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婆婆微微開合著嘴唇，她全身因長時間沒有進食而癱軟無力，臉色蒼白泛黃。何玉玲想對胡國泰說些什麼，但根本吐不出氣來，更無法振動聲帶發出聲音，卻只有微弱的呼氣聲。呼出一層氣霧模糊了氧氣罩。
「玉玲，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別動氣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胡國泰看著何玉玲奄奄一息又苦于無法表達自己的意思或者遺囑而心痛萬分，他想讓玉玲能安安穩穩，平靜快樂地度過人生最後的日子，所以盡量寬慰著何玉玲。
「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嗎？」胡國泰問。
何玉玲搖了搖下顎。
「要我帶春蘭來看看你嗎？」胡國泰揣摩著玉玲婆婆的口型和意思猜到。
何玉玲又微微搖了搖下巴。
「奧，也是，春蘭現在自己懷有身孕，路途奔波，可千萬不能動了胎氣的。是要看看外甥寶貝嗎？」胡國泰繼續問著。
出乎胡國泰的意料，他本以為何玉玲一定點下巴的，不想玉玲婆婆依舊無奈地搖擺著。
「哦，在醫院里待的不習慣嗎？」胡國泰絞盡腦汁，生怕何玉玲激動起來。
她依然搖晃著，露出有些無奈地表情。
「玉玲，你不要性急。哦！我知道了。」胡國泰連忙做著緩沖，想著玉玲到底有什麼要求。
「和我有關嗎？」他問道。
何玉玲點點頭。
「和春蘭有關嗎？」
她又點點頭。
「有外甥寶貝有關嗎？」
玉玲婆婆依舊點點頭。
胡國泰有些犯困了，到底是什麼呢？他左思右想怎麼也說不上來。
「玉玲，你別急，我今天帶了草席子，我今晚就在房間里面睡，和你在一起，像家里一樣，晚上我也陪著你。你不要急，我們慢慢地聊。
胡國泰對著玉玲婆婆微笑著，何玉玲也欣慰地露出一絲喜色。他一直斷斷續續說著玉玲婆婆可能的要求，但是始終不能說到點子上，偶爾何玉玲微微瞪大了眼楮，好像在提醒他，他說的已經接近了，但是接著又輕輕地半閉上了眼楮。
胡國泰無奈地站起身子，左右來回踱步，偶爾想出了一個，但又不中玉玲婆婆的意思，只得繼續猜，他從來沒有體會過和最親密的人存在這樣大的溝通障礙，即使是生活中的諸多摩擦和矛盾，不消多好時間，他們也常常能馬上達成一致。今天看來要一致耐著性子，無論如何要解開她心中的一個心結。
咚咚……外面傳來了一身敲門聲，值班醫生打開了病房門，夸進了半個身子說道，「胡同志，有人要探望病人，你能出來見他一下嗎？」
胡國泰停住了步伐，看著床頭櫃上的花和幾籃水果，有些疑惑地問道︰「是誰？」
「是病人的同鄉，他不方便進來，有話要和你說。」醫生對胡國泰往門外牽引著他的眼神，暗示了一眼。
「好，」他說著走出來，出門將門輕輕合上。抬眼一看，見到滿臉胡渣，頭發不再是平頭而是沒有整理的有些長的不得體的金虎。
在這幾個月的調查中，金虎已經主動承認了與該案件的關系，承認自己是該組織中一門被利用的同犯，手鐲是自己搶劫中奪取的贓物，其他人員都是外地人，與他不熟。因為案件中的關鍵任務王宗鑫一直在逃，此案一直處在僵局狀態。對于金虎認罪態度良好，考慮其在軍隊中曾獲得過榮譽勛章，立下不可磨滅的功勞，刑法適量減刑，改無期徒刑為有期徒刑5年，賠償受害人家屬精神和醫療費用。並出面道歉。
金虎無力地低下了頭，雙手被手銬銬起來。他握著兩個僵硬的拳頭，有些惴惴不安。
「你這個畜生，衣冠禽獸，還有什麼臉來見我。」胡國泰向前瘸了幾步，舉起一掌要打過去，被金虎身後的一名警察攔住。
「同志，犯人是來道歉的，不要沖動，我們會嚴厲處理犯罪分子的。」穿著一身威嚴的制服的武警嚴肅地說到。
他無奈之下，退後了幾步，想起了病危的何玉玲和瘋瘋癲癲的女兒，悲痛和憤恨交加。
「呸！」他惡狠狠地吐出一口吐沫。
「平日里看你為人正直，忠厚老實，口口聲聲說喜歡春蘭，沒想到你背地里竟干些這樣的勾當，可恥，禽獸！」胡國泰泄憤地狠狠罵道。又怕驚動了何玉玲他回頭望了一眼，控制自己憤怒，壓低了聲音。
「國泰叔……」金虎面無表情地等胡國泰泄完憤後開口說道。
「誰是你叔，你這個畜生，你還有臉叫我叔，你這種人應該槍斃。」胡國泰側過臉不屑去看他。
「我知道，就算是我死一千次，一百次，我也無法補償你們家里受到的傷害，我的道歉也不指望你們的原諒，但我心里頭真的真的……是我真的是虧欠你們太多，」
「我們那里對你不起，你要這樣po害我們啊，你玉玲……她現在……她從小可刻薄過你，口口聲聲說玉玲對你有恩，你呢，卻恩將仇報，和著你媽一起來整我們，我們到底那里得罪你們了，你們一家怎麼非要把我們往死里逼呀。」胡國泰說著激動起來，滿臉通紅。
「我收再多的磨難也贖不了我家里面的罪，我去看過春蘭了，她那個樣子，都是我們逼得，我對不起她。」金虎之前要求去精神病院看望胡春蘭，他只是站在門口的透明窗口望了一會兒痴呆的胡春蘭，再也無法按捺住內心的悲痛和愧疚。
「我……我代我們全家向你們道歉。對不起！」他說著彎腰鞠躬，淚如泉涌。
「沒心沒肺的畜生！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嗚嗚……你這個殺人犯，豬狗不如的東西！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你們一定會有報應的，嗚嗚……」他忍著壓低聲劈頭罵道。
啪啪啪。胡國泰忽然回頭猛烈地錘去幾拳頭，金虎並未躲閃，被他身後的兩名羈押的武警連忙拉開。
「我們奉命帶他到醫院拆刀傷的線，依他最後入獄前的要求，來向你們道歉，現在我們也該將他押後去了。」武警說道。
說完兩名武警押著略微有些駝下背脊，萎靡不振的金虎離開了。
胡國泰余憤未消，呼著粗氣，和醫生站在門外幾步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