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館里的布置相當奢華,加上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進來,所以就顯得非常清靜,是一個聚會的好地方。
身姿妖嬈的侍女帶著媚笑,將八個人引入了天字甲號的包廂,便手腳勤快的奉上了熱氣騰騰的香茗。另有數名妙齡女子魚貫而入,絲竹管樂緩緩奏鳴,蠻腰一扭,舞姿款款,剎那間歌舞升平。
「就上你們會館的那幾樣宮廷菜式吧。」宇文天面對侍女征詢要點什麼菜的時候,熟稔的答道。
待侍女退去,宇文天笑呵呵的說道︰「這家會館請了一位告老還鄉的御廚掌勺,拿手的幾樣宮廷菜式非常不錯,待會兒大家嘗嘗。哦,如果需要侍女陪酒的話,也盡管招呼,這里的姑娘還不錯。」
「喝酒吃菜可以,姑娘陪酒我看就不必了吧,畢竟這里可不全是大老爺們兒,得照顧一下駱小姐的情緒。」八個人中一個額頭外凸的年輕人笑著說道,他叫畢永元,是落日城本地人。
「我沒什麼,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八個人里唯一的女性擺了擺手,她叫駱撼男,跟李胖子同城,都是臨江城的人。此女雖然相貌平平,但有一股英武之氣,和她的名字撼男兩個字很相配。
沒過一會兒酒菜就已經上齊,所謂的宮廷菜式,確有幾分滋味,不過一干人等自重身份,倒也沒有大快朵頤之舉。由于這八個出類拔萃者,都是年輕人,大家相處在一起,除了一開始的陌生之外,稍微熟悉了一點,氣氛頓時就活躍了起來,這其中,以宇文天表現的最為耀眼。
宇文天之所以表現的耀眼,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他在八個人里雖然不是唯一一個有修為在身的人,但是數他的修為目前最高。加上這聚會是他挑的頭,安排這會館的時候,他又適當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背景和能力,所以隱約之間,他就好像已經成了八個人之中的領頭羊。
秦刺算是席間最為沉默的一個人,基本上不說話,除非話題對準了他,他才淡淡的應付一兩句,表現的極為從容淡定,雖然話語不多,但並不會讓人覺得孤傲不群,而且他身上的那股獨特氣質,極為讓人側目。
「秦公子,你在寶芝醫館坐堂?呵呵,正巧前陣我听說過寶芝醫館有位針灸聖手似乎也姓秦,莫非就是你?」宇文天放下酒杯的時候,看秦刺沉默寡言,就主動把話題引到了他的身上。
「嗯,我現在確實在寶芝醫館座堂,不過針灸聖手這樣的名號我可不敢當,我不過只是粗通一些針灸之術罷了。」秦刺淡淡的說著,當然,這話也基本上等于肯定他就是那個姓秦的針灸聖手。
「呵呵,秦公子太謙虛了,看來以後咱們這些人身上要是有個什麼毛病,倒是可以去找你給治治了。」宇文天笑了笑,忽然話鋒一轉道︰「諸位,不知道你們對落日谷有沒有多少了解?」
其他人都不明白其意,大多都沒有開口的意思,唯有一個叫做張魁的年輕人開口道︰「宇文公子,咱們都還沒有進入落日谷,哪里能談得上多麼的了解,至多也就是知道在外邊流傳的那些傳聞罷了。」
宇文天笑道︰「在下早有修行,與修行界之事也算是薄有耳聞。據我所知,這落日谷和其他的門派一樣,看似光鮮,實則里面就是一個江湖,勾心斗角,拉幫結營,為求上位不擇手段之事不知凡幾。」
听到這話,其余人等反應不一。
唯有秦刺依舊一副淡然的模樣,但實則,心里卻對這話不屑一顧。雖然他不明白這宇文天的用意何在,但是修行界本就是弱肉強食的地方,沒有仁慈,只有強,比別人更強才能生存。
宇文天觀察著眾人的反應,悠悠的說道︰「咱們八個人雖然是這一次招選的新晉弟子中的佼佼者,但放在落日谷里,咱們這些剛進去的外門弟子,其實並沒什麼身份和地位,很容易受到老弟子的打壓和排擠。所以,真要遇到什麼事情,若是不抱成團的話,就很容易吃虧挨欺負。」
「宇文公子這麼說,想必是有什麼想法吧。」八個人都是人中龍鳳,听宇文天這麼一說,哪能不知道他話里有話,所以他話剛一說完,一個看起來挺精明的年輕人就開了口,這人叫卞成仁,也是早有接觸修行的人,現在的修為大約在四級中階的模樣,是八個人里,實力排第二的人。
宇文天笑道︰「諸位,其實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按照我的估計,等我們這一批新晉弟子入門以後,恐怕很快就會有人組成團體勢力,也會有人被一些老的團體拉過去,而且此次和我們同一批進去的,還有一些是那些修行家族免考核直接送入的,我們八個人名義上說是重點培養對象,實際上佔的分量很輕。所以我就想,不如咱們現在結成同盟,到時候入了門,相互之間也有個依靠。」
結盟?
