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輕吹 一、惴惴不安

作者 ︰ 奇書女

落日渾圓,鳥兒在盤旋撲騰,多麼美的詩情畫意!可誰能從這表像上看到事物的本質和人的內心?那些透沏的期盼,那些憤懣的憂郁,都在這美麗之後奔涌。什麼生存哲學?真的有必要知道嗎?不!我不想知道!

----本文?瑞雪

一、惴惴不安

瑞雪被很疼地弄醒了。

睜開眼楮,三個女伴正驚愕地瞅著她。

「你沒事兒吧?」,「我能有什麼事兒啊?」瑞雪一骨碌爬起來。

今天下午發畢業證書,證書一發,接著就是畢業失業。從此流落社會,任由風雲變幻了。所以,四位室友像約好似的,上午十一點,就一齊跳上各自的鐵床睡下了。

說是合合眼,養精蓄稅,以便迎接下午春雷般的打擊。

這座以那幢全國如雷貫耳的名校命名的女子寄宿學校,環境一流,名師雲集,每年的畢業率居高不下。

然而,畢竟總有畢不了業的。

誰願意四年繳了二十萬的學費,到未後自已卻被劃入「不予畢業」的隊列呢?

一躺下,瑞雪倒是一會兒就睡著了。不是她沒心事兒,而是連日來心事太太多太重,一沾枕頭就閉上了眼楮。

同樣惴惴不安的三個女伴卻睡不著,假寐一陣,干脆睜開眼楮,望著雪白的屋頂發楞怔。

大抵天底下的學子,都在這種時刻合不上眼。

三女孩兒干脆就坐了起來,各自整理著自已的東西。夢娜是室友公認的美女,一面撲閃著天生的長睫毛,慢騰騰收拾折疊著自個兒的細軟。

一面幽幽道︰「今天一過,姐妹們,就勞燕分飛了呵,誰有提議可早點說,免得事後跺腳。」

人如其名的冷靜,就紅紅眼楮,夢幻般嘆口氣︰「好快,就像昨天才入學,怎麼就畢業了啊?」

有「二冰冰」之稱的蓮藕呢,惆悵的盯盯夢娜,又看看冷靜︰「拜托!冷美女,別故作傷感好不好?」

平時就忌諱別人叫自已「美女」的冷靜,順手就把手中正在里里外外顧盼自憐的桃心鏡,扔了過來。桃心鏡在六月的陽光下一閃,劃出一道不規矩的弧光,直直的落在了瑞雪頭上……

瑞雪抓起枕頭邊的桃心鏡看看,鏡中出現了一張氣色不算好的臉蛋。

鵝蛋形的臉蛋上,嵌著二只黑亮眼楮,皮膚白哲,細質柔女敕……

瑞雪一面滿意地照照,一面漫不經心的說︰「冷小姐,誰惹你啦?怎麼扔鏡子砸我呀?」,「沒,我不是故意的。」

說話一急就紅臉的冷靜,臉兒就又紅了。

「是‘二冰冰’惹我,瑞大才,我真不是故意的。」

瑞雪瞟瞟她︰「是不是故意的暫且別說,咱們先論論這弧線的奧秘和運動原理。要不,下午一領證書,就再沒有機會吵嘴了。」

「哇!」夢娜先哭出了聲,一下蹦到瑞雪床上,抱住了她。

緊接著,蓮藕和冷靜也蹦到了她身邊,四室友相擁著哭哭啼啼起來……

傷傷心心又快快樂樂的啜泣一歇,瑞雪恍然大悟的叫到︰「哎,還哭耶?時間快到啦。」,四姐妹這才驚慌地散開,又是一番忙忙碌碌的整理收拾和補妝。

「清華女子寄宿學院」,是座落在本市的南中國區域性唯一一所,經國家教育部認可的女子高級全封閉教育的貴族式自負盈虧學院。

入學的分數和學費都不薄,一樣執行正規大學教程,四年本科加選修。

唯一不同的是,它不是技校,卻包分配,而且都是口碑載道極好的民營和國企單位。

因其畢業生才華姿色俱為上乘,社會上稱之為「夫人大學」。很是讓一幫鑽石五老五和凡夫俗子,心旌搖曳,浮想聯翩。

當瑞雪和室友們跨出寐室,走向學院大禮堂時,那寬泛的帶蓬停車場上,早停滿了各式各樣 亮如新的小車。

許多的成功人士,或是出錢的主兒或是學生家長,正笑逐顏開的隨同女生們一跨進大禮堂。瑞雪一行進了大禮堂,冷靜的臉蛋又紅了。

瑞雪順著她的眼光瞟過去,看見瑞星正和一個與他一樣身高的高挑姑娘,若無其事的說笑著。一頭波浪形的黑發,在健碩的額頭上小鳥一般跳躍。

路過時,瑞雪故意踫踫他。

瑞星回過頭,笑了︰「瑞雪,你們才來,真是大姐大哦,左擁右抱的,夠酷!」,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閃閃,煞是好看。

