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世界明天毀滅，我也要在今天種下我的葡萄樹。
——德國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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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發生在未來某個年代，全球聯合政府的首都，望京。以那時的眼光來看，望京無疑是太陽系各個行星最為繁華的城市。在這里，城市幾乎濃縮了世界各類文明的精華，每走一步都能踩到前朝的文物︰帝王的宮殿，寢凌；工程遺址，建築基址；觀星台；高大的石柱，石雕；出土的各種工藝品，機械制造品。這一切都昭示著這座古城曾經的雄偉和輝煌。而在全球逐步進入「人類世」以後，所取得的成就又使城市進入一個全新的時代。每天，太陽從東方升起，城市便換了另一幅面容。從位于望京市中心那些巨大的塔樓開始，無數密集的窗口漸漸熄滅了燈光，晨光熹微。天空鋪滿絢麗的彩霞。就算你置身于城市最高的一座塔樓，也看不到遠處地平線的模樣。地平線已被塔樓的叢林所取代。無數的飛車，如蜂群，如螞蝗，在街道——嚴格地說是在空路上——來回地穿梭。而在城市各個角落里，各種各樣的仿真機器人︰紅臉的，白臉的，黃臉的，藍臉的，從事著原先人類所從事的大部分工作︰道路維護；交通指揮；衛生清理；治安管理；管道維修；等等。
人類那時已普遍進入到一種安逸悠樂的生存環境。一個特例是︰在散布于望京各個角落的一些高山，用金色的玻璃，或銀色的玻璃，依據精確的尺度整個兒覆蓋了起來。因此你看到的每一座山都是一座金字塔，或者說每一座金字塔都是一座山。玻璃下面是巨大的空間︰草，灌木，花，樹木，照常自由地生長。人們把茶座、餐室、娛樂室，溫泉等一切能享受的玩意兒搬在了山上。品著茶點，看著新聞，曬著日光浴。一條金色河流從望京城穿城而過。如那些山一樣，河面上也整個兒用玻璃覆蓋了起來。金河由上游那座玉清湖水壩的調節，河水永遠平靜而溫和。人們任何時候都可以在里面游泳，劃船。柳樹、榆樹、懸鈴木、梧桐、碧桃，沿著河岸生長。植被中間，則布滿用透明材料制成的巨大空間︰市場、娛樂城、酒店、畫廊。這是望京地面與地下相聯系的另一個空間的開始。與這些地上與地下的結合部相比，在望京的地下又是一個巨大的空間。網絡阡陌，四通八達。因此，當一個外地人初次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那種超級繁榮的景象絕不是他們用三言兩語所能形容的。
要了解一座城市，當然最為準確地莫過于了解這座城市人類的生活，其次才是她的外表。這時正好是四月，連續下了幾場霖雨後，溫度冷然下降了不少。城里的人們又穿上了冬裝。人們抬頭看天，天一直涂抹著一種均勻的水墨色，幾近透明。偶爾有一時天裂開了一道縫隙，露出一片明晃晃的天光，那些巨大的玻璃建築在亮光的映襯下閃閃發光。很快，亮光消失，城市又浸入那種水墨色。潮濕的水汽幾乎把所有角落里的青藤、花草、小樹，催出了綠芽，長出了碧葉。街巷兩邊的懸鈴木已蒙上了一層綠綠的油彩。而在城市各處的塔樓上、陽台上，人們「見縫插針」，綠色的植物到處都是。因此城市即便早已被鋼鐵、水泥、石頭和玻璃佔領，但艷麗的油彩還是把街巷裝點地很生動。
臨近黃昏時空路上飛車驟增。由于雨霧阻擋了駕駛員的視線，飛車普遍速度都很低。不時有一輛飛車摁響了喇叭，懸停在半空中。空路上立即亮起一片紅燈。這時有人迅速提醒停車的司機︰「不要隨便停車，朋友，下降一層，或升高一層，空路上是不應該堵車的！」「哎，好的好的，我知道了。」「都這樣，多練習幾回就熟悉了，不用著急。」那人善意地說。「知道了，謝謝您。」「沒事。」那人的飛車隨即下降了一層，從懸停的飛車下面開了過去。這時有的飛車上升，有的的飛車向左，有的飛車向右，空路上很快又恢復了流暢。懸掛在街巷邊高架輕軌上的磁懸浮列車不時地來回穿梭。車門打開，很快走下一群人，又很快走進一群人。街巷里雖然看不到幾個打傘的人。但是毫無疑問，在各種各樣的建築里和交通工具里，到處都塞滿了人。
