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命嗚呼的奴才被侍衛拖了下去,經過烈炎身旁時,她低垂著頭,睫毛正好掩去了瞳孔里的色澤。
「怎麼?你不怕?」見她一臉淡漠,絲毫不畏懼,聶碩饒有興致的問起來。
烈炎垂睫,將目光落在他的腳踝,輕道「屬下怕!」
「為何不敢直視本王?」他皺眉,大喝「抬起你的頭讓本王看看!」
如此,她也就緩緩抬起了那雙鳳眸,與聶碩對視之時,他的胸膛就有了莫名的怒氣。就是這雙眼楮,與眾不同,倔強不屈,卻又不染塵世,直叫人柔腸寸斷。
她是第一個敢這麼看他之人,亦是第一個被他再三放縱之人。
「若換做常人,你已經死過千百回了。」他漸步走過來,冷冷道。
大概是這雙眸太過耀眼,他想永遠的看著它,所以才一再仁慈吧。
仁慈?呵……他聶碩竟會用上‘仁慈’?
「是王爺寬宏了。」說話時,她沒有在頷首,淡淡的看著他,瞳孔如鏡,清透的仿若那滿池塘的秋水,碧波蕩漾,似天邊第一道光華。
「哦?」挑挑劍眉,他冷笑起來,那只剛勁的大手竟然緩緩放在了她受傷的肩頭,微微一使力,道「原來在你眼中本王還算個好人?」
痛!鑽心刺骨的痛!仿佛有萬千毒箭在她心頭狠刺,且一次比一次急,一次比一次快。
這樣的受力,若換做平日里完好的她,能夠順利挺過去,可今日,她體內還受著重傷。很明顯,聶碩是在試探她,難道他已然發覺了什麼不妥?
她咬緊牙關,屏氣凝神,因為那窒息之痛,額上泛了盈盈汗滴,隱約潛藏在發絲里,還好不算顯眼。
縱使萬千蝕骨之痛于身,她依然強裝鎮定,撐住那份慘烈的痛,牽強的扯開嘴角,輕道「在屬下心里,王爺乃萬朝之鳳,絕非一日之寒。」
她的淡然、寧靜、平易、遇事不驚倒是讓他狠狠驚了一把。是錯覺嗎?為何他差點誤以為她就是那夢中要找之人?不是都已經離開了人世,他為何還要帶著那份執著?
或許是這兩雙眼楮太過相似,讓他雌雄莫辯,讓他糊涂了。
聶碩鳳眸一沉,緩緩松開了她,心情突然就被這份惆悵感染,原本為烈炎安排好的事也給推辭了。
他背過身,沖著身後的她揮揮手,合上了那雙危險的黑瞳,寒道「下去吧,本王有事在喚你。」
「屬下告退…」她拱手而拜,拖著那快要倒下的身子艱難的往外走,若在遲一步,她怕是要因為承受不住而暈眩過去了。
「王爺,煙妃娘娘來了。」待他閉目而立之際,門口進來了奴才通傳。
聶碩仍未睜眼,依舊面朝牆面,沉吟半響,冷冷道「本王不見,讓她回吧。」
豈料,奴才又道「煙妃娘娘說如果王爺不見她,就讓奴才將這瓶香油親自遞給王爺,說是知道王爺喜愛茶香,所以這瓶要比上次那瓶花香更讓王爺喜歡些。」
聞言,聶碩漸漸睜開了那雙寒眸,側過身,冷冷的凝視著奴才高舉的香油瓶,默不作聲,渾然霸氣的身子突然就陷入了呆然。少頃,他才回神,對著奴才清冷道「本王也有好些日子沒見到她了,傳本王指令,今夜本王會去煙妃那兒。」
……
「噗……」還在回屋的路上,烈炎就因控制不住體內的翻涌,一口噴血,整個瘦小的身子直接倒地,趴在地上氣喘連連,就連支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她自知倒在這里會大事不妙,若不是因為從小訓練有素,剛才在聶碩的書房她就該昏過去了,能夠強撐至此,已是萬般艱難了。
「啊——公子……公子……」正巧剛從這里經過的小婉看到烈炎趴在地上,驚慌失措的跑過來「公子你怎麼樣了?怎麼會吐了這麼多血?」說著說著,她眼里就有了淚光。
「我……沒事……」她喘息著,艱難的安撫道「小聲點兒……別打草驚蛇……」
小婉焦急的抹了把淚,將烈炎從地上扶起來,本欲要走,豈料烈炎喚住了她。她將目光落到地上的那攤血泊中,輕道「這攤血……可不能……留在這里……」
「那……那小婉立刻去叫人處理。」說著,小婉就急急忙忙想走,還是烈炎猛地拉住她,皺眉微弱道「王府人多……眼雜……你按照我說的去做……也好……說得過去……」
「嗯!好!」小婉點點頭,將耳朵伏在了烈炎嘴旁,連連點頭。接到命令,她將烈炎扶到一旁石凳上,就趕緊馬不停蹄的跑了。
「恭喜主子,賀喜主子,王爺一定是明白了主子的良苦用心受了感動,所以今晚才要好好的疼我們主子您呢。」
「貧嘴。」不多時,遠處小瑩和含煙打鬧之聲闖入烈炎的耳朵。
她心口一驚,想要用劍強撐著身子從石凳上站起來,卻奈何幾次都沒能成功。不行!如果被含煙發現了,驚動了聶碩,那麼她的身份定會暴露無遺,所有掩蓋好的一切都會被絞碎。
「小瑩說的可是實話,主子聰慧賢德,天下哪個男人不為主子傾心?用不了多久,王爺就會愛您愛得死去活來,到時候,主子就是王妃了。」
「小瑩,這些話可不能亂說,倘若誰听到在王爺耳旁嚼了口舌,你我都保不了性命。」含煙皺眉,仔細的叮囑了。
說著,主僕二人拐過那道彎口,就向著烈炎這邊過來了。
烈炎一驚,瞳孔大瞪,含煙的目光倏地就眺望了過來……
眼看著這千鈞一發之際,小婉已經帶著兩人過來,自己趟入血泊,一張白布遮了她的臉。
「主子,前面的不是烈侍衛麼?」小瑩見狀,奇怪道。
含煙微微一笑,朝著烈炎走了過來,道「烈侍衛這是……」
烈炎表情淡然,坐在石凳上仰視著含煙,笑道「原來是煙妃娘娘,屬下是奉王爺之命將這狗奴才拖去亂葬崗的,方才他打擾了王爺清淨,被王爺一筆鎖喉。」
聞言,含煙瞳孔一滯,明明心頭有些怕意,但顏面上卻並未表露出來,只是僵硬的笑了笑。
烈炎見狀,又道「娘娘還是趕緊離開吧,這等污穢沾染了娘娘怕是不妥。」
含煙莞爾「那本妃就告辭了。」
「娘娘好走。」烈炎點點頭。
見含煙快步而去,烈炎大喝「你們兩個,將這狗奴才給我壓去亂葬崗扔掉。」
她這是刻意說給遠處的含煙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