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易換,由儒凌國欽天監所推算的吉日馬上來臨。
在柳曦雅依依不舍,由政成王爺柳貫成與浩遠將軍張澤引領下和親隊伍浩浩蕩蕩從皇宮正門宣德門出發,引來了百姓們的爭相圍觀。傳說這次出嫁和親的是皇帝老爺和那個寵冠後宮的皇貴妃捧在手里怕摔著、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心肝寶貝—劭寧公主,怪不得這嫁妝如此的豐厚,足足是去年和芬公主的五倍,雖說這位公主是去和親,但要清楚那和芬公主可是正宮所出的大長公主,地位不知道要尊貴多少,而且听說和親隊伍中那兩輛比公主稍小些但裝飾同樣精致華美的馬車里坐著的是封為一品誥命夫人的政成王妃和浩遠將軍夫人……百姓們嘀嘀咕咕的議論著,羨慕不已。
馬車內,坐著百姓議論紛紛、艷羨不已的劭寧公主實則是替身的柳握晨與兩個貼身宮女月見和鈴蘭。
「公主,好熱鬧啊,真想下去玩玩。」性子活潑的鈴蘭偷掀開簾幕,看見外面連侍衛攔都攔不住的百姓,興奮不已。
「鈴蘭。」同為宮女的月見相對下性情就沉穩許多,她拉拉鈴蘭的衣袖,示意她別說了,現在是去和親不是去玩,這丫頭到底清不清楚啊。
「怎麼了?月見,干嘛扯我衣服,主子,你看月見。」鈴蘭不悅告狀,因在冷宮並未加以封號,由此一起長大的宮女在尷尬下叫她主子,既不失了分寸也不失了。
「沒事。」正襟危坐的柳握晨,明白月見的意思,朝她搖搖頭︰「唯一一次出宮的機會,又是最後的機會,由著她吧。」
這時鈴蘭才明白月見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柳握晨看著這兩個從小一起長大親如姐妹的貼身宮女內疚不已︰「這路途遙遠的,南越國也不知深淺,實在不該讓你們跟著。」她不該心軟,順了她們。
「原來公主還是想趕我們走啊,現在就讓奴婢來好好告訴主子吧。奴婢兩個是娘娘買的,就是為了跟在主子身邊,服侍主子,打小兒起就不知爹的,不曉娘的,這名字也是主子取的,現在,主子去和親,我們不跟著主子倒跟了誰去?宜倫主子那里倒是可以再去兩三個,反正皇上也不會說什麼,只是那什麼水仙啊,薔薇啊,百合的,個個不是省事的主兒,以後背地里被打啊罵啊常有的事;給了皇貴妃娘娘也行,這件事兒對皇貴妃娘娘也不是什麼大事,隨便配給哪個主子哪個爺就好了,幾年後命好就還可以打發出宮,自個兒還可以尋個出去,命不好呢連宮牆外面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鈴蘭快人快語道︰「儒凌國有什麼好,南越國才是真的好,隨便派出一個什麼使節打著和親的旗號來就可以把皇上的掌上明珠給要走了,若要奴婢兩個留在那個無人問暖問熱的地方倒不如跟了公主去了好,君後身邊的宮女,想來也是風光得很吶,主子可別想丟下咱們兩個自個兒去過著那錦衣裹身、玉食填月復的好生活。」
柳握晨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半響道︰「真真是伶牙俐齒,怪道連水仙都不敢惹,也不知是誰教出來的?」水仙是柳曦雅身邊的第一等宮女,極受寵愛,做事全面可靠,忠心耿耿、口齒伶俐,在眾宮女中首屈一指的宮女,而她們家這個鈴蘭卻是連水仙也不敢惹。
「自是公主教得好。」鈴蘭笑嘻嘻道。
「我可沒這麼好的才能。」柳握晨斜睨了她一眼。
「主子是正經的主子,奴婢兩個終究是奴婢,不比宜倫主子和公主是正經兒的姐妹親人,奴婢兩人自小便是跟在主子身邊,主子不把奴婢當親人,但奴婢可是把主子當親人,如今主子要把奴婢遣散了,可不是讓奴婢家破人散嗎?」月見幽幽道,兩行清淚就這麼下來了。見姐妹哭了,鈴蘭也悲從中來跟著落淚。
