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升的感觸頗多,軒轅十四這會兒也難得的正眼打量了下他,這才發現,王東升雖然被病魔折磨得不成樣子,但是,那雙絕望中帶著憂郁的眼楮卻有著那一抹前所未有的清澈,看向周圍人的目光,再沒有了以前的高高在上,一切是那麼的自然。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不管怎麼說,單就他現在做的兩件事,出自本心也好,不是出自本心也罷,自己都該給他一個活下去的機會,當然了,一次治好那是不可能的,就當做是以觀後效吧!
想到這里,軒轅十四不動聲色的走到王東升的跟前,在夫妻二人驚喜欲泣的目光中,輕輕的拉過王東升的左手,兩根手指搭在手腕處的脈絡上,微閉雙眼,仔細的檢查著王東升體內的生機狀況。
良久,在王東升期盼的目光中,在圍觀眾人疑惑的目光注視下,軒轅十四閉上的眼楮慢慢睜開,隨著眼楮的睜開,軒轅十四長嘆了一聲,幽幽說道︰「你得的是彌漫型原發性肝癌,如果是在早期,通過手術切除後,百分之八十的幾率能活一年以上,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能活五年以上,只是現在嘛……腫瘤細胞已經擴散到整個肝髒,王副市長,我跟你說實話吧,你這個病,以現在的醫療手段……確實治不了了……」
「啊……這,這樣啊……」王東升一听軒轅十四的話,心里頓時咯 了一聲,眼中的驚喜希冀頓時變成了一片的灰暗,完了,完了啊,最後的一點希望也破滅了。
「治……治不了了?你,你剛才不是說這病你能治嗎,怎麼現在又治不了了?你,你耍我們……」杜金枝身子一軟,整個人癱軟在地上,魔障了似的嘟囔了幾句,突然又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一把抓住軒轅十四的衣襟,瘋了似的吼著。
「金枝,住手!」王東升忙上前拉開自己的妻子,歉意的沖著軒轅十四苦笑了下,然後對杜金枝說道︰「軒轅小兄弟說的並沒有錯,和那些專家所說的並沒有二致,看來,是老天不想給我王東升這個機會啊!也罷,既無生機,那就一切听天由命吧……」
「金枝,一會兒你就回去吧,我累了,也倦了,不想再回到那份喧鬧中去,這里的風景不錯,我想,能死在這片風景中,對我來說也是一個不錯的結局。惡有惡報,善有善報,可能這就是對我以前糊涂的懲罰吧。你回去後,一定要勸小華改過向善,還有,要善待孤兒院的那些孩子,他們實在是太可憐了,你要把他們當做自己的親生孩子來養……」
「東升,你不要再說了,我,我什麼都答應你,我答應你,嗚嗚……」杜金枝哭成了一個淚人,也顧不得什麼大庭廣眾之下了,一頭扎進王東升的懷里,哭聲如泣血。
「十四,真的就沒治了嗎?」悲聲陣陣,聞者落淚,听者傷心,感性的女人們眼淚跟著一雙一對的掉了下來,一個個大老爺們,眼圈也紅了起來。葛秀英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向兒子問道。
「哎,你們啊你們……」
軒轅十四搖了搖頭,他本意只是想嚇唬嚇唬王東升,賣個關子而已,畢竟,王東升夫婦在他心中的印象可不是咋好,不嚇嚇他們就給他們治病,這心里怎麼也是不舒服。見到隨著自己的話,王東升眼中剛剛升起的希冀神采瞬間黯淡了下去,本就晦暗的神色也瞬間形容枯槁,似乎隨時就會過去一樣,軒轅十四不敢再賣關子了,尤其是,王東升那好似遺言的話觸動了他心中的那處柔軟,連忙咳了一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說道︰「我只是說以現在的醫療手段治不了,可我並沒以說我也治不了啊!如果你們相信我,我還是有把握……」
「真的?」情況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讓王東升激動的一把推開了懷中的杜金枝,失聲打斷了軒轅十四的話,就好象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探手就握住了軒轅十四的右手,包著骨頭的皮膚下,條條青筋跳起,很用力,很用力,一雙灰暗的眼楮立時閃爍出了求生的光芒。
杜金枝愣住了,一眾人等全呆住了,誰都沒想到,到了這會兒還有這峰回路轉的機會!想埋怨軒轅十四一驚一詐的,說話大喘氣?可是仔細想一想,人家說的也是那麼一回事,坐地根兒就沒說自己不能治,要怪,似乎也只能怪自己想多了。
別人不好意思埋怨什麼,葛秀英可不管那麼多,伸手在軒轅十四的腰間狠狠地掐了一把,笑罵道︰「你這孩子,說話這麼大喘氣干什麼?瞧瞧你給大家伙兒弄的,咋地,看見我們這樣你很開心?」