「我不叫你,你還假裝沒看見呢。談什麼呢?這樣投機?」

瑞雪轉向那姑娘。姑娘顯然有些驚訝,有這樣打斷人家談話的麼?

「這是我姐姐瑞雪,認識一下,我學友于是的妹妹。」,姑娘這才笑著伸過手︰「你好,我是于惠,第一次見面。」

瑞雪有些遲疑的握握她的手,一接觸到于惠冰冷的指尖,她馬上松開。

有這種冰冷指頭的人,一定冷血,瑞雪想。

「啊哈,三大美女都到啦。」瑞星瞅瞅瑞雪身邊的三個室友,眼光在冷靜臉蛋上停停,鳥一般滑過,停在夢娜卷曲的鬢發上。

「夢娜,等會兒莫哭鼻子哦,帶絲羅小帕沒?」

瑞星掏掏自已腰包︰「要不要我替你效勞?」

夢娜嗔他一口︰「男人哭吧不是罪!華仔沒唱女人哭吧?哼!討厭!」

蓮藕也笑他︰「瑞星,這歇怎麼沒見你往咱宿舍跑啊?是不是移情別戀啦?」,瑞雪忙接口︰「行了行了,咱們找位子坐下,免得讓學監看見不高興。」

瑞星心領神會,朝姐姐投去感激一瞟,拘著于惠的胳膊肘兒往就走。

可冷靜不干了。

冷靜痴旖的地望著瑞星的背影,蠕動著嘴唇,快哭了。

瑞雪拉拉她的左胳膊︰「坐下吧,冷靜,還有時間和機會,坐下吧,集中精力開會才是。」,夢娜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那個于是不是個記者嗎?怎麼成了瑞星的學友哇?」

