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千亦坐在椅子上很客氣的給那兩個孩子夾菜,而且途中還給我使眼色,很想問我兒子什麼時候交下了兩個朋友,都可以帶回家里吃飯了。我也拼命的給他回使眼色︰帶回來的都是男孩子,我希望兒子帶回來一個女孩子。
兩個人的眼神就在飯桌上來回交映,兒子突然開了口︰「媽媽。」
「恩?」我笑眯眯的望著他,兒子覺得一陣毛骨悚然(我笑得比較邪惡)︰「媽媽,明天我可以去杰瑞家玩嗎?」
「明天啊……」雖然之前才答應說可以讓他去朋友家玩,可這也太快了吧?好歹也得再隔個幾天,約定了時間再去玩嘛︰「杰瑞的爸爸媽媽知道嗎?得讓他們家人知道了,才能去玩哦。」
杰瑞的臉色立刻變化,他低下了頭︰「爸爸從來不回家,他總是很忙的……媽媽也有自己的工作,回來的時候也會很晚了……」
我愣了愣,杰瑞繼續說︰「像這樣一起吃飯……我們家是不可能的。」
天啊,這個孩子……原來父母總是不在家的。以前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脾氣可是拽拽的,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家世背景。我伸手模了模他的腦袋︰「那好,明天讓安逸陪你去家里玩耍,但是必須在7點之前趕回來,好嗎?」
「恩!」杰瑞立刻激動的拼命點頭,他轉過身對著另一邊的粟發男孩道︰「尤利,明天你也一塊兒來吧,反正你爸爸媽媽總是開演奏會演唱會,你們家也沒人嘛。明天我們三個人熱熱鬧鬧的玩一場,怎麼樣?」
「恩。」粟發男孩平靜的點點頭。
我听著他們說的都有些心疼了起來︰「以後你們要是有時間,可以多來我們家吃飯。我們家別的沒有,就是人多,大家圍在一起吃,一定很開心。」
杰瑞忽然看著兒子,然後冒出來一句︰「你可真幸福。」
兒子愣了一下,隨後低頭扒飯︰「恩。」
幸福……是啊,這樣的生活可真是幸福。平平靜靜快快樂樂的,如果可以一直過著這樣的日子那該有多好。我努力不讓自己去想著身邊發生的事情,努力讓自己去遺忘這些痛苦和悲傷的事情……可是,就好像蔓延的藤條一樣,它們一點一點聚攏過來,然後緊緊的纏繞住我的身子,一直到達我的喉嚨,讓我難以呼吸。
最近的一次事件是在三天之後的一個廣場的寬頻電視上看到的,那是在播放著娛樂新聞,說著一些娛樂明星的事情。
本來我對這些不是很感興趣,可是當我帶著玩耍的兒子快要離開的時候,忽然听到上面的記者說了一句話︰「昨日月皇公司的當紅明星夙在拍新電影《醒龍》的時候不慎從高空摔落下來,後被送往醫院。據有關人士聲稱夙的身體並無大礙,但是根據內部消息,夙至今都在昏迷狀態,並未蘇醒。」
我整個人就一下子僵硬在那里,呆呆的看著屏幕上播放的新聞……夙從高空摔落了下來?這……這也太不小心了吧?前不久莉佳剛剛去世,而現在夙又出了事情生死未卜……
這一切……就好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從天空覆蓋下來,我們這些小蟲子無論怎麼逃都逃不開似的。
「媽媽,我們去那邊。」兒子過來牽我的手,他不想對著一只電視機看新聞。我應了幾句之後就帶著他離開了,但是腦海里依舊回蕩著剛才電視里播放的內容。夙從高空摔落,應該是和最近這些事故沒有關系的吧,我不能再這樣整天都敏感下去,覺得什麼事情就是別人設計的,也覺得什麼事情都是要危害到自己的。也許,這些真的都只是意外。也許……也許跟臨染一點關系都沒有。
記得很久以前在公園里遇到他,他曾經這樣說過。
——你可記得,以前站在你身邊的人一直都是我,守護在你身邊的人……也是我。
——梁蕊音是自殺的,她的死與我無關……還有鄭廉,他會進監獄是因為你,你從樓上墜了下去,方家便通知了警察,所以鄭廉才會被抓進監獄……郭家,呵呵……郭家的事似乎是莉佳做的吧?安蘭,你現在覺得我是壞人,便把什麼事情都往我頭上扣嗎?
如果把我以往的假設全部推翻,臨染只傷害過我一次,那就是將我從樓上推下來。其他的他什麼都沒有做,鄭家也不是他做的,郭家也不是他做的,所有事情都不是他做的。那麼……莉佳在死之前幫助的人是誰呢?她在為了誰做事?又是在為了誰將這一張精細的網編織起來?
從廣場回來,我將安逸安排在家中,然後獨自一個人去了公墓。莉佳埋在下面沒有多久,石碑還是很新的,她的碑前放著一束黃色向日葵,和我握在手里的白菊花形成鮮明對比。
有人來看望過她了,是她的那些同學們嗎?黃色的向日葵……向往光明的花朵,給人帶來美好的希望。
傳說古代有一位農夫的女兒被後娘百般凌辱虐待。一次惹怒了後娘,夜里熟睡之際被後娘挖掉了眼楮。那個女孩痛苦的逃走了,不久便死去。死後墳上開著一朵鮮麗的黃花,終日面向陽光,它就是向日葵。向日葵表示人們向往光明,厭惡黑暗,這傳說激勵人們痛恨暴力、黑暗,追求光明。
莉佳向往這樣的光明,所以她將頭發染成了金黃色,金燦燦的,在陽光下可以閃閃發光。
我將白菊花放到了向日葵的旁邊,然後蹲了下來輕輕撫模著碑沿︰「如果可以……希望這一切都能夠結束了……」
只是向往平凡又普通的生活,她和我也是一樣吧。
可是,卻永遠都沒有一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