磁懸浮再次從車站開走的時候，從車站雨棚里走出三個人來。三人皆戴著旅行帽。為首的是一個大個子，體格健壯，滿臉絡腮胡。另一位顯然是個女人。身材窈窕。只是這人臉色仿佛有一種褪盡了血色的蒼白，面容也有些呆板。再細看，她的骨節處有一些細微的裂痕。很顯然，這人是一位機器人。第三個背著書包的是一個孩子。七八歲模樣。臉盤渾圓，眉清目秀。一望而知，這是那種外表文靜老實而內心聰慧倔強的孩子。三人走出雨棚時幾乎同時望了望天。灰色的雨滴像箭矢一樣從尖尖塔樓的空隙里直落下來。很快，三人越過人行道，跑進旁邊的一座開放式建築。
「真見鬼，天氣預報不是說今天沒有雨嗎？怎麼下起雨來了？」
臉色蒼白的機器人解上的背包，查看著自己肩膀上的細微接縫，怕淋進水去。
「天氣預報，也不一定準啊！你沒听人家說嗎，天氣預報，胡說八道！呵呵——」
羅克杰摘下旅行帽，擦著臉上的雨水。擦完，又扇起了風。
「您熱嗎？」迪莉婭瞅他一眼。
「說實話，一來城里，我就覺得悶熱，這里根本無法與鄉下的清爽相比！要不是為了卡桑，我是不會來城里的——」
「真是個頑固腦殼！」
迪莉婭嘟囔一句，拉開背包查看里面的物品。
名叫卡桑的少年此時正站在一堵牆壁前，牆壁上瓖嵌著一塊熒屏。
屏幕上只有一個圖像︰一張人的笑臉。只是那張笑臉設計地很古怪，仿佛只是一張人的臉皮。
「哈羅——」
「哈羅——」
「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您的嗎？」
「你叫什麼名字？」卡桑好奇地問。
「噢，這個……」臉皮狡黠地眨眨眼楮，顯然還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
「我是城市智能信息服務系統，請問您需要什麼幫助？」臉皮恢復了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羅克杰走過來，好奇地看著臉皮。
「這是城市智能信息服務系統，他什麼都知道！」卡桑自得地說。
臉皮顯然偵測到了新面孔。
「哎哎，你好——」羅克杰似乎有些不信任這冷冰冰的機器會給他除什麼好主意。
「請問，您是第一次來望京嗎？」
「是的！」
「來旅行嗎？」
「算是吧！」
「祝您旅行愉快！」
「謝謝。」
「酒店找好了嗎？」
「沒有！我們……剛下車，誰知道城里竟下了雨，正為這個發愁呢——」羅克杰實在地說。
「雨已經下了三天。歡迎您來到望京——」
「謝謝。」
「需要給您推薦幾個酒店嗎？」
「好的好的——」
臉皮立體旋轉了幾下，退縮到屏幕的右上角。很快一些關于酒店的片子像插播廣告一樣出現在屏幕上︰
「星河旅館，舒適大方——」
「超新星酒店，八十八區一四六零號，飛行器完美送達——」
「新開張，星級旅館，每晚大型實景演出，特邀大東北區八人轉傾情表演。新一代沃羅思女郎，八十八招床上功夫讓您做足當代星際西門大官人——」
羅克杰生平最討厭這些污七八糟的信息，沒等那個廣告播完，便揮起老拳打在了屏幕上。臉皮旋轉下來，剛要開口說話，忽然閃爍了幾下，屏幕黑了。
羅克杰轉過臉，緊張地看著卡桑。
卡桑半張著嘴表現出一副傻乎乎的，一會兒卻奇怪地看看羅克杰︰
「父親，什麼是床上功夫？西門大官人又是誰？」
「小孩子家，不要亂講！」
迪莉婭一下把卡桑拉到一邊。她手里捏著一根黑色電源插線，再次插進插座里，但插頭上沾了水，一團火花從插孔里冒出來。迪莉婭干脆放棄。
「不要再嗦了，羅克杰，望京城這麼大，不會找不到酒店的！您總是這樣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迪莉婭抱怨。
