的冷漠,開口道︰「沈公子,還有什麼話要講。」
「為什麼!」他甩開明月試圖阻攔他腳步的手上前一步,他聲音低沉,眼中布滿血絲,聲音從喉間發出,低沉沙啞,他走到她的身前,直到她必須要對他微微仰視才肯甘心,然後忽然伸手筆直的指向歐陽伊耀︰「你可知道,他是你的哥哥!」
他以為她會覺得慚愧,他以為她會覺得後悔,如果她的眼楮肯閃出一絲的怯懦,也許他對她的恨意也不會那麼明顯那麼深,如果可能,他也許會嘗試為他們兄妹求情,就算是裴默青不能夠放過歐陽伊耀,也許還能夠還她自由。能夠留下她一條命,她不會不想要,不會不感激的吧。
可是他只見她輕輕一笑,從容不迫的反問︰「為什麼不?」然後他看到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已然扭曲的碧青,她只是輕輕的揚眉,淡淡的道︰「他就是他,至于身份,對我來說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她是在向他承認什麼嗎?
沈丞昱听出了她話語背後的驕傲和對世俗禮教的冷漠,他一向知道她是冷淡的性子,卻不知她竟然已經離經叛道到如此的地步了。
「你……」沈丞昱的嘴巴張了又張,卻發現自己面對這樣的情況竟然無法多說出一個字來︰「你這是要浸豬籠的。」他的手指幾乎指著她的鼻子,終于說出這樣無力的一句話。
「沈公子,」她說︰「你已經把我休了不是嗎?其實你也無須如此生氣,你我之間本就是利益的結合。只不過現在各自站在不同的立場罷了。如今之事,如果讓你覺得我齷齪不堪,我也並不想改變你這樣的想法。」
米雅說著,旋身而去,她舉目,看到歐陽伊耀正瞧著她,她微微一笑,又輕輕搖了搖頭。
沈丞昱的怒氣從何而來,她真是再清楚不過了。似他這樣一個男人,大家族出身,又是家中的頂梁柱,新式的西裝穿在身上,拿著銀質的手杖,走到哪里也是要奪人眼球的。他有著強烈的自信,這種自信,來自金錢、來自背景、也來自對權勢的依傍,這個世界上沒有女人會不愛著他、念著他、圍著他。就算是被他休了,也要跪在地上求著他,直到取得他的原諒。如今遇到了離經叛道的她,被他休了也不解釋,居然還當面承認自己與別的男人有染,這是對一個男人,一個她曾經的丈夫多大的諷刺啊。
可是,她終究不是那些個女人,他想要從她這里得到的東西太多了。
而這些東西里,沒有一樣是她願意,並且給得起的。
「你不怕
死嗎?」她的前頭是並肩而行的裴默青和歐陽伊耀,她的身後是大批的士兵,沈丞昱的聲音仍然穿越重重阻隔來到她的耳際。
「怕,」她看著前頭的那個背影,她眼中唯一的背影冷靜的答道︰「但是其實我更怕活下去。」
她看不到歐陽伊耀的表情,但是她卻明白他听懂了她的心。
其實死了又怎麼樣,只要是跟他在一起,她並不介意是怎樣死,或者是死在哪里啊。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發不同青心同熱,生不同衾死同穴。
是的,若能同死,也算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