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鏡之水……溫柔的,輕盈的,仿佛落葉一片片在空中飛舞,又仿佛落葉一片片墜落于地面,悄無聲息的落入泥土之中。
當那秋葉飄落,你听見了嗎?悅耳的聲音,清脆如盈。
清脆如盈,那是午夜的精靈,手執著縴細的權杖,在黑暗與陰霾之間穿梭。
清脆如盈,那是初暮的挽歌,顫抖著半透明的雙翼,在荒蕪和茂密之間搖曳。
清脆如盈,那是抖動著羽毛的知更鳥,用細弱的小腿支撐著身子。
它們從不懼怕黑暗,因為……它們總是第一個迎接太陽的升起。
那個女孩站在廣場的最中間,白皙的手指上握著縴長的弦弓,她輕巧的拉奏著樂曲,周圍路過的人們紛紛向她側目。
我完全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朝著她走去。是澄鏡之水,那個死去的梁蕊音最喜歡的曲子,也是臨染曾經拉奏的音樂。或許對別人而言這是極其美妙的旋律,但是對我而言卻好像是噩夢。在那個地方,殘破的牆壁,破舊的籃球,滿地的草葉……還有一間爬滿藤蔓的舊屋子,屋子里面是一個一個音樂教室,那些堆積著灰塵的石塊,上面密密麻麻的寫著名字,還有音符,窗戶外照射進陽光來,把里面的迷茫和塵埃全部驅散了開去……梁蕊音死在了那里,她和她最愛的樂譜,以及最愛的人。
我知道,這只是巧合而已,一個小女孩會拉奏這首曲子,只是巧合而已,但我還是情不自禁的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你……」
她抬起頭,甜甜的笑容像極了莉佳,我嚇得後退了一步,然後站在那里。
「喜歡嗎?」她漾著笑容,微微側過的頭撒下了一片美麗的長發。我顫動了一下嘴唇,發出的聲音縴細而微弱︰「喜歡……什麼?」
「這首曲子,喜歡嗎?」她又問了一遍。
我點點頭,但是又搖搖頭︰「它很悲傷。」也很絕望,就好像所有的東西都在這首曲子里面凋落,所有的所有,統統衰敗了,老化了,最後變成塵埃,飛入空氣之中。
「它不悲傷,它是快樂的。」女孩忽然舞動了手臂好像跳舞一樣轉了一個圈站到了廣場的正中心,她的身後是一片美麗的葡萄藤,上面的葉子泛著翠綠的點兒︰「所有的東西都墜落了,都墜落了,你看,還能留下什麼呢?是回憶呀,美好的回憶。所以它不是悲傷的,它很快樂,就像天上飛翔的鳥兒,顫動翅膀,飛向藍天。」
哪有什麼美好的回憶,和澄鏡之水有關的,都是死亡,都是絕望,都是黑暗。
我站立在那里,女孩收了小提起然後蹦蹦跳跳的走到我面前,她踮起腳靠近我︰「嘻嘻,你要小心一點哦。在那黑暗的更深處,有人一直看著你。你要小心一點哦,已經沒有人可以再為你犧牲了……安蘭。」
她最後的兩個尾音讓我一下子怔在了那里。
安蘭,她知道我的名字。而且她所說的犧牲,是什麼意思……犧牲,有人為了我犧牲嗎?我明明是安然無恙的,我的身邊明明什麼都沒有發生啊,為什麼會說有人為了我
犧牲?
我站在那里看著女孩轉過身,她越走越遠,越走越遠,我忽然大聲了問出了一句︰「你是誰?」
「我呀……」她笑眯眯的轉過頭︰「你沒有必要知道呢。」
沒有必要知道嗎?我一個人傻傻的站在廣場上,周圍一群小朋友奔跑了過去,他們追逐著飛翔在天空上的鳥兒,其中一個孩子因為站不穩跌倒在了地上,周圍立刻有小朋友跑上去將她扶起來︰「沒受傷吧?」
「沒有,那些小鳥飛走了嗎?」那個跌倒的孩子站了起來,她堅強的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
他們道︰「飛走了。」
也許,我就像這些孩子一樣,只顧看著前面,從來沒有真正考慮過留在身邊的人。我一直追逐著臨染的影子,我以為他傷害了我,就會傷害我的家人。我警惕著,擔心著,害怕在這之後他還會傷害我。可是有些事情並不是突然發生的,就好像雨水滲透進牆壁里一樣,它會慢慢的融進來,滿滿的把我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淋得滿身是水。
什麼時候……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停止,什麼時候才可以不再擔憂。不要總是提醒我,不要總是在我快要遺忘的時候告訴我,我會害怕啊,我真的會害怕啊!
對了,安逸……安逸現在在哪里?!
我轉過頭四處尋找,看到他平平安安的坐在不遠處的草坪上和朋友們分享餃子,心里的恐懼減少了一些。
——嘻嘻,你要小心一點哦。在那黑暗的更深處,有人一直看著你。
在黑暗深處,有人一直看著我。是想要置我于死地嗎?我這麼低調的一個人,怎麼還會有人想要置于我死地呢?我以前並沒有得罪過人啊?現在想想,當初我在方氏企業做事的時候我一直風平浪靜的,後來去了月皇才出現各種沒完沒了的事情。所以有人一直看著我,那便是從月皇開始的。
ADRIAN?夙?社長?他們一直都待我不錯的,而且我也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他們的事情。雖然有的時候和ADRIAN是會吵吵鬧鬧的,但是絕對不至于讓他們不滿到想要傷害我,更何況現在ADRIAN們應該各自在做各自的事情。因為我唯一能夠想象的就是臨染了,他推我下了樓,又神出鬼沒的在我身邊出現,所以我能夠想象會傷害我的人,只有臨染了!
黑暗深處的人,到底會是誰呢?除了臨染以外,應該再也沒有其他人了才對啊。臨染,一定是臨染的!
「媽媽,要不要過來一起吃。」兒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我身邊,他看到我一直沒有吃飯,便留了幾個餃子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