「不是怕找不到，是怕不合適，」羅克杰撓撓頭，「天已經不早了，凡事早做打算好——」
迪莉婭不屑地一聳肩膀︰「我的個天，羅克杰，您以為這是在鄉下嗎？天黑了，就要吹燈睡覺？這里是望京，老兄，聯合政府最高的首腦機關所在地，太陽系真正的不夜城，明白嗎？」
「我累了，還是早找住處吧！」
「得了，咱們站在這里，也找不著酒店啊！走吧——」
三人重新背上背包，朝那個巨型建築里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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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天黑的早。還不到六點，馬路和塔樓上已是燈火輝煌。透過那道巨大的玻璃幕牆，羅克杰看到在一個十字路口，赫然矗立著一座氣勢恢宏的古建築。古建築坐落在一座高台上。呈四方形，四面各有一個門洞。高台往上分別矗立著九層飛檐。借著兩邊的燈光，羅克杰看到那九重飛檐都覆蓋著金瓦。屋脊上，一層一層又瓖嵌著猙獰的龍。幾乎每一重都有通紅的廊柱支撐。顯然這是望京眾多古建築中的一座。氣勢雖如此宏偉逼人，但在周圍那些聳入雲天塔樓的映襯下，這座建築就顯得十分渺小了，仿佛是擺在街口的一個精美工藝品。迪莉婭奇怪地看著羅克杰︰「您這是在看什麼呢？」「沒什麼。」羅克杰收回了視線。
三人隨著人群走進那個空間。只見一層高高的透明物質幾乎把周圍的建築全都覆蓋了起來。透明物質下面，沿著十字路口的四個拐角，又分別聳立起四塊巨大的天幕。天幕上正在播放著各種各樣的投影畫面。許多人正坐在天幕下面的連椅上朝天看著。卡桑一進去就瞪大了眼，整個巨大的空間里人頭攢動。各式各樣的人︰真正的人類、機器人、設計成各種卡通造型的機器寵物。機器人一看就能分辨出來，因為他們的臉有的被設計成紅色，有的被設計成白色，有的被設計成不銹鋼顏色。雖然他們像人類一樣穿著西裝。雨始終沒停。透過巨大的天棚能看到雨水在急速地朝兩邊流去。飛車閃動的銀色光芒在天棚上來回閃爍。三個人第一次看到城市里這麼多人，一時愣住。
「我的天——」羅克杰簡直看花了眼，他朝四面望望，巨大的空間幾乎看不到頭。
「朝哪走？」迪莉婭也有些犯迷糊。
「你問我，我問誰？休息一會吧，我都快渴死了——」羅克杰在椅子上坐下來，隨手從包里拿出一罐啤酒，打開，咕咚咕咚灌下去。
這時天幕上正在播放一段廣告。有許多人仰起頭來看，也有一些人睡著了。
畫面上是一位西裝革履的機器人，來回走動著，手里托著一個商標之類的東西︰
「您想讓您的皮膚更光潔照人嗎？您想讓您的動作更流暢優美嗎？您摔斷腿了嗎？您折斷腰了嗎？請來阿加爾塔機械公社！阿加爾塔機械公社是您的最佳選擇！」
畫面上很快又走來一位女機器人，兩人手拉著手，很快旋轉了一個舞步，男的摟著女人的腰，做了個《天鵝湖》謝幕的動作。
卡桑「撲哧」一笑。
龍皓朝旁邊挪挪位置，抬頭看了一眼這個天真的少年。
卡桑這時也發現了龍皓。
兩人的眼光不由對視在一起，幾乎同時朝對方笑了笑。
卡桑愣愣看著龍皓的臉。
他的臉有一種不銹鋼金屬的質地。他很想用手去敲一敲，模一模。
迪莉婭拉拉卡桑的胳膊，卡桑回過頭來，不滿地說︰「你拉我干什麼呢？」
迪莉婭瞪他一眼︰「別這麼瞪著人看，不禮貌的，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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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瞧一瞧看一看啦，魔晶公司新開發的機能飲料，免費品嘗，不好喝不要錢啦——，來瞧一瞧看一看啦——，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快來品嘗啊——」
