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眾人嘩然,鄭太後臉色也是三變,道「這……這怎麼成?聖旨都下了,全天下人皆知,王爺這樣,豈不是讓四皇子名譽掃地?人家姑娘家的,往後該如何嫁?」
聶碩慵懶的撥著茶蓋,一聲嘲諷冷哼,閑散的將茶杯往桌上一放,寒道「母後何時會關心相府家的小姐嫁不嫁的出去了?如此急切,難不成這新娘子有何不妥?」
他看也懶得多看她幾眼!
如此,鄭太後臉色更為煞白,當即被聶碩堵得啞口無言。
她瞳孔推波無瀾,盡量抵克自己的情緒。
周遭的空氣驟降,氣氛頓時就詭異起來,屋外天氣尚好,屋內卻似是被誰灌入了納涼。
所有的賓客噤聲,聶王不動聲色,他們又豈敢說個只言片語?
萬事俱備的鄭太後又豈能罷休?
鳳袖里的雙手一握,雍榮華貴的氣派尚且還在。她私下與柳毅對視一眼,豈料,怕大禍臨頭的相爺早就嚇得雙腿哆嗦,若不細看,怕是還瞧不出他有了些慌亂。
哼!果真是個沒用的泛泛之輩,聶碩一個噴嚏就將他嚇成這樣,還敢將自己女兒嫁了聶城?
鄭太後斂住鼻息,淡淡側目,嫣然巧笑起來。她道「王爺說笑,城兒婚事可大可小,南岳上下皆知他乃王爺珍愛的弟弟,哀家斷然不敢亂來。」
聶碩姿態閑慵,斜倚在堂前,目光落入烈炎不清不楚的俏臉上,眼里無笑,嘴角卻若有似無的牽了起來。他的姿勢變得這般不嚴肅了,只怕是也沒再將這場婚宴當回事兒。
好好的一個成親典禮,當即就變成了笑柄。鄭太後與聶碩僵持不下,一個顯得彷徨不安,一個倒挺悠閑,像是正看著一出好戲。
「母後以為,本王當真會傻到讓您給城兒挑人?」半響,聶碩勾開左唇,一聲冷哼。
他微微轉頭,意味深長的看著她,那驚鴻一瞥明明那樣淡然,卻又噙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傲氣。
鄭太後臉色更為驚恐,瞳光晦暗不明,這份混亂的情緒卻被她極力克制,忙笑道「聖旨上有王爺的印章,莫不是王爺想抵賴?」
聶碩冷笑「這天下都是本王說了算,更何況一道聖旨?」
聶王的印章對全天下人有用,可獨獨對他聶碩無用!他是印章的主人,若是主人都被牽著鼻子走了,那還叫主人麼?
「你……」鄭太後握緊雙拳,差點沒氣暈過去。
這可是她精心策劃的局,到底還是她將一切想的太完美了麼?莫不是老天真就這樣忍心?她一個半只腳入土的老婆子,無非就是想一雪前恥,眼前之人殺人如麻,老天怎能不懲處他?不是說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麼?
聶碩不除,她怎能瞑目?怎麼服!
看來,這親怕是結不成了!
她轉過眼,妄想堂下坐著的柳毅能夠說些什麼扭轉局面,哪知他面露惶恐,若不是極盡克制自己的情緒,只怕是會嚇得直接跪死在聶碩面前。
罷了,罷了,相爺她也怕是指望不上了。
豈料,珠簾下的烈炎卻是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朝著聶碩福了福身,在眾人詫異的注目下,她道「王爺說的極是,做不做這四皇子妃不要緊,最多奴家以後不嫁人便是。但王爺可曾想過,天下人不敢恥笑您,卻要恥笑四皇子,恥笑皇家。王爺將來是要做天子之人,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若是王爺都說話不算話了,往後誰還敢說真言?」
清脆如鈴的嗓音從蓋頭下的珠串里發了出來,烈炎聲音美妙絕倫,如林間那道潺潺的溪流。
鄭太後眼楮當即卓亮,這算是峰回路轉?
好!好個柳如塵,不愧為相爺的女兒,巾幗不讓須眉,著實替南岳國出了口惡氣,她甚是喜歡這丫頭,喜歡的不得了吶。
聶碩眉頭一皺,好個伶牙俐齒的女子!
不過,這聲音,為何听著這樣耳熟?
不給聶碩思預的機會,鄭太後連忙笑道「正是,王爺可不顧及自己,也要顧及四皇子呀。」
聶碩仍是不說話,依然默不作聲的坐在那里,皺著眉頭,似乎在冥想著什麼。只是那深不見底的黑瞳卻如獵豹般將烈炎上下端詳,微眯的冷眸如劍,似是要將她看穿。
烈炎知道自己一開口便有漏洞,不過天下女子聲音相似的多如牛毛,就算他想要懷疑,斷然不會明目張膽的掀了蓋頭。
況且,這聲音她自然也做了些微的改變。
若是聶城從了,聶碩這出當眾悔婚當然不會鬧出來,豈料,聶城卻在他身上澆了一把,這下事情就不好辦了。
兩兄弟一個鼻孔出氣,聶城也被他從小嬌寵慣了,凡事也順著他的意,就連這婚也一樣。
不過解鈴還須系鈴人,既然問題出在四皇子身上,那麼烈炎只得轉過身,沖著聶城欠了欠身,道「四皇子如此不知禮節,不僅丟了自己的臉,也丟了王爺的臉。想必往後也不能勝任成一位好夫婿,若是悔婚,小女子絕無二話。」
聶城一听,急了「誰、誰說本皇子不成親了?本皇子剛才只是愣了一下,這親當然要成。」
聞言,烈炎笑了。跟聶城認識這麼久,她自然清楚他的性子,激將法是最為管用的。
鄭太後見事情所有轉機,心頭嬉笑,對著聶碩道「若是王爺心存疑慮,不如將新娘子蓋頭掀開看看,證明哀家著實沒有欺瞞。」
她這是在鋌而走險!
不過,若是這話早說一步或許有錯,但此時此刻聶城也已答應了,鄭太後料到聶碩萬萬不會這麼做。畢竟他聶碩也是要顏面之人,蓋頭一掀,無非就是毀了弟弟的婚。
他可是將這弟弟疼愛得很呢!
聶碩不語,周遭空氣卻從窒息轉之為松散,緊密的氣氛散了,眾人也都虛驚的舒了口氣。
大家都知道,聶碩這是不阻攔了。
喜婆也在心底長長的舒口氣,她可是怕掉腦袋呢。
一時間,堂內又恢復如初,眾人交頭接耳的哄鬧起來,有說有笑,又贊又嘆,卻無一人敢提及祝福以外之事。
喜婆看著鄭太後對自己點點頭,她清了清嗓子,重新喜氣洋洋的笑起來,一揮繡絹高喝「夫妻——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