「媽,我哪有啊?」軒轅十四頓時撞起了大屈,嘟囔道︰「我這話還沒等說完了,就被王副市長給打斷了,我有機會說麼我?真是冤枉死個人了!」
「哼,諒你臭小子也不敢!」葛秀英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吱聲了。
「王副市長,你這病就目前的醫療手段來講,即便是早期,也難根治,西醫最多只是起到治標的作用,卻難以治本,所以,即便是手術成功,也只是多添了幾年的時間而已,而到了晚期,西醫根本就是束手無策。但就中醫來講,從根本上著手,只要治療方法得當,還是能根治這種病的,嗯,即便是到了晚期也能治,只能說是難治罷了。」軒轅十四看了眼等候「判決」的王東升,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說道。
來這里求醫,王東升本來也沒對軒轅十四的醫術抱有太大的希望,只能算是「死馬當作活馬醫」,有希望自然是好,沒希望,那也就罷了,畢竟軒轅十四的年紀在那擺著,一名醫生,尤其是稱得上專家的,哪一個不是滿頭的白發?哪一個不是經驗、閱歷豐富?無論從哪看,軒轅十四都不帶半點醫國聖手的模樣,可就這麼一個小年輕,居然真的就開口說出「有把握治好」的話,瞬間就讓王東升本有的那絲希望變成了曙光,整個人激動的都哆嗦了起來。他絲毫沒有考慮軒轅十四的話究竟可信不,因為,軒轅十四就是他的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即便是不信,那也得信!
「金枝,你听到了嗎?軒轅小兄弟說我的病能治,我的病能治了!」王東升激動的對妻子喊道,那神色,雀躍地模樣跟個孩子沒什麼兩樣。
「嗯,嗯,我听到了,我听到了,東升,你的病有希望了,真的有希望了啊!」杜金枝眼淚橫流,只有經歷了生離死別,才知道什麼是最珍貴的。金錢?地位?讓它們見鬼去吧,我只要我的家人健健康康的,這就夠了!
「軒轅小兄弟,你說吧,多少錢能治我的病,只要你說個數,我……」
「打住,你給我打住!」王東升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軒轅十四陰沉著臉打斷,只听他不無諷刺的說道︰「我軒轅十四雖然談不上什麼人品高尚,但還是請你別將我和那些市儈的醫生相提並論,我能為你治病,是看在你向善的心上,要不你縱是有再多的錢,我也不會給你看的!醫者父母心,在決定給你治病的時候起,我就是一名醫者,雖然很窮,但求的卻不是你的錢,也不是為名,我只想看好病,僅此而已!難道,沒錢就不能看病了嗎?救死扶傷啊,嘿,這醫德……王副市長,如果你再這麼說,我看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一番話,說得鏗鏘有聲,人群中,一道道目光再看向那道身影,或是佩服,或是自豪,或是愛慕……
「是,是,我錯了……軒轅小兄弟,我王東升托個大,叫你一聲老弟,在這兒,我也不下保證不發誓了,至于我王東升以後是怎麼做人的,就請老弟你拭目以待!」王東升腰身挺得筆直,一臉正色的說道。
「我很希望看到那一天……好了,說說你的病吧。」軒轅十四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話音一轉,問道︰「王副市長,你平日里應該是嗜酒如命吧?嗯,大約在三年多前,應該得過肝硬化,至于病因,就是喝酒引起的酒精肝所衍變,我說的對嗎?」
「對,對,太對了!」王東升還沒等說什麼,杜金枝先在一旁吱聲了,埋怨道︰「當初怎麼勸他他也不听,得了肝硬化後,戒酒還沒半年,這不又撿起來了,而且,還更來勁兒了!」
听到妻子揭了老底子,王東升只能苦笑,嘆聲說道︰「哎,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說實話,這官場本就是這樣,應酬太多,面子重,能喝的不能喝的都要喝,還不能少喝。不怕你們笑話,在官場內部流傳著這麼一句話,叫作‘青春獻給小酒桌,醉生夢死就是喝’,混官場的,最先練出的就是酒量,要不……」
「這就難怪了……」軒轅十四對官場內幕,多少也听說過一點,聞言不禁為那些一心想著向上爬的人感到一陣的悲哀。「王副市長,你是不是時常伴有腰疼無力的現象,那個,腎功能不怎麼好?」
「啊,呃,這,這個……」王東升老臉頓時漲得通紅,腎虛啊,那不就是在說他那不行麼?男人最怕別人說他不行,尤其是這個不行,雖然是事實,但是在這麼多人眼前,也太有點那個啥了吧?一時間,王東升好不尷尬。
「瞧你那死色,命都快沒了,你還顧及個啥?軒轅小兄弟,你說的不錯,他就這個毛病,年輕時還好點,這一過了中年,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