這時兩位聖誕老人打扮的人一邊喊著一邊走到卡桑身邊，其中的一個瘦高個遞給卡桑一杯飲料。
「朋友，這是我公司新開發的一種全新的機能飲料，內含二十八種維生素和鈣質，對小孩的生長發育是很有好處的！來一杯嘗嘗吧，免費的——」
迪莉婭堅決地替卡桑擋了回去。
「沒事，讓孩子喝一杯吧！」
「對不起，這孩子不能亂喝東西！」
「真的沒事，免費品嘗——」
「謝謝您了，真的不需要——」
「不需要嗎？好的好的，這孩子長得挺漂亮——」
不長時間，迪莉婭看見龍皓揪住了兩位聖誕老人。
「干什麼干什麼干什麼？你抓我干什麼？」瘦高個大喊。
「我看著你有點面熟——」龍皓皺著眉。
「面熟怎麼了？自力更生不行啊？」瘦高個拿起托盤上的飲料，賭氣似地一飲而盡，「真是他媽地神經病！」
龍皓放開那兩位。
很快，聖誕老人消失在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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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克杰問龍皓︰「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事，一點小問題，」龍皓朝羅克杰一笑，攤
開膝上的報紙，「剛才你們這樣做就對了，出門在外，陌生人給的東西可不能隨便喝——」
「對對！」羅克杰點頭。
「現在的人都太復雜了，誰知道他給你喝的是什麼東西呢？」龍皓又瞅一眼迪莉婭，「怎麼，你們看著不大面熟，是新來的吧？」
羅克杰實在地點頭。
「來望京旅游？還是，走親戚？」
「都……都是吧……」
羅克杰咽下一口啤酒，朝龍皓舉了舉啤酒罐。
「不需要，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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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著連椅四五米遠的一條通道，一群年輕人正擠擠挨挨圍在一起。
一溜長桌排開，後面的屏風上赫然印著一串紅字︰新世界烏托邦杯選秀大賽！
一位披著黑色西裝的年輕人擠進人群，跟工作人員要了一本宣傳冊，看完，又走到櫃台上︰
「請問，選秀大賽什麼時候開始？」
坐在櫃台上的也是幾位機器人︰「現在已經開始了，請問您報名了嗎？」
「沒有！」年輕人撓撓頭皮，「主要舉辦什麼比賽啊？」
「什麼比賽都舉辦！只要您有才藝，舞蹈、歌唱、古箏、表演、文學藝術，雜項，好多種比賽呢——」
「這麼多啊？難不成有一技之長就行嗎？」
「也可以這麼說吧！我們這次選秀大賽，主要是選拔各行各業拔尖的人才，分好多個小組！藝術類的，技工類的！這麼說吧，您如果是位建築工人，別的才藝沒有，會電焊的話，可以到建築小組去報名，最佳電焊工一等獎會有二十萬元的獎金！」
「每個小組都有獎金嗎？」
「那當然了！」
「除了獎金，還有什麼其他說法？」
「還會舉辦頒獎大會，頒發榮譽證書！另外，每個小組獲得一等獎的人，政府還要免費提供住房一套，工作資歷將全部從初級工提高到特級工，享受政府各方面的優惠和補貼！」
年輕人顯然掩飾不住自己的喜悅和興奮︰「那麼，有書畫才藝小組嗎？」
「有啊！具體情況，請您到書畫專門小組去咨詢——」
「書畫專門小組在什麼地方？」
「瞧，那邊寫著牌子呢——」
年輕人又擠到書畫小組前。他身後還跟著一位紅衣少女，像魚一樣形影不離。
「請出示您的身份證和市民證！」
櫃台後面是一位燙著卷發的婦女，一臉苦瓜相。
年輕人模了模西裝上的口袋︰「哎呀，證件我都沒帶哩！」
「您的姓名？」
「我姓陳，陳保！」
張翠蘭在電腦上錄入了「陳寶」兩個字。