柳握晨慌神了,忙道︰「我可不是要分開你們,我雖有個母親,但自小也是孤零零的一人,雖說是皇女之尊,卻是連個封號也沒有,由著別人姑娘、主子的亂叫著,出一趟宮門也是受盡那些仗勢欺人的冷落和欺負,若不是多了你們兩個,還不知會孤單成什麼樣子,我也不願和你們分開,只是這去國離鄉之事能少一個就少一個,雖說去了便是君後,可是背後沒權沒勢的指不定要受什麼欺負。」說完,嘆了口氣,她是真怕委屈了這兩個丫頭啊,可如今听她們這麼說也就放下心了,鈴蘭說得對把她們留在這里,又沒個可靠之人可依托,沒幾年也不知道會配個什麼人,倒不如留在身邊,自己過去便是一國之母,別的或許幫不上,但幫她們尋門好親事也不是難事,想清楚了也就輕松了,拉著兩個人的手,笑道︰「好了,是我錯了,別哭了,我再不說這樣的混話了。」見兩人還在哭,知道是真傷了她們的心︰「你們道我不當你們是親人,我哪里不當你們是親人,打小兒一起長大,可曾利用皇女的身份呵斥過你們一句半句;你們只道我把十三皇姐當姐姐,當親人姐妹,可是你們也看到了,十三皇姐是真心待我,可曾見過她待其他皇子公主這樣。」在儒凌國的這些日子來,若說什麼讓她留念的除了已故的母妃和身邊這兩個打小兒一起長大丫頭,就只有柳曦雅了。
「那是因為她欠公主的。」鈴蘭嘀嘀咕咕。主子心地就好,難道以為她不知道她們公主是代嫁的,南越國派人來和親,皇上本是指定了德皇貴妃的劭寧公主柳曦雅,可是因為德皇貴妃疼愛這唯一的女兒,舍不得她遠嫁,千選萬選選定了她們家公主做替身,那曦雅公主自小生于深宮,皇貴妃娘娘寶貝得什麼似的,一般的皇子皇女都難見其一面,做這種事很容易瞞過的,可憐她們公主的封號還是別人的,同為帝女怎麼就差這麼多,鈴蘭一想起這件事就不開心。
「鈴蘭,雖是如此,但最後怎麼樣還是皇上一紙聖旨決定的,若是換了別的公主和宜倫主子一樣對主子嗎?」月見道。「主子是在乎宜倫主子的一片真心。」
「若是真心,哪會還要主子來代替和親。」鈴蘭月兌口而出後馬上意識自己說錯話了,怯怯看了眼柳握晨。
柳握晨看著她們,俏臉微凝,口氣嚴肅︰「鈴蘭,月見,這件事不許再提了,從聖下了的那天起我就是德皇貴妃的劭寧公主,以後南越國的君後娘娘,你們要謹記,切不可把這件事說出去,不然後果不是你我可以想象得到的,知道了嗎?」到時她再度被打入冷宮事小,挑起兩國的戰爭她就罪孽深重了。
被柳握晨難得的嚴肅嚇到了的兩人,愣愣的點頭。
柳握晨淺淺一笑,軟下口氣︰「我知道你們是替我委屈,可是我不覺得苦,你們也知道,替母親得了封號、替母親沉冤得雪一直是我的希望,如今十三皇姐替我做到了,我能報答她一點事也是應當的,這事怨不得別人,更不能怨十三皇姐,況且我過去後便是一國之母,說到底還是十三皇姐受委屈了,在儒凌國嫁得再好也比不過母儀天下是吧?你們倆別擔心,只要我安守本分,處理好自己分內的事,我相信南越國虧待不了我的。好了,快把淚擦干,若是讓別人看見了,我這個公主怕是要背上「惡公主」的名號,以後啊除非你們自己要求走,不然我是不會放人的。」又看看兩人,打趣道︰「如此花容月貌,若是哭壞了,我可拿什麼賠給你們未來的夫婿。」
「公主。」兩人嬌嗔不已,離愁別緒倒是沖淡了不少。
柳握晨看著兩個宮女打打鬧鬧,看似平靜幸福的表情下思緒卻如打著結、怎麼理也理不清的絲線。她突然覺得很害怕,害怕自己做了一個錯的決定。怎麼不害怕呢?畢竟她要去的地方是一個毫無概念的國度,沒有一個親人,沒有一處熟悉之景。可是,她低頭默默看著著手上的護指,那麼華美,那麼精致,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這是否得寵的一個象征,母親,您若地下有知是不是也該瞑目了,這是女兒唯一能為您做的,希望您能夠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