瑞雪有些愕然︰「記者?難怪他妹妹的手指尖冰冷,哪報的?」

「‘××晚報’的經宣部主任,專跑社會新聞兼企業聯系。」

四姐妹在,就一直少開口的冷靜,居然月兌口而出︰「姓于的于,可是的是。性別︰男。年齡︰二十三,身高;一米七五。本科,未婚,不是本地人。」

瑞雪,夢娜和蓮藕都笑了。

瑞雪搖搖頭︰「唉,冷靜冷靜,你該冷靜時可一點不冷靜,記得這樣清楚干嘛啊?真乃你董事長老爸的神韻再顯哦。」……

大禮堂里布置得典雅華貴。

大幅的降紫色幕布後,襯著大幅的素月白莎巾。二邊垂吊著大朵大朵金色的穗把,立時就把女子寄宿學院的審美價值觀,立體型展現在了大家眼前。

再看那襯著大廳牆頭的十幾座人體雕塑,人文倫理和文藝復興時期的巨匠風采,無處不在璀璨生輝。

瑞雪記得很清楚。

這座完全仿照西方國家一級劇院裝飾和安裝的大禮堂,五重進深,五重垂帷,各種音響燈光舞美投影特效轉換等,在南中國都堪稱一流。

記得四年前,自已第一次代表新入學的同學講話。

面對台下黑壓壓的人頭和眼楮,膽怯地從嗓眼里擠出了一句︰「尊敬的老師,師姐師哥們,你們好!」,馬上被台下的掌聲雷動打斷了。

她听見自已的聲音,清朗圓潤,格外優美悅耳,不禁信心大振。

後面就口齒伶俐聲情並茂的一氣讀下去,奠定了她客串學院廣播員的基礎和資格。事後,瑞雪才知道,是那安裝的自動語音調節系統幫了她……

「秋教授!」,有人輕輕拍她一下。

瑞雪扭過頭,夢娜指指一邊,學院德高望重的秋教授正向自已微笑示意。

瑞雪忽然感到有些心跳,惴惴不安。她指指自已胸脯,秋教授肯定地點點頭︰「請出來一下可以嗎?」

教授優雅的笑笑︰「有個小事兒,麻煩你,就一小會兒。」

三個室友自覺地別開了雙腳,瑞雪就側著身子微低了頭,一路擠出了大禮堂。

等在禮堂門口的秋教授,見了瑞雪,朝前呶呶嘴︰「瑞雪,我們到那兒談談吧。」,瑞雪緊抿了自已的嘴巴,臉上帶著可人的笑靨,跟在他身邊,心頭卻亂跳如麻。

終于,二人踱到了那一團濃蔭下。

翠綠的鮮亮,漫天的溫熱,讓一向風流倜儻的秋教授,微蹙著眉頭,神情有些憂郁。

「瑞雪,事情沒辦好。看來,你留不了校啦。」,雖然在自已意料之中,可瑞雪听了仍然臉色驟變︰「你不是說沒有問題?你不是校董嗎?」

「是呀,我也沒預料到,今年的留校名額這樣緊呵。」

秋教授神情尷尬,吞吞吐吐︰「對不起!真對不起!」

瑞雪憤怒的盯住他︰「對不起就完啦?可知否我氣憤之下,會做出什麼舉動?」,秋教授臉紅紅,隨之泰然處之。

「到校長室揭發我,告我和在校女生發生關系?騙取女生錢財?隨便吧,瑞雪。事已如此,夫有何言?不過,你可別忘了,這是你情我願,我手里可有證據。」

瑞雪咬緊牙關,她覺得自已心在流血。

因為,最讓自已惶恐不安的事情,終于發生了。

能在寄宿學院留教,不但意味著豐厚的年薪與福利待遇,也意味著端上了真正意義上的金飯碗。

寄宿學院雖然表面上是由港台大佬出主要資金,假校董事會名義自負盈利的經營,可誰都明白,支撐和掌控著它運作的,卻是一個龐大而復雜的社會利益系統。

轉型期的各種社會資源,社會關系和社會需求的總源頭交換處,讓寄宿學院的巨大潛在動能,一直在蓬蓬勃勃。

所有,才有了「公務員算小三,留校才是老大。」的眾多畢業生首選。

瑞雪也不例外。

自從跨進這所學院那天起,耳濡目染,就一直期盼著認真學習。

以優異的成績冒出,再冒出,就一定能夠留校任教。並且,也順理成章的成了秋教授許諾下的第N個犧牲品。

現在,圖窮匕首見,獻了初吻,送了現金,仍然是提籃打水一場空……

「秋侗,你害了多少姑娘?好,我就去找校長,把你的一切都揭示出來。」

瑞雪咬緊牙關,跺腳道︰「你有家有室的都不怕?我獨身一人更不怕,咱們走著瞧吧。」,秋教授聲色不動的笑笑︰「真要拼個魚死網破?你是一介女孩兒啊。

還是冷靜冷靜吧。不過,如果你能再拿出十萬塊留校金,我看這事兒沒準兒也會有一線希望。」

幾片樹葉落下,默默的盤旋著掉在瑞雪發上。

瑞雪揪住了一片樹葉,很奇怪這時節怎麼會有落葉?