年輕人馬上指出了錯誤︰「不是寶貝的寶，是保護的保，保護的保——」
「陳保，世界上有二十多萬個陳保呢？」張翠蘭不耐煩地皺著眉。
「我住海城花園第18號樓，1014室！」
張翠蘭輸入了地址，屏幕上很快出現了陳保的信息︰「這個是您嗎？」
「對對！」
「那好，先交二百塊錢吧！」
「還要交錢啊？」
「那當然了，這是報名費，您以為呢？」
「少交一點不行嗎？還不知道能不能獲獎——」
張翠蘭「哧」了一聲︰「那就看您的本事了！反正，書畫小組一等獎獲得者，一次性獎勵50萬，還是稅後——」
「真的？」
「誰騙你是王八蛋！」
「報名了，媽的！」
可是，陳保模遍了口袋也沒有把錢包掏出來。
「錢呢？」陳保問紅衣少女。
「好笑，你問我？錢一直是你拿著呢！」
「完了——」陳保拍遍口袋。
「被偷了？」
「八成！」
「不是掉了吧？」
「也很可能！」
「那趕緊找啊！」
兩人在櫃台前面尋找起來。
張翠蘭不耐煩地站起來︰「喂，我說你們兩個，請到別處去尋找行不行，這里是報名的地方，請不要影響別人報名好不好？」
「你TMD地叫喚什麼呢？」陳保忽然朝她嚎喪了一聲。
「你這是什麼態度啊？好心好意給你說，你影響到別人了——」
「媽的！」
「什麼人啊這是，素質太差了——」
「你說誰呢？」
陳保畢竟年少氣盛，絲毫也不耐煩。
「算了算了——」坐在旁邊的一個大背頭趕忙站起來，拉開了陳保。
「什麼毛病這是？我他媽地錢包都沒了——」
「不要著急不要著急，請問，您想參加什麼才藝比賽？」大背頭問他。
「書畫比賽！」
「平常在家里，經常畫嗎？」
「對，經常畫！算是，愛好吧！」
「發表過嗎？」
「這個……」陳保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還沒有——」
「沒有是吧！這個，不要緊！情況呢，是這樣的，我們所有活動的報名啊，截止到今天晚上，就全部結束了！不過您也不用著急，我給你介紹一個地方，如果您這兩天有時間的話，請您帶上您的作品，到望京聯合博物館去，找一個叫哈爾吉的館長，他也是我們書畫才藝小組的評委，具體什麼情況，到時候他會告訴你的，好不好？」
「好的好的！那，報名費？」
「報名費直接交給他就行！如果您的作品確實優秀的話，很可能就直接進初選了——」
陳保和懷月不由激動地握了握手。
「听明白了沒有啊小伙子？」
「明白了明白！」
「那好，抓緊回去準備吧！時間已經很緊張了——」
「哎，好的好的，謝謝您了——」
兩人手拉著手很快地走了。
大背頭朝張翠蘭哼一聲，啪一下朝她扔過來一個錢包︰「跟這種人，治什麼氣？打發走得了——」
張翠蘭撇撇嘴，悄悄朝他豎了豎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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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經黑嚴了。雨下得更大。天棚上四處是轟轟的水聲。一道巨大的霹靂忽然在天棚外閃耀，閃電立即擊中了一座塔樓的尖頂。一團藍色火光冒起來。「哎呀，不好了不好了，著火了——」人群紛紛站起來，朝外面張望。可是火焰並沒有使大樓燃燒起來，在冒出一團火花後，塔樓的尖頂仿佛成了一個強力的磁石一般，那道閃電雖然如扭曲的虯龍一般毫不馴服，但還是被尖塔全部吸收進去。幾秒鐘後，閃電消失。
……
「不遠不遠，從這里步行的話，頂多也就是十分鐘——」龍皓說。
迪莉婭好像總有些不放心人，她按著背包與羅克杰爭執了一下，爭不過羅克杰，便咳嗽一聲，裝作沒事的樣子。
龍皓剛要幫羅克杰拿起行李，一個下巴尖尖的小伙子走了過來。這人全身上下一身黑，像一個黑蝙蝠。
「 ，龍皓老師，今天又拉上好買賣了？行啊你，一下就是三個？」劉東一張臭嘴。
龍皓使勁朝他擠擠眼楮︰「怎麼，這麼晚了還瞎轉什麼？」
