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後,玊羽惜便不太愛說話了,也很少出棲靨宮,每每皆是窩在殿里看書、練字、彈琴,還有那雷打不動的曬太陽。霽凌麟自然也發現了玊羽惜的異常,可是,這全是因為自己的疏忽而造成的,所以,他也不便說些什麼。只是他來棲靨宮的次數越來越多,待上的的時間也比之前長了些,照初鶴的話說,除了上朝和睡覺的時間皇上大都是在棲靨宮度過的。
玊羽惜當然知道霽凌麟對自己的好,可是她愛的人是他的哥哥,這個事實是無法改變的,所以,即使他的很多做法都讓自己感動,卻無法動情,只是將兩人的關系定義在朋友和未來的小叔上。
說到霽凌麒,玊羽惜已經有近三個月未見他了,自瑯安城的赦王府一別,她對他的思念從未停止過。那封貼身收著的信,早已經因為長時間的翻看而變薄變皺了,而那手遒勁而不失輕逸的字,玊羽惜已在反復觀摩中深印在了腦中,且自己的字也趨于那種風格,只是因為力氣的原因,始終少了那麼一些遒勁,多了幾分清瘦秀雅,讓玊羽惜一直懊惱不已。這或許就是戀愛中人的共性吧,總是想著向對方靠攏,與對方趨近,創造出很多的共同點。
思念歸思念,玊羽惜還是很能認清現實的!她知道,以現在這個情況來看,她想要逃出這個島,是很不容易的,再逃出這個皇宮,那簡直是比登天還難!所以,她並不是很蠢的去逃,而是積極地去過好在這個地方的每一天,慢慢地等待時機,再一朝逃出生天。
棲靨宮因為那連著兩次的意外增加了很多防衛,飲食用度都分外小心,唯恐出了什麼岔子惹得龍顏大怒,惹禍上身。守衛多了也就意味著人多了,所以,棲靨宮這個地方一下子就變得熱鬧起來了,盡管這種熱鬧是不能展現在霽凌麟和玊羽惜面前的,可是,玊羽惜還是感受到了一些氣氛。因為上面的交代,再加上玊羽惜良善的性子,那些守衛僕婢倒是都很安分,也都很盡心。
在屋子里悶了很久,其實玊羽惜早就想出去走走。此時的季節恰是秋高氣爽,雖萬物開始衰頹,可是景致卻也是不差的,在微涼的秋風的吹拂下,心情也變得開闊豁達,那些因著意外而郁結的心思,在此時倒是消散了些。
玊羽惜現在時常拿著一卷書,望著窗子外頭的天發呆,眼楮里流露出的是滿滿的渴慕,對自由的渴慕。「呵,近些時日你的氣色是愈發好了,羽惜!」霽凌麟的聲音傳了來,玊羽惜轉過身子,只見霽凌麟正背著手站在幾步遠處望著她。
「是啊!這都是托皇上你的那些補藥的福,我才能這麼快就生龍活虎了!」玊羽惜將書卷放下,嬉笑著說道。
「哦?看來那些奴才沒有白養,還是會干些事兒的!」霽凌麟接過話說道,邊說邊走上前去,在玊羽惜旁邊坐了下來。
聞言,玊羽惜笑了起來。霽凌麟坐下後,便拉過玊羽惜的手握了一下,玊羽惜有些不自然的想抽回卻被握得更緊,玊羽惜無奈,只得任他抓著,「怎麼手還是這般涼,現在的天兒已經涼下來了,你要記得多加些衣裳!」霽凌麟說道,聲音里是淡淡的無奈和濃濃的寵溺。
這時候,初鶴進來添茶,玊羽惜趁勢將手從霽凌麟手中抽了回來,「嗯,知道了!」
「知道就好!」霽凌麟說道,「對了,我看你最近鮮少往外面散步,以你的性子最近在屋子里也悶壞了吧!現在天兒雖涼卻也是適合走動的時候,不妨出去走走!現在這邊兒的守衛我添了不少,安全問題還是能保證的,若還是怕,不妨帶著初鶴一塊兒去。我若有時間,也可以陪你四處走走!」
「對啊,小姐!你好久未出門了,是該走動走動的!」初鶴也隨聲附和道。
「好的,我會出去走走的!」玊羽惜應道,「你是一國之君,國事繁忙,就不要總陪我了,我這里有初鶴陪就行了!」
「怎麼,你這是在趕我嗎?」霽凌麟說道,接著又壓低聲音道︰「其實,我挺羨慕初鶴的,因為她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比我多很多……」那略低沉的嗓音,讓玊羽惜的臉又有些發燙,霽凌麟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
第二日,玊羽惜起了個大早,用完早膳,便攜著初鶴出了棲靨宮。或許是因為太久沒出來了,或許是因為秋日里舒適的天氣,反正,玊羽惜的心情很High,一路上邊走還邊哼唱著歌。
兩人就這樣邊走邊停的走了很遠,遠到棲靨宮已經看得不是太清楚了。「小姐,前面不遠處就是小池子了,我們要不要避著點兒,往其他方向走走看?」初鶴往四周看了看,對玊羽惜說道,因著怕她對上次的溺水心有芥蒂,所以才這般提議。
玊羽惜點了點頭,倒不是產生了什麼陰影,而是不想讓她擔心,之前夏天就那般狼狽,眼下已近深秋,水亮不說,再跌下去,就不可能只是發高燒這般簡單了吧!