這是一片寬大的榕樹葉,經脈上還帶著清晰翠綠細細的紋理。瑞雪仔細瞅瞅它,一把揉碎後,漏開五指,讓葉未徐徐漏下。

「再拿十萬留校金?只怕是給你發獎金吧。我真奇怪,你這種人渣,為什麼居然還活得有有味,人模狗樣的?」

秋教授搖搖頭,嘆口氣。

「于事無補,于事無補!瑞雪,證書發後,大家就各自東西了。如果你願意,現在還來得及。

瑞雪終于忍不住,狠狠一口大唾沫劈頭蓋臉地啐去︰「人渣!我會找你算帳的。」……

燙金的大紅本科畢業證書,一一由昨晚上才從香港趕來的校長,親手發給畢業生。

這位富可敵國的大佬像平日照片上的形象一樣,和藹可親,笑容滿面,一一握著畢業生的雙手,鞠躬道︰「謝謝!前途遠大!」

幕落的時候,也是高峰時刻,真正的幸運兒出現了。

今年留校的三名畢業生,和往年一樣,盡是富豪官吏之女。

三名留校美女在主席台上,幸福而矜持地婷婷玉立,任由攝像機閃光燈的嘖嘖的驚嘆包圍著,笑靨如花,一動不動。

這種故意留在最後綻放的高峰,本身就說明了留校任教事實上的尊寵和特殊。

在她們一邊,拿著本科學歷證明源源而下的畢業生們,頓時都罩上了一種悲劇色彩。在掌聲雷動中,顯得那樣的無奈和寒磣。

夾在中間慢慢移動著的瑞雪,一眼看到了坐在台下的父親和瑞星,滿月復的沮喪好像才有了一點釋放。

從台下望下去,父子倆顯然是故意選擇了一個偏角而不引人注意的的位子。

瑞雪微微搖搖頭。矮小儒雅的父親一向敏感自尊。

如果不是自已領畢業證離校這件大事兒,父親是不會來到這種場合的,也算是難為他了。「爸!」瑞雪到了父親身邊,舉舉紅彤彤的畢業證書,苦笑笑。

父親接過證書,珍惜的翻開,細細看看,含笑點頭。

「不錯!總算畢業了。現在,瑞雪是我們家學歷最高的人啦。」,一面斜睨著一邊的瑞星︰「前赴後繼,後者努力呵。」

瑞星似笑非笑,搖著自個兒的膝蓋︰「青出于藍勝于藍,出水才看兩腿泥呢。」

瑞雪瞪瞪弟弟,又說︰「爸,那事兒」,「不說不說,過去了就過去了。」

父親打斷女兒的話頭,一派大將風度︰「不怪你!要怪,只怪爸爸沒一官半職,豪宅數幢。這個社會嘛,是這樣的。」

說著站了起來︰「走吧,看有沒有需要我們幫忙提拿的?」

瑞雪朝後面的三個室友看看。

夢娜和蓮藕早大呼小叫的朝自已的好友撲去了,冷靜倒是老老實實的跟著。可她的眼光,就一個勁的朝瑞星瞟,滿目含情,根本沒注意瑞雪在瞅自已。

「冷靜,一塊回宿舍吧?」

瑞雪輕輕說︰「你父母怎麼沒來?我看你東西那

麼多,又順路,我們一起幫你拎拎?」,冷靜大喜過望,連聲答應。

出了禮堂,一輛黑色加長型勞斯萊斯剛停下。

二個秘書模樣的年輕姑娘跳下車,正半躬腰,手搭窗沿的拉開前門。

一個滿頭銀發的老者,敏捷的鑽了出來。涌出禮堂的人們都紛紛停下,與老人握手招呼寒暄。

瑞雪笑笑︰「冷靜,你老爸來啦。還需要我們嗎?」

冷靜不高興地扼起嘴巴︰「誰要他來的?早不來遲不來,來得可真是時候。哼!討厭!我們快吧。」

瑞星卻面露喜色︰「冷大小姐,你老爸可是個忙人,今兒東歐,明天非洲的,能來,可真見他疼你,還不上去迎接打個招呼?」

听瑞星如是說,冷靜就乖巧的迎上去。

「爸爸!」

「靜兒!」

老人高興的回應,一面加快腳步。真看不出年過花甲的老者如此敏捷和硬朗,幾步就跨到了女兒面前︰「證書呢?畢業證書讓我看看。」

接過女兒手中的證書,老者居然不用戴眼鏡,細細的看著。

他像獨自欣賞什麼價值連城的文物珠寶,嘴里喃喃自語︰「好好,有國家教育部大紅公章,有清華女子寄宿學院印鑒,有×××親手的燙金簽名,我靜兒是本科生了,真正畢業了。好好!」

合上證書,見人們都笑容滿面的望著自已,老者歉意一笑。

「哦,這不是瑞兆先生嗎?」

他握住瑞雪老爸的右手︰「瑞先生也來接人?多日不見,先生的藏畫又增加幾許?」,瑞雪瞅瞅老爸,見老爸雖然有些惱怒,卻按捺著自已。

他不失禮貌地點頭︰「主席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我上次就說過,我女兒和冷靜同校同寐室嘛。」

