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女人都有不同的性格,而在陸川的眼中,而一直以來魏靜姝溫婉容忍的性子無疑是他最為欣賞的一種,帶著古典女性的美,百轉千回的縈繞著她的心。就像是極其嬌弱縴美的一株蘭花,安靜的開在他的心頭上,想要精心呵護,想要萬般寵愛。她乞求的目光閃爍如世間至美的珍寶、極低而細的聲音撩動他的心頭,甚至是耳際的發絲每一次柔軟的抖動,都牽動這這個男人最陽剛的心。
他終究是答應了。
這幾乎等同于一種背叛。
然而,作為歐陽伊耀的親信,如果沒有少帥的首肯,即便是陸川也是無法下達這種釋放的命令。何況這樣的釋放,將會被世人認為是歐陽伊耀因為受不了各方的壓力,而被逼做出的反應,他將會背上「怯懦」這個字眼,而這也會使日本人在北地的販煙活動更加的囂張,更不要說成為別人席間的笑柄。
可是那個女人細微顫動的睫毛,就像是籠中豢養的金絲雀用細長的喙輕輕的餃走了這個男人的心,從此再也無法自拔。
即便萬水千山,赴湯蹈火,也是心甘情願。
事實上,歐陽伊耀離開的事情,是個秘密,畢竟在這樣的時刻,軍中是不能夠缺少主帥的。
士兵們仍每天不畏嚴寒的操練,遠遠的就能听到他們驚天動地的口號聲。
魏靜姝下了車子亭亭的站在歐陽伊耀的辦公室前,天上又下起了雪,陸川看著她,那種灼熱的目光猶如在看一株藏身在世外的空谷幽蘭。新式的服飾和妝容在上流社會的盛行並未影響到她一分一毫,她的額發斜分,梳了鳳尾盤髻,針鏤銀簪如東洋的扇骨般密密插著,環翠鳳釵餃下一溜鮮紅欲滴的流蘇珊瑚。
「陸川,是不是這里?」魏靜姝的聲音由遠及近的傳來,陸川才似夢中驚醒一般走上前去領路。
他的臉有些***的燙,皮膚因為操練接受了過多的曝曬,呈現一種健康的色澤,將臉上的紅隱去了大部。
魏靜姝很快就知道,他並沒有像想象中那樣將哥哥關押在牢獄中,而是就軟禁在這座他辦公的洋樓內。這就是他每日待得最長的地方,她的繡花鞋細細碎碎的踩著蓮步跟著陸川一路走過那廊道,跟家中的樓閣不同,間或有會零星的雪花被風滾做一團,由拱廊的另一端席卷而來,打在臉上,濕濕冷冷。
走到最里面的一間屋子,陸川在門口停了下來。
「夫人,到了。」陸川轉過身去,又對把守的衛兵道︰「開門,你們先下去。」
「陸副官……」他們其中的一位對陸川的話產生了質疑,在看到陸川冰冷的眼神後,將喉頭的話生生的吞咽了下去。
門被打開,陸川站在魏靜姝的身後。
她的心中忐忑異常,將門輕輕的推開一些,就看到地面上有被打碎的瓷器的碎屑,還有一些水漬,蜿蜒到腳下,室內有一股異味,非常人可以忍受。
「令兄的脾氣實在是有些暴躁。可是少帥吩咐無論如何不能動粗,好多來送飯的兵都被他襲擊過。」陸川輕聲說。
「為什麼?」在魏靜姝的記憶中,她總是記得二哥雖然脾氣不算是好,但是也不知道暴劣到這種會出手打人的程度。為什麼陸川描述的樣子好像是在描述一個受了傷的野獸?
「煙癮犯了的人就是這樣。」陸川淡淡的說︰「福壽膏那種東西抽的時候快活似神仙,可是一旦沾染上,就少不了這東西,沒有的時候,只覺得百蟻噬心,生不如死。令兄既然做這個生意,想必是知道了這東西的‘好’,少帥懷疑是有人拉他下水,只是一直沒有找到時間去查證此事。」
魏靜姝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恐的表情,她的身子有些微微的發抖。那是一種多麼可怕的情形,她只是想一想,就覺得凜冽。
緩步入內,環視四周,魏靜姝發現歐陽伊耀對哥哥是以禮相待,將他囚禁在此地,又是如此錦衣玉食,充其量只能說是軟禁。
「他在那里。」陸川指了指牆角處,魏靜姝的眼楮才落在哥哥的身上。
在一堆瓷器和飯食的廢墟中,她看到瑟縮在案幾下的哥哥,那個臉頰凹陷,面黃肌瘦,指甲的縫隙中盡是牆上的白灰,如同游街乞丐一般的男人真的是她哥哥嗎?為什麼和記憶中的大相徑庭?