劉東一聳肩膀︰「沒辦法！我們單位的李玉不是想參加新世界烏托邦選秀大賽嗎，讓我給她拿份表格——」
「李玉也報名了？她演什麼節目？」
「舞蹈！」
「李玉還會跳舞啊？」
「那當然了，跳得可好呢！」
「你們這些年輕人，我看簡直都瘋了！」
「哎，烏托邦大賽，百年不遇才舉辦一次，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別說她，連我都報名了。今天不是最後一天了嗎？」
「你也報名了？」
「怎麼了，不行啊？」
「不是不行，我是說，你會表演什麼呢？」
「哎，龍皓老師，你可別這麼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說句話不好听，我要是參加一個節目，說不定還真能拿個一等獎呢！」
「你倒是挺自信的。那好，我在這里預祝你們馬到成功！」龍皓朝劉東拱了拱手。
「這還差不多！」劉東一抹嘴巴，「說真的，你倒是盡快去找尚塔爾要緊，他已經問了我好幾次了，你要是再不去，他以為我沒有把話給你帶到！」
龍皓點點頭，善意地拍了拍劉東的肩膀。
回想羅克杰和卡桑住到巴比倫酒店的第一天，情況就是這樣。但是，他們萬萬不會想到，後來竟然會遇到那麼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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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卡桑做了一個夢。在夢里，他看見自己又回到了鄉下，回到鄉下父親農莊的那間柴房。往常柴房里總會有些母雞走進來，或覓食，或孵蛋。他常常走進去，趕走母雞，在柴堆里尋找雞蛋。那天卡桑一踏進柴房，忽然背後一根繩子一下勒住了他的脖子。他不知道從哪里來了一股力氣，雙手抓著繩子，猛地一拽，竟把那人整個人翻了過去。只听「噗嗤」的一聲，那人摔在柴草上。等他仔細看時才發現這人原來是一只厲鬼︰渾身CL，青面獠牙，腰上圍著一圈樹葉！說時遲那時快，沒等那個鬼反應過來，卡桑便一把模起牆上的砍刀，一下把鬼的頭給砍了下來。他用繩子把鬼頭綁起來，然後掛在柴房的屋梁上。他說不上心里是怎樣一種感覺，是激動，興奮，還是害怕？父親在離柴房很遠的地方，他只得出門去找鄰居幫忙︰「叔叔，叔叔，過來幫幫忙吧！我捉住了一只鬼！」鄰居一臉的驚奇︰「什麼，你捉住了一只鬼？」「對！現在，我已經把鬼的頭給砍下來了，快來幫幫忙吧！」鄰居有些疑惑︰「你怎麼知道他是一只鬼？說不定你殺了一個人！」「這個是萬萬不可能的！」「為什麼？」「如果是人的話，砍了腦袋，就死了，可我把鬼的腦袋砍下來，鬼的身子還在找他的腦袋呢！所以，他必定是個鬼無疑！」鄰居卻笑起來︰「我知道了，你先走，我一會兒就幫忙去！」他不敢遲疑，連忙跑回去，可等了好長時間幫忙的也沒有來。他只得又跑回去求救，卻看見那人的房門已經關了一把鎖。他一著急，醒來。然而，眼前看到的情景不由讓他大吃一驚，只見床腳下分明出現了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一層一層的紅木樓梯，全都斷了半截，一直延伸到深淵的最底層。樓梯忽然移動起來，他不由緊緊抓住了欄桿。再朝下看時，只見無數只青面獠牙的怪物︰有的長著三個腦袋，有的長著兩條尾巴，有的張著血盆大口，正沿著一截截的樓梯朝上爬。就在領頭的那只怪獸剛要爬上樓梯，卡桑一拳便打了出去！冷風吹來，卡桑徹底清醒了。
此時腳底下截斷的樓梯已經消失，是雪白的瓷磚。
他聳聳肩，對著古老的陶瓷馬桶撒起尿來。
他尿了好長時間，仿佛肚子里的水排不玩似的。
卡桑在水盆里洗完手，一抬頭便看見鏡子里一張可怕的面孔。
他不由大喊一聲，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