「哦!」老者絲毫未感到尷尬,倒是微微一笑,轉向瑞雪。

「令尊尊女兒,就是這位氣質高雅的小姐吧?瑞雪姑娘冰雪聰明,年年都是年級一名,我們冷靜很是贊不絕口呵。」

冷靜就驕傲的拉住了瑞雪的右胳膊肘兒︰「我說過,瑞雪就是我的偶像!」

老爸見好就收,笑道︰「主席,你那樣忙,還記得山村野夫的收藏?不瞞你說,這段時間零零散散進了一些生品。其中,有些還真值得一看呢。」

「哦,真的?那有空一定來,一定府上游弋。」,二人搖著手,都笑起來。

瑞星在一邊不滿的咳嗽,瑞雪斜眼瞅瞅他。弟弟的眼光一踫上姐姐的目光,立即躲開了。

一行人到寐室收拾好行李,兩個秘書姑娘拎在手,冷靜跺跺腳︰「放下!不用你們,有人。」

老者奇怪的看著女兒︰「我說過再忙也會來接你的,怎麼?你已雇好了力夫?」,冷靜就朝一邊的瑞星望望。

瑞星立即擠上來,微紅著臉︰「主席,我來拎。」

老者微笑道︰「年輕人,我記得你嘛。上次,夜深送靜兒回家。哦?」

他恍然大悟地看看瑞兆和瑞雪,又瞅瞅瑞星︰「你們是一家人哦?瞧我,嗨!」,瑞星從兩個秘書姑娘手中拎過提籃,開步就走。

門外進來了夢娜和蓮藕,身後跟著二個年輕男孩兒。

「冷伯伯,你好!」

「冷伯伯,久違了!」

二女孩兒熱情的叫著,一左一右的挽住老者胳膊。

老者眉飛色舞,自得意滿︰「好好,都畢業了?都是本科學歷哦,好好!」,瑞雪在一邊哭笑不得,微微搖頭。

本科學歷又怎麼啦?

趕明兒,三姐妹到了人才市場一站,那才知道本科學歷是什麼?

她瞧著老者泛銀光朝後梳理得一絲不亂的白發,一張保養良好的紅潤的瘦削臉龐,忽發奇想,這個花甲老者,要不是家才億貫的董事局主席,誰會對他如此熱情和簇擁呢?

再瞅瞅自已老爸。

一件團花淺底的唐裝對襟套在身上,一把綢紙折扇握在手中,雖然神情自若,可顯得對此場面極不適應和舒坦……

可饒是這樣,也還得陪著淺笑。

瑞雪朝老爸看看,老爸也正看著她。

然後,再無奈一笑︰「 !原來是瑞雪同室的姐妹呀,怎麼,需要我們幫忙麼?」,夢娜蓮藕就朝各自的身後看看。

二個年輕男孩兒就摩拳擦掌地迎上一步︰「行李在哪?」

「冷伯伯,上次說的那事兒?」

夢娜蓮藕沒理會,而是幾乎異口同聲道︰「我們今天就離校啦,哼!一天也不許我們多待,還母校哩?」

老者笑道︰「守諾守諾,等我出差回來後就辦。哎,瑞兆先生,我們先走罷,順便了解一下你的收藏。」

見他和老爸說笑著出去了,瑞雪才拍拍手。

「你二個丫頭犯傻呀?哪有這麼直接逼著人家表態的?」

夢娜不屑的揚揚手︰「隨便吧,又不是你老爸。不抓緊點,工作怎麼辦?」,蓮藕也撅著一張酷似大明星的鵝蛋臉︰「就是,說了算,風吹過。不往實地捶捶,工作在哪?」

瑞雪真是氣笑了︰「拜托!當著人家冷靜和外人,不害臊嗎?」

二女孩兒好像這才發現屋里還有外人似的,沖著冷靜一笑︰「別多心,冷小姐!」,又對各自的男孩兒一呶嘴巴,二個年輕人立時消失在門外面。

瑞星急眼了,手拎二個大提籃網兜,頸脖子上還吊著一個大花色方便袋子呢。

他瞅瞅姐姐,又看看冷靜︰「我,我還是留下或者出去?」

「如果願意,你就留下吧。」瑞雪還沒回話,冷靜出乎意外的發話︰「在外等也行!」,這不等于是說了等于沒說嗎?

瑞雪看看進退兩難的弟弟︰「出去吧,我們四姐妹聊聊,你留下不方便的。」,全副武裝的瑞星,就朝三女孩兒笑笑,出去了。

門一關上,夢娜和蓮藕就掩面抽泣了起來。

同室四年,風花雪月。

四姐妹雖然吵吵鬧鬧,可從沒紅過臉。跨出這扇門,從此天涯海角,各自東西,相聚何時?瑞雪和冷靜也撲了上去,四姐妹摟抱在一起,快快樂樂的哭成一團……

哭罷,夢娜期期艾艾的從兜里換出一張紙條兒。

「四年啦,好這容易盼到畢業。可沒想到畢業就是失業,你們看看。」

瑞雪接過瞅瞅,不由得滿臉通紅,咬牙切齒。

這張匆忙從筆記本上撕下的半張紙上,嚴嚴謹謹的與著︰「我承諾,盡我力量,讓夢娜畢業時能留校任教。如不成,天打五雷隆,我為此內疚余生。秋侗,20××年×月×日」

蓮藕接過,一字一句讀罷,臉色煞白,左右晃晃。

爾後哈哈哈大笑。

「啊哈,夢娜,蓮藕,有沒有瑞雪才女?全做了中文系教授的玩物。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淨!哈哈哈!」