「少帥希望能夠用這種方式強制他戒掉大煙。」陸川見不得她的驚懼,立刻上前低聲解釋︰「如今看來到底還是有些效果的。」
「是嗎,那就好。」魏靜姝只覺得一身冷汗,手下意識的撫上自己的肚子又接著問︰「那麼,陸副官,今日,我真的可以帶他走嗎?」
陸川不說話,可她看他的神色,分明是已經默許了。
「那……」魏靜姝的眼楮掃過分明正在昏睡中的哥哥︰「我們要怎麼才能……」
「來人。」陸川回頭朝門外喊了一聲,只見剛剛那兩個守衛的士兵又走了進來。
「把這個人抬到下面放到車上去。」陸川命令道。
「陸副官,少帥走的時候交代,沒有他的命令,這個人是不能放的呀。」一個人道。
另一個也說︰「是啊,咱們好不容易……」
「這是命令!」陸川的聲音不大,表情卻極為嚴肅。
「可是……」那兩人還是有些不甘願的樣子。
這是,魏靜姝開口了,她站在原地,目光凜然的看著那兩個人問︰「你們知道我是誰嗎?」她烏黑的眼眸對上那人的眼,唇邊綻放的是淡定的笑容︰「我是你們少帥的夫人。」魏靜姝並沒有耐心的等到那個人的回答,而是接著說︰「那麼你們又知道他是誰嗎?」
她說︰「他是我的哥哥。所以,你們認為如果你們今天阻擋了我的去路,少帥回來會怎麼樣呢?」
過了好一會兒,陸川又幫腔道︰「沒听到夫人的話?你們是聾了嗎?」
那兩人的表情明顯的松動,最後對視了一眼,居然真的默默的走過來,抬起昏睡的魏依然,向外走去。
那個時候,一直站在她身邊的陸川一個恍神,還以為是大小姐出現在他的眼前。眨眼間,夫人似乎還是夫人,可是又分明是不一樣的,那種眼角眉梢透漏出的堅強和果決,是他所並不熟悉的一面。
「陸川,謝謝你。」她轉過臉,明眸蒼涼,眼底有感激蓄滿。她還披著火狐領子芍藥紅斗蓬,身上滿是茉莉花的胭脂香。
出了門,外面已經是漫天席地的潔白。魏靜姝已經不覺得冷,她已經沒有知覺了,剛剛壯著膽子說出的那些話,幾乎是沖口而出的。因為她心里清楚的知道,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也許二哥就永遠沒有救了。她從未听過別人講歐陽伊耀的在戰場上的事,她看到的只是在家中的他,即便是如此她也能夠靈敏的感受到,那個男人在做決斷時的無情。
她是他的夫人,她還有肚子里的孩子,她只能一遍一遍的用這兩句話告訴自己,才能夠讓起伏的情緒安定下來。
等他回來,木已成舟,他應該不會把她怎麼樣吧……
「如果少帥問起來……」
「夫人千萬不要說是自己做的,陸川既然這麼幫了夫人,也一定會幫到底。」那個男人截斷她的話,如是說。
她心中一暖,不由的多看了他兩眼,只覺得有一根細細的絲線牽動在心頭,那種感覺無以形容。她總覺得身前像是有一張蜘蛛網,而她則是那個美麗的蝴蝶,一不留神就會撲上去,被透明的絲線纏緊,再也動彈不得。
可是,他又要怎麼樣跟歐陽伊耀講呢?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會不會從這件事中嗅出什麼蛛絲馬跡。此時的她還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是想要隱藏什麼,卻已經開始想要去隱瞞了。
魏靜姝回到家中,心緒不寧,無法入睡,她默默地坐在窗前,望著遠天的月亮,回想一天的情形,都覺得分外的驚心動魄。右手支頤,垂下大波浪的袖子,蒼白而冰冷的輕綢,晾了滿案月光。
這時卻听到門口一聲悶響,好像是什麼人絆了一下,再看的時候那人已經到了眼前兒。
「小姐,小姐,少帥,少帥他回來了!」
魏靜姝急急忙忙的站起來,臉上先是一喜,而後,又慢慢的收斂了表情,心思越發的沉重下來。
哥哥現在已經在送去別院的路上,如果被歐陽伊耀知道,會不會不依不饒……
「小姐……」
「什麼?」魏靜姝看到小丫鬟遲疑的神情,狐疑的問︰「怎麼了,你怎麼這幅樣子?」
「回稟小姐,大小姐也跟著少帥,回來了……」
小丫鬟的口氣很輕很輕,最後都快听不見聲音了。
魏靜姝听到這話,原本的愁緒霎時間被胸口的怒意淹沒,因為她知道,自己冥冥之中預感要發生的時候,終于如沖破了堤壩的洪水朝著她洶涌而來,就快要攔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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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要說︰
不好意思,這兩日忙,朋友又路過南京住在家中,晚上還要陪她。回家都11.2點了,沒有更新。今天應該是兩更,但我只能一更,之後會補給大家。
PS,一章現在變3000了,好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