听到這話,八個人中有人玩味的笑著,有人裝模作樣的品鑒佳肴,卻就是沒有人馬上表態。
宇文天見狀,悄悄的朝其中兩人示意,這兩人一個叫郝不歪,一個叫石光宇,他們都早已經被宇文天拉攏,成為了他的左膀右臂,以他馬首是瞻,是八個人里,目前唯一對宇文天鐵桿的人。
郝不歪接到宇文天的暗示,哈哈一笑說︰「宇文公子這個想法很不錯,咱們八個人如果結盟,比自己單打獨斗可要有利多了。日後進了落日谷,也能互相幫襯著一同提升,說不定將來落日谷里會有我們一席之地。」
石光宇緊跟著說道︰「對啊對啊,結盟這事兒確實是個好主意,不過既然結盟,咱們也得有個領頭羊才是。宇文公子是咱們這些人修為最高的,對修行之事又非常的了解,日後入了落日谷,想能在修行上給我們很大的指點,更能為我們爭取到更多的好處,我覺得宇文公子很適合當頭兒。」
宇文天听的心花怒放,暗想,這看書就手打兩個家伙果然會辦事。其實,他從拉攏七個人一起聚餐時,就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將這些人全部收入麾下,結盟不過只是換個更好听的說法兒,讓這七個人听自己話,日後在進入修行界時能夠遵照自己的吩咐辦事,能為自己換取更大的好處,這才是他想要的。
由于比旁人更早的接觸到修行之事,所以宇文天比誰都明白,在修行界里,實力勢力都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如果實力不夠強大,那就盡可能的拉扯出一支勢力,而現在這七個人都是極有潛力的修行好苗子,若是能提前拉攏過來收到麾下,成為他們的頭兒,將來的好處,不用說也知道。
所以,當石光宇說完以後,宇文天順勢開口道︰「呵呵,大家太客氣了,在下也不過是提前接觸到了修行,比大家多掌握了一些東西罷了。不過既然大家盛意拳拳,那我就恭敬不如聰明,暫代我們八人聯盟里的領頭羊,大家放心,我既然成了頭兒,就會對所有人負責,必不會讓大家失望。」
說到這里,宇文天已經暗中盤算起來,日後要如何施恩施威,讓這些人死心塌地的忠于自己。有這一批好苗子的幫襯,他可以掌握住更好的修行資源,未來就能取得更強的實力和更大的前途。至于眼前這七個人,不過是他想利用的棋子罷了,而他則要成為擺布這些棋子的棋手。
可惜的是,宇文天的算盤雖然打的不錯,但除了石光宇和郝不歪以外,其他的五個人也都不是笨蛋。盡管宇文天的心機很深,但此時此刻未免還是顯得急躁了一些,這就露了行跡,讓人看出了端倪。
所以,除了石光宇和郝不歪兩人起哄幫襯,其他的五個人,誰也沒有對宇文天的話進行表態。
「我還有些事情要回醫館處理,就不打擾大家聚會了,告辭。」秦刺放下茶盞,淡然的起身。
秦刺突如其來的舉動,立刻吸引了其他七個人的目光,而宇文天的臉色剎那間就陰沉起來。
「既然秦公子有事,那就不送了,還望秦公子以後好自為之。」宇文天面無表情的看著秦刺,目中寒光閃動。
秦刺見狀,不由冷冷一笑,以他的閱歷,豈能看不出這宇文天玩的是什麼把戲,如果是純粹的結盟,讓大家有個依靠,那秦刺不反對,但如果想拿他們當槍使,當做為自己進步的工具,那秦刺可就沒有被別人當做棋子擺布的習慣。這會兒起身告辭,也算是變相的表明態度了。
就在秦刺將走未走之時,八人中唯一的女子駱憾男忽而也起身道︰「時間不早了,我通過考核的消息還沒有向家人匯報,得趕緊返回臨江城,還得處理一下瑣事,大家繼續,我也先告辭了。」
