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碩前腳剛走不久,後腳,烈炎就將守在紫薇軒門外的侍衛遣走了。
坐在銅鏡前,身後穿著丫鬟服的小婉為她梳洗。看著銅鏡里那毫無喜色之人,小婉蹙眉道「小姐,看得出王爺真的很在乎您,若是今日在婚宴上知道您又瞞騙了他,那……」
她欲言又止,擔憂的看著一臉清淡的烈炎。
上次將王爺騙得那樣苦,他都不計前嫌,對自家小姐照寵不誤,如今,成親之事那可是非同小可的大事,若是讓王爺知道了,發了怒,又肆意妄為的殺人。一場喜慶的婚宴不就變成了冤魂流竄的墳場?
烈炎道「這場婚事是他親口答應的,聖旨上三道印章,天下人皆知相府庶出四小姐被賜婚給了四皇子,縱使王爺在有移山倒海的本領,聶王的面子也丟不得。更何況,若他親手毀了自已答應的婚事,四皇子便會顏面掃地,他不會胡來的。」
「可是您這樣,就不怕傷了王爺的心?」
烈炎嘲諷一笑,道「他本就無心,又何來傷心一說?」
說這話時,她剪瞳一沉,眸底深處有一抹稍縱即逝的晦暗流過。
「可是小姐,萬一王爺是真的喜歡您,而不是喜歡您的容貌,那可怎麼辦?」小婉擔憂道。
烈炎卻不以為然「天下男子,誰不愛美色?就算如此,他愛我,又與我何干?」
她是不會輕而易舉的愛上任何一個男人的,愛……只會令她痛苦,令她粉身碎骨,令她萬念俱灰。既然愛如此讓人撕心裂肺,她又為何要愛?不愛,便沒有那麼多煩惱了。
「哎……」小婉嘆口氣,既然小姐如此堅決,她也就不好說什麼了。
為她梳好了頭發,烈炎穿了一身不太顯眼的白裙,轉過身,叮囑著小婉「待會兒拜堂時,你就在婚房里等著我,我尚且蓋著蓋頭,若是你跟著出來,一定會暴露行蹤。」
小婉點點頭,可轉念一想,又皺了眉頭,問道「小姐,您真要如此嗎?」
「我這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也是顧全大局。」她認真解釋道「倘若聶王在中途攪局,四皇子顏面何存?太後這麼做,無非是想引得他兄弟二人不和,如果事情進行的不順利,聶王勃然大怒,傷害的便是兄弟間的情誼。」
等到拜了堂,成了親,木已成舟,就算聶碩想反悔,也都來不及。到時候她是四皇子妃,聶碩名正言順的弟媳,這層關系,會一直阻礙著他。
「既然如此,那您為何昨夜不告知王爺真相?」小婉急了。
烈炎微微一笑,又道「成親在即,若昨夜告知,不知今日會出什麼亂子。試問太後如此想讓聶碩兄弟二人反目成仇,又豈會束手無策?」
所以,這親,她是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一切都由不得她,她的命運,不在自己手里。
「小姐……」見她苦澀一笑,小婉忍不住咬住自己的下唇,也跟著皺了眉頭。
與此同時,她將門口的侍衛遣走,鄭太後身邊的人恰好能夠順利的進來。
「皇子妃,請跟我們走吧,一切都已經備好,皇子妃可別錯過良辰。」
她點點頭,被小婉攙扶著跟著那些人從紫薇軒後面的偏門出去了。
一上馬車,車子就疾馳的向著相府跑去。這番情形,為何與她第一次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度如此相似?依然是見不得光,依然是從後門離開,並且,依然是從相府的側門入府。
「皇子妃您請進,花轎都已經在相府門口停好了,只等皇子妃換好喜服上轎了。」
烈炎與小婉下了車,一進偏門,就有人接應她。相爺去了皇子府,只留相爺夫人見烈炎,看到昔日那個不受待見的庶女一朝展翅,飛上枝頭變鳳凰,她趕緊恭敬的給她行了個禮「賤妾參見皇子妃殿下。」
這算是十年風水輪流轉?
看到相爺夫人那阿諛奉承笑,烈炎心頭一陣惡心,當下皺眉冷冷道「起來吧,時間要緊。」
或許是心頭還有口惡氣未消,所以她沒給她好臉色。但相府夫人倒是畢恭畢敬的將她帶到屋里,忙前忙後的為她梳洗打扮,稍許功夫,一個妖艷美麗的新娘子就活月兌月兌的出現了。
「皇子妃可真是漂亮,當數天下第一。」相爺夫人一見,奉承的笑起來,小婉在一旁忍不住翻白眼。
當初是如何不待見她們的?如今跟條狗一樣點頭哈腰,真是無恥。
「多余的廢話就少說,別錯過了良辰。」烈炎蓋上密密麻麻的珠串蓋頭,冷冷道。
相爺夫人這才識趣的笑起來「對對對,千萬別錯過了良辰,賤妾這就扶著皇子妃出府。」
說著,脅肩諂笑,趕忙狗腿的將烈炎攙扶好。為求得安全起見,小婉未能得到允許去四皇子府,被相爺夫人直接留在了府上。
八抬大轎果然風光,長長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的停在相府門口。烈炎透過珠簾淡眼掃視著,不管是道路兩旁站著的人群,還是前方敲鑼打鼓之士,都是如此的雄壯。
聶王的弟弟,堂堂南岳國四皇子,鋪張聲勢自然應該。
「皇子妃,請上花轎吧。」身旁的送親丫鬟一提醒,奴才就搬來了木踏。烈炎踩在上頭,提著裙角一步步踏了上去,剛一坐穩,鋪天蓋地的鑼鼓就響了起來。
鞭炮聲、號角聲、歡呼聲齊聚。這古代王孫貴族迎親,果然以熱鬧著稱。
坐在花轎里,烈炎一路都是垂著眼睫,無心掀開轎簾去觀賞熱鬧的路人,更無心暈開唇角。
腦子頓時就閃過很多片段,自己女扮男裝親眼看著聶碩城門懸尸,千鈞一發逃過煙妃法眼,被聶城一口一個師父追趕,與聶碩深夜下棋掀了他的棋桌。
眼前種種亦如昨日剛剛發生,可如今,她已經披上喜袍恢復女兒身另嫁他人。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一轉眼,自己來到這里已經快半年了。這半年里發生的事情不算多,也不算少,只覺得自己再也沒有從前做殺手時那般耀眼了,呵……傷過的女人,何來耀眼一說?
想著,她的嘴角就忍不住牽扯了起來,雖笑著,卻依然笑得那麼無奈。
還記得當初自己換上男兒裝,滿懷雄心的入了聶王府,豈料,物是人非,計劃趕不上變化來得快。
耳旁的號角聲依舊,但卻怎麼也入不了烈炎的心。
以她目前的實力,想逃逃不掉,鄭太後的聖旨卻又像是一道逃生的鑰匙,表面上是她被人利用,甘心任人擺布,其實只有她自已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
她其實根本不想傷害任何人,可到了被逼無奈的時候,真的要做出選擇,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除了抱歉,無能為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