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皓給金面縫合了傷口。白色瓷盤里，一粒黑色芯片掉進來。
金面低著腦袋，愣愣坐在手術台上。他那個金面罩又戴在了臉上。
龍皓擦著雙手︰「芯片已經取出來，這樣，你就沒有什麼危險了。為了防止他們起疑心，我在你的腦袋里放置了一個假芯片，暫時，只能先這樣——」
金面輕輕說了一聲謝謝。
龍皓坐下來，手里擺弄著那一摞照片，又抬眼看金面一眼︰「我還是有點不能相信，你說你是李康，可你拿什麼來證明你是李康？」
金面忽然抬起頭，眼里有了濕潤的光芒︰「我用我的良心，龍皓，如果連你都不相信我了，在這個世界上，我就再也沒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龍皓舉起手里那些照片來，像擺弄撲克牌一樣，說︰「我這里有一些照片，如果你能從里面找出你認識的人，我就認可你是李康——」
金面走過來，接過了照片。
照片足足有一百多張，全是一些漂亮女人的照片。不知道龍皓是從哪里搞到手的。
金面看畢，搖了搖頭︰「這些人，我全都不認識——」
龍皓忽然冷笑了一聲，收回那些照片，道︰「實驗證明，你不是李康！這些照片里面，有李康認識的人！可是你竟然沒有把他找出來，可見你並不是李康！既然如此，那麼，你又是誰呢？」
「請讓我再看一遍——」
「我想，這一次，你也許能找出你認識的人——」
然而，金面又重新看了一遍，還是搖搖頭︰「對不起，這里面，沒有一個我認識的人，如果是房客的話，那些人隨住隨走，我記不清他們的面貌——」
龍皓倒笑了起來︰「說實話，自我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一個死去的人竟然又復活了，或者說，有人竟然來冒充死人！據我所知，那晚夔龍館血洗巴比倫酒店，殺死店主一架後又放了一把火，事後經過警方的勘察，在一樓大堂里發現四具死者的遺體，已經全部被燒成了灰——」
「別說了，別說了——」金面忽然捂住了腦袋。
龍皓靜靜看著金面。金面顯然情緒有些激動，渾身不住地顫抖著。
「如果你是李康，應該認識照片里的人——」
金面朝著龍皓咆哮起來︰「龍皓，龍皓，我知道你是個警察，你就別再考驗我的耐心了，告訴我，紅影是不是真的死了？」
龍皓緊鎖眉頭，他沉默了好長時間，拉開抽屜，從里面取出另一摞照片來︰「這是另一些照片，我想，你還是自己看吧——」
這仍舊是一疊女人的照片。金面哆哆嗦嗦地看起來︰「這是紅影，這是紅影，龍皓，請告訴我，紅影到底怎麼了？」
龍皓眉頭鎖得更緊，他站起來，來回踱著步，長長嘆息一聲︰「說句心里話，我還是不能夠確定你究竟是不是李康！不過，我想對你說的是，過去的事讓他過去——」
兩粒淚珠從他的金面具上滑落。他久久默然。
龍皓拍拍金面的肩膀。金面抹了眼淚。
「當時，你看到走進大堂的是幾個人？」
「至少是四個！因為，好像還有兩個是在門口把門的，另外兩個，在向我母親索要銀行卡和保險櫃的密碼後，就——」
「你記得他們的模樣嗎？」
「我記不得，他們都戴著頭套——」
「你，怎麼會認為他們是黑社會的人？」
「因為，他們胳膊上都紋著一條龍——」
「後來呢？」
「後來，他們開始，殺人——」
龍皓始終緊鎖眉頭︰「那麼，你，是怎麼回事？」
「我再次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一座手術台上——」
「在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
「你當時什麼感覺？」
「幾乎沒有什麼感覺，只是，全身，麻木——」
「後來——」
「後來，他們開始給我注射一種藥物——」
「繼續——」
「再後來，再後來，我就被改裝成這樣一副模樣了——」
「你第一次醒來時，知道你是誰嗎？」
「說實話，我一點都不知道！我的記憶，是慢慢恢復的——」
龍皓抬起頭來，看著光禿禿的天花板︰「照你的說法，巴比倫血案已經整整過去二十年了，這麼些年，你一直待在什麼地方？」
「我一直呆在工場里。」
「什麼工場？」
「藍血工場！」
龍皓不由驚愕地睜大了眼楮。
「也就是說，後來有人把你運送到了藍血工場，在藍血工場里，你被改造成了半機器人？」
「應該，這樣——」
「你的改造者，是，是——」
「是紫凝，千面紫凝——」
「為什麼叫他千面紫凝？」
「因為據說她有一千只面孔——」
「你，既然在藍血工場里待了那麼多年，對那里，又了解多少呢？」
「我只知道，藍血工場是由一位很有權勢的大人物建造的——，另外，藍血工場是專門制造實驗藍血異形人的地方，除此以外，我一無所知——」
「這些年來，你在藍血工場從事什麼工作？」
「一直在不斷學習、調試——」
「學習什麼？調試什麼？」
「學習各種搏擊機能，各種機械技術？調試？不斷對我的仿真肢體進行改進——」
龍皓看一眼金面，說︰「可以看出來，你現在非常靈活，紫凝對你的改造應該非常成功，**與機械的完美結合——」