宇文天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目中的寒意似乎都能結成冰了。可是讓他更惱火的還在後面。
因為緊接著,畢永元,張魁和卞成仁紛紛起身,以各種理由提出告辭,顯然,除了秦刺之外,這四個人也都看出了宇文天的意圖,誰都不是傻子,哪兒能心甘情願的受人擺布,何況,這落日谷內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都還沒模清楚,哪能輕易的因為你宇文天一番話,就得唯你馬首是瞻呢。
一時間,除了石光宇和郝不歪,其他的人居然走了個精光,這讓宇文天終于壓不住內心的怒火,在五人離開以後摔了杯子,更掀了一桌子的菜肴,惹得那些歌舞湊樂的女子紛紛驚慌不安。
「宇文公子何必生氣,這五個人不識抬舉,日後自然會有他們的苦頭吃,到時候,說不定他們會主動回來,求你接納他們。」郝不歪見狀,就在一旁勸慰起宇文天,石光宇也趕忙附和。
宇文天陰沉著臉不說話,但心里卻已經對秦刺恨之入骨。因為秦刺是第一個表態離開的,隨後其他人才紛紛提出告辭,他就自然而然的把主要矛頭對準了秦刺。再加上宇文天這人的氣量實際上並不大,很喜歡記仇,所以秦刺就立刻被他記恨上了,開始盤算著以後在落日谷怎麼讓他吃苦頭。
秦刺和其他四個告辭的人,幾乎是同時離開的福臨會館,但彼此之間並沒有太多的言語,只是簡單的點了點頭,隨後就各奔東西。
兩天後。
陸追寶和王芝凱專門歇業一天,從對面客棧折騰了一桌豐盛的酒席,就在醫館里為秦刺送行。
秦刺通過落日谷最終考核的消息,最後還是傳到了陸追寶和王芝凱的耳里,他們明白,無論如何也留不住秦刺了,這讓他們非常的沮喪,同時也憂心忡忡,便是為秦刺送行,也沒能掩蓋苦巴巴的神色。
秦刺早已經明白這二人的心思,就不由笑了起來,淡淡的說道︰「陸大夫,王大夫,這些時日一直借住于此,多有打擾,還望兩位不要見怪。我就要進入落日谷中修行,今日正式向兩位告別。」
陸追寶苦笑道︰「秦公子客氣了,你雖說在此借住,但到頭來,還是我們寶芝醫館沾了你的光。若是沒有你,我們寶芝醫館也不會在半年時間有了如此大的名氣和發展,所以我和師弟都很感謝秦公子。」
秦刺擺擺手道︰「我也沒做什麼,實際上寶芝醫館的一切,都是大家的功勞,你們兩位可不要給戴高帽。這半年時間,兩位對我照顧有佳,我在這里也呆的很舒服,若不是通過考核,還真不願意離開。」
陸追寶苦巴巴的說道︰「能夠通過落日谷的考核選拔,這確實是一件大好事,我和師弟也很為秦公子感到高興。可惜,想到秦公子馬上就要離開了,這心里就是高興不起來,唉,真不願秦公子就這麼走了。」
秦刺淡淡的一笑說道︰「兩位不必如此,天下無不散之宴席,終歸有人要走,有人要離開,有些事強求不得。不過我也知道兩位顧慮煩惱些什麼,是不是怕我離開之後,醫館的名氣就會跌落下來?」
陸追寶和王芝凱對視了一眼,兩人倒是一點不做作的點了點頭。
對他們的坦誠,秦刺很滿意,但秦刺並沒有揪著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隨口岔開了話,避而不談。