一邊笑,一邊也從掏出張一模一樣的半張紙,紙條兒上的內容也一模一樣︰「看啊,多好呵,寫得多好。我為什麼當初就懷疑,而居然相信了呢?我,我真蠢啊。」

瑞雪痛苦不堪的搖著頭,如火攻心。

自已兜里也放著這紙條兒,當初也是懷疑又懷疑,可為什麼居然就相信了呢?

不!這不是老謀深算的騙術,也不是最低級無能的欺騙,更不是卑鄙無聊的玩笑;而是傻傻傻的睜大了眼楮,自已向騙子投懷送抱……

冷靜最後接過看看,不屑的用鼻音哼哼︰「那個騙子,油嘴滑舌,牛頭馬面,我從來就沒相信過他。只是,你們,你們?」

她驚愕的瞧瞧三女孩兒︰「你們?你們不都是很聰明能干麼?」

夢娜跳了起來,披頭散發的大喊︰「夠了!你有一個有錢有勢的老爸,當然說得起硬話。可我們,我們,我有什麼?

我的學費是我老爸在外打工,是我老媽五更早起賣菜,是我涎著臉皮,看盡白眼,找眾多親戚們借來的。你怎知道別人的艱辛?」

蓮藕則蜷曲在床板上,扯著自已頭發。

「媽媽!媽媽!三萬塊錢全喂了狗,我怎麼辦啊?怎麼見你啊?」

淚花涌上自已的眼簾,瑞雪閉閉眼,酸楚地想起老爸把自已平生最喜歡的幾副畫賤賣,湊起的六萬塊現金,交到自已手中時,那看似無動于衷的微笑。

瑞雪直想猛搧自已耳光,歇斯底里大發作。

身子一軟,她無力地跌坐在光禿禿的床板上。

冷靜驚呆了︰「怎麼,這麼說,你們三個都上了當?天啊,瑞大才,你可是我們寐室公認的大才女哦,不可能吧?」

瑞雪忍著揪心的疼痛,仰起頭,淒婉一笑。

「當然不可能!夢娜蓮藕,听我說。」

她站起來,捋捋自已鬢發︰「現在,最緊要的,是找到工作!剛才冷主席不是答應,他一出差回來,就辦這事兒?冷靜,我們同室四年,我想,你好歹不會從中阻撓吧?」

冷靜急眼了︰「誰?我?我還巴不得大家又走在一起好玩兒呢,怎麼可能啊?」

「那好,就請你把這事兒抓緊。」

瑞雪逼上一步︰「至于秋侗,不急,走著瞧!」,夢娜蓮藕抬起頭,滿臉驚愕︰「就這樣算啦?」

「欠帳還錢,欠心,那該還什麼?」

瑞雪慘笑笑︰「現在告了他,大不了免職,重一點關進牢籠,再重一點,吃一顆子彈,是便宜他了。」

三女孩兒似懂非懂的都點頭︰「好,瑞雪,听你的。」

瑞雪搖頭︰「別幼稚啦!畢業失業,以後怎樣誰也模不透,姐妹們好自為之吧!」

「夢娜,夢娜!」有人在外面敲門︰「夢娜在嗎?」,三姐妹氣得臉青面黑,齊齊跳將起來,摩拳擦掌。

瑞雪腦子轉得快,朝大家舉舉手指頭,拿起臉盆,倒光三只熱水瓶,示意夢娜開門。

門剛一打開,那廝就熱情的嚷嚷著,晃蕩進來。

「夢娜,怎麼沒去招聘會現場啊?我一直擔心你呢。出了什麼事兒啊,一個人關在寐室?」

嘩啦啦!瑞雪劈頭蓋臉的就潑過去。滾燙的開水,淋得西裝筆挺的秋教授慘叫聲聲,惶惶如落水狗連蹦帶叫跑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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