金面苦笑了一下，說︰「只可惜，我現在究竟是誰都不知道了？我不知道我是李康，還是金面？或者干脆就是一個不倫不類的怪物——」
龍皓再次看金面一眼，他心里現在已經充滿了更多的謎團，但是他還是問道︰「李康，我最後再問你一句，你究竟是不是職業割頭人？」
金面抬起頭來，眼里有一種很深的眼神︰「龍皓，你還是不相信我？我再給你說一句，我不是職業割頭人，我也不知道職業割頭人是誰！我的確在京城里四處游逛並蓄意制造了一些恐慌，但我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個人，從來沒有——」
「那麼，你受紫凝的指派，在望京究竟想達到什麼樣的目的？」
金面瞥了龍皓一眼，道︰「這一次，就是為了專門來取你的腦袋的——」
「為什麼？」
「因為，因為，你的兩個朋友都已經受了紫凝的劇毒，只有你，紫凝還沒有想到對付你的辦法，你們就逃走了——，在編制之外，你們三個人是唯一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龍皓眉頭擰得更緊︰「我的兩個朋友，一個變成了怪物，被人射殺！另一個，變成了傻子！紫凝究竟給他們下了什麼毒，有解藥嗎？」
金面搖頭︰「目前，沒有任何解藥可以解紫凝的毒！紫凝的毒可以說是世界上最毒的毒，無色無味，可以下在任何地方，水里，飯里，酒里，一切人能吃的東西里——」
龍皓漸漸明白了為什麼羅克杰會變成怪物了。兩人沉默了好長時間。
龍皓走到一個保險櫃前，打開，從里面取出一個玻璃瓶子，一個小盒子。他把玻璃瓶子舉到金面眼前，說︰「好好看一下，李康，這只大蜘蛛，已經有二十多歲了——」
「什麼意思？」
「這，應該是當年血案現場的唯一見證者——」
金面愣愣看著那只大蜘蛛，想從蜘蛛上看出一些名堂來，但他看了好長時間還是一頭霧水︰「可是，就算蜘蛛能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又有什麼用呢？蜘蛛又不會說話！」
龍皓忽然冷笑了兩聲，指指自己的胸口，說道︰「只要用心，任何東西都是可以開口說話的——」
金面搖搖頭︰「不明白——」
「慢慢你就會明白的——」
龍皓又拿過那個小盒子，打開，里面竟然是一粒黃色的彈殼。
金面看著龍皓。
「這枚彈殼，是在現場發現的唯一一枚小口徑手槍的彈殼，而且，據我的分析來看，這枚子彈發射的時間晚于其他的子彈。這說明了什麼呢？說明在那場血案發生後，有一個很奇怪的人曾走進了現場，並發射了一顆子彈！而且，這顆子彈，就打在你身上——」
「我？」
「對！因為你是當時唯一還殘留著一些肢體的人，所以，你才有今天——」
金面皺著眉。
「說實話，見到你，我不知道該怎樣說——」龍皓的確不知道該怎樣說？慶幸？奇怪？還是，匪夷所思？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樣一種感覺，「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令人欣喜的是，現在，我開始有些明白了——」龍皓忽然轉過臉來，目光灼灼地看著金面︰「你知道嗎，夔龍館的頭子，黑蛇，目前就在藍血工場——」
金面沉吟︰「怪不得，可是——」
「怎麼，你去過黑魔監獄？」
「去過！可是，7011囚室，里面是空的——」
龍皓若有所思地點頭。
「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龍皓看著金面。
「我征求你的意見——」
龍皓沉吟︰「依我看，你還是按照計劃回到藍血工場去，給紫凝一個交代——」
金面面露難色︰「只是，當前怎麼辦呢？紫凝讓我來取你的腦袋，如果完不成任務——」
龍皓哈哈大笑︰「這個好說，不就是要我的腦袋嘛，我給你就是——」
「別開玩笑了，要那樣，你也活不成了——」
龍皓拍拍金面的肩膀，道︰「我們可以到機械公社去，讓陳七照著我的頭顱加工一顆，然後，你提著這顆頭顱去見紫凝——」
金面不住地點頭。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不要讓紫凝看出任何破綻來才好。
然而，此時密室的門忽然被推開，尚塔爾一下闖了進來︰「怎麼，還沒弄完嗎？楊狗子帶領一幫警察殺過來了——」
龍皓一听，立即把那瓶蜘蛛和小盒子縮進保險櫃里。
「記住，李康，咱們隨時保持聯絡——」
李康裹緊了袍子，一閃身出了門外。他立即走進一個夾道，從夾道里直接跳了下去。
龍皓朝李康相反的方向跑。
然而，他剛要從二樓往下跳去，只听「 」的一聲，一張大網便一下網住了他。
龍皓準確地抓住網子，「嗤啦」一聲撕開一個豁口。
然而，很快，第二張網，第三張網，第四張網，一起朝他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