直到宴席快要結束的時候,秦刺才悠悠的模出了一本小冊子,遞給陸追寶說︰「臨走也沒有什麼東西相贈,恰好這兩天有時間,就將我所學的伏羲九針整理了一下,篆錄下來,就此贈與二位留個紀念。」
「啊?」
接過小冊子,又听到秦刺話的陸追寶目瞪口呆,一旁的王芝凱也是如此,兩人都沒有想到,秦刺會在離開之際,將這種不傳之秘的技藝,毫無保留的傳授給他們,這份大禮可就太貴重了。
「秦先生,您……這……這不可以。」陸追寶呆了半天之後,終于回過神來,雖然對手中的小冊子心癢難耐,恨不得能馬上翻開研讀一番,但想了想之後,他還是將此物遞還給了秦刺。
秦刺將遞來的小冊子擋了回去,笑道︰「怎麼?陸大夫您這是不打算接受我的饋贈?還是看不起這伏羲九針。」
「那怎麼會。」陸追寶連連搖頭,有些手足無措的說道︰「只是……只是這東西太貴重了,我和師弟受之有愧啊。何況這等技藝都是不傳之秘,您就這麼給了我倆,難道不怕……不怕您家人責怪?不怕我二人鳩佔鵲巢?」
秦刺哈哈一笑道︰「兩位過濾,哪有什麼不傳之秘,技藝本就是為了讓更多的人掌握,好服務于更多的人。我雖然掌握著這門技藝,但日後將要進入落日谷修行,勢必無法在行醫。兩位掌握了此技,日後坐鎮寶芝醫館,可以為更多的人接觸病癥的痛苦,恢復健康,這才是最重要的。」
陸追寶和王芝凱頓時無比感動,他們都知道,秦刺雖然話是這麼說,但實際上,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出了他們兩人心中的擔憂之處,所以才傳授此技,以化解他們的憂心,穩固寶芝醫館的名氣。
「秦先生,我……我師兄二人真不知道怎麼感激您才好。您放心,這伏羲九針,我倆必不會再傳于外人,也不會佔據此術的名號,並且會以最大的努力來學習和鑽研,爭取不弱了此術的精妙。」
陸追寶向秦刺保證道。
秦刺笑著點點頭道︰「不要有太多心里負擔,也不必顧忌是否可以傳于他人,如果遇到合適的人選,你們也大可以傾囊相授。當然,好好鑽研是應該的,學好了此術,才能救治更多的人。」
「是!」
陸追寶和王芝凱同時點點頭,儼然將秦刺當做師傅來看了。
「秦公子,我有一個想法,不知道您同意不同意。」陸追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開口道。
「你說。」
「我想把寶芝醫館的名號改一改。這寶芝醫館雖然是我師兄弟所創,但卻在秦公子你的手上打出了名聲,有了更大的發展。所以我想將醫館更名為刺醫坊,以後一直沿用此名,您覺得如何?」
秦刺倒是沒想到陸追寶忽然提出了這樣的想法,刺醫坊的刺字,明顯是取他的名字,不過他也並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妥,便點點頭道︰「你覺得可行就看著辦吧,我是沒有什麼異議的。」
陸追寶聞言大喜,在宴席結束之後,就急匆匆的找人重新制作牌匾,由于使了錢財,牌匾的制作速度極快,在秦刺還沒離開之前,嶄新的「刺醫坊」三個大字的牌匾就已經掛在了醫館門楣上。
鞭炮聲齊鳴中,新更名的刺醫坊正式落成,但秦刺卻沒有時間繼續留足,因為前往申屠家族集合的時間快要到了,恰好李胖子也從臨江城的家中返回落日城,直奔醫館而來,秦刺就告辭陸追寶等人,和李胖子一起前往申屠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