兩人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沒走多久,便見到一叢菊花,花盤很大的金黃色讓人眼前一亮,再往前走,還是菊花,玊羽惜這才知道,這是一片菊花海,這片菊花因著是無人打理的緣故,顯得雜亂卻很茂盛,比陸府中陸玭園子里的那些菊花還要壯觀,秋風中真真是萬花開盡始看菊!
或許真的是被這景致給迷住了,或許是觸景生情,想起了陸玭,玊羽惜並不想離開。于是,在被風吹得有些咳嗽時,她拒絕了初鶴提出回去的建議,而是選擇留下來賞菊,反倒讓初鶴獨自回去為她拿些衣裳御寒。初鶴雖有些不放心,可是也敵不過玊羽惜的一再堅持,最後只好自己回去拿衣服了。
初鶴走後,玊羽惜向著菊花海的深處走去,隨著越走越深,沒了原來那叢樹林的遮擋,一座建築物顯露出來。玊羽惜一怔,帶著幾分好奇,便穿過菊花海向那座建築走去。
這是一處和棲靨宮很相似的宮樓,雖看著很近,但真正走近卻也費了一些時候。待玊羽惜真正走近的時候才發現這里很冷清,甚至比棲靨宮之前還甚。那處宮門半開著,玊羽惜推開已有些陳舊的朱漆宮門,抬步走了進去。進去之後才發現院子里別有洞天,面積很大,並沒有栽種花樹,整個院中只有很多用木板搭起的小攤,上面曬著很多東西,根據樣子和氣味,玊羽惜覺得好像是藥材,那些個小攤佔據了大半個院子。
玊羽惜繼續往里走,快至殿門時,她想喚一喚是否有人在,一個聲音卻突然從背後傳了來。那並不是人的聲音,玊羽惜轉身一看原來是一只很大的狸貓,通身黑色,毛色倒是油光水滑,兩只眼楮圓鼓鼓的很是嚇人,剛才那個聲音應該是它發出來的,玊羽惜這才吁了口氣兒。
正在她用手輕拍著胸脯給自己壓驚時,卻意外的听到了一陣腳步聲,腳步很慢卻並不凌亂,在這空曠院子的青磚上叩出聲響。略顯突兀卻不刺耳的腳步聲讓玊羽惜既高興又恐慌,高興地是這並不是一處荒宅;恐慌的是不知這宅子的主人是誰,自己就這般突兀的闖入,會不會讓主人不高興?
漸漸地腳步聲近了,玊羽惜也見到了腳步聲的主人,腳穿一雙有些像木屐的鞋,身穿一襲紫衣,身材姣好並不臃腫,但是那張臉卻讓玊羽惜著實嚇了一大跳,因為來人的臉上布滿了丑陋的疤痕,因此並不能看出年紀大小,只能從那高高挽起的發上看得出是個女人!
隨著那女子的漸漸接近,玊羽惜越來越緊張,心都捏在嗓子眼兒了,因為,即使滿臉疤痕,這個女人卻很是有氣場和存在感,讓人有些壓抑。
「前、前輩,不好意思打擾到您!我只是來這邊賞菊,有些口渴,見這邊有屋子便進來討杯茶喝!給您帶來不便的地方還請您多多包涵……」玊羽惜講了一大堆兒話,本來不渴的也被說渴了,卻不見對面的人回應。
「前輩,前輩!」玊羽惜又喚道,結果,這次有了回應,卻是轉身往一邊兒的廊道上倒了一碗茶,遞給了玊羽惜。玊羽惜接過茶碗,喝了一大口,只覺得滿嘴的菊花味兒甘霜可口。喝完茶後,玊羽惜意猶未盡的將茶碗遞給那個女人,又道︰「前輩,不知如何稱呼您?」
那個女人給自己也倒了一碗菊花茶,慢慢地喝了起來,那動作並不是刻意的,卻自有一份優雅在里面,讓玊羽惜對她更加好奇了!
「前輩,你能不能跟我說句話兒呀?」玊羽惜終于忍不住說道。可是,那個女人的反應很奇怪,她先是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玊羽惜很是郁悶,為什麼不跟自己說話呀,難道是不屑于跟自己說話?
就在她各種猜測的功夫,那個女人又回來了,這次她的手里拿著一疊紙和一支筆。玊羽惜很是疑惑地看著她,她也不說話,只是用那支筆在紙上寫了起來。少頃,她將一張紙遞給了玊羽惜,玊羽惜一看就愣了,敢情自己這麼半天就在那自說自話呢?原來,那紙上寫著的是「我是啞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