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血 第四十四章 六親不認

作者 ︰ 潤月搖花

革命繼續深入。對于那些當權派而言,事態後來的發展也許連他們都是始料未及的。一年後,在京城各地,各街道,各城區,武斗混戰之風如六月的野火一般「霹靂巴拉」地燃燒起來,大有愈燃愈烈之勢。青年赤衛隊和紅色革命造反團像不斷繁殖分裂的細胞一樣,在分化,斷裂,最後形成了眾多不同的派別。不同的派別主張和立場不同。你罵我是反革命,我攻擊你是里通外星人的敵對分子。這派自稱正統派,那派被誣為保皇派。一開始不同派別的雙方還比較文雅,「君子動口不動手」,雙方都抬著高音喇叭,扛著高同和高雲澤的巨幅畫像,敲鑼打鼓,這派派出一個代表,那派隊員也派出一個代表,雙方引經據典,唇槍舌戰,但是往往誰也駁不倒誰。青赤司里,一位舌戰紅造團的辯手與對手激戰了兩天兩夜,忽然得了一種怪病︰這人說話怎麼也停不下來了!這人不吃不喝,嘴里像有一台機槍一般不斷地向外噴吐著話語︰「高主席教導我們,所有反動派都是紙老虎,反動分子必定是一小撮,勝利最終是屬于人民的——,青年領袖教導我們,要文斗不要武斗,誓把這場史無前例的新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反動的宿美人必定長不了,正義和真理必定在我——」人們晃著他的肩膀,說︰「小文,小文,你別說了,你停下來,你說了兩天兩夜,你已經打破卡扎菲和查韋斯超長演說的記錄了,你是人類歷史上最牛的辯手,紅造團的人被你駁斥的掩口無言,灰溜溜地回去了!我們勝利了——」小文的母親圍的他身邊,哭道︰「小文啊,小文啊,你別說了,你停下來喝口水潤潤嗓子吧,你這樣會把身體搞壞的——」小文忽然停了嘴,眼里流下一滴淚來,說︰「媽媽,請放心,革命會勝利的——」嘴里忽然吐出一口血來,頭一歪,死**了。「小文啊,小文啊,都是媽媽不好,媽媽不該讓你參加青年赤衛隊啊——」青赤司的人忽然全體站了起來,鏗鏘地道︰「媽媽,莫傷心,小文雖然死了,但他是為了革命事業而死的,死得比泰山還重!您放心,死了一個小文,會有千千萬萬的小文站站來的!我們都是您的親兒女啊——,革命的兄弟姊妹們,走啊,找紅造團的人算賬去,為小文討還血債——」與此同時,紅造團的人也磨好了斧頭、鐮刀,浩浩蕩蕩朝第七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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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街武斗是新文化大革命發動以來第一次大規模的武斗。死傷二百多人。血流成河。這也成為望京武斗混戰之風的開始。這是幾乎每個小區門口都修築了工事。有的是用鐵板焊成一個碉堡模樣,里面留上幾個瞭望孔,偶爾會有一只冷槍伸出來。進出小區的人都配發一個通行證,還要對暗號︰「那一部分的?」「青赤司的!」「口令?」「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門「吱嘎」一聲推開,露出一個帶著鐵鍋的腦袋來,放進一個人去,又「 」地關上。街道兩旁那些懸鈴木、法桐、泡桐,都已經被赤衛隊員剪去了枝子,只留下一個大「丫」叉。赤衛隊員們用汽車的內胎剪成長條形,綁在大丫叉上,做成一個大彈弓。幾十個人把碌碡裹在大皮套里,使勁地往後拉,然後猛地一松,只听「 」的一聲巨響,碌碡把對面樓房砸出了一個大窟窿。然而,幾分鐘後,對面也如此辦理,用自造的投石器把碌碡又發射了回來,當場砸倒一面牆,砸死五名赤衛隊員。大街上布滿了碎石瓦礫,在一些武斗嚴重的街區,兩邊的摩天樓都被砸成了蜂窩,不時從蜂窩里冒出一團火光來。物資漸漸短缺,人們躲在家里,不敢出門。但是即便如此,還是不時會有石子和流彈飛進來,把家具打破。有些人實在餓得受不了了,便在身上掛滿了鐵鍋,頭上戴了炒瓢,手里拿著白旗到對面商場去買吃的。商場門口壁壘森嚴,很快,一只槍就指住了這個渾身掛滿鐵鍋的人︰「站住,那一部分的?」「革革,革命派的——」「女乃女乃個B的,都是革命派的,口令——」「口令?噢——」那人一拍巴掌,「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買什麼?」「給我,來,兩把面條,半斤鹽——」「新文化大革命萬歲,把錢扔過來——」那人把錢扔過去。那邊忽然一聲大喝︰「兄弟們給我打啊,這人是青赤司的——」「霹靂巴拉」,石子像雨一般落在他頭上。那人只得又「霹靂巴拉」地回來。就在第七街武斗兩天後,武斗混戰再次升級。那天臨近傍晚,分別佔領街道兩邊的青赤司和紅造團相安無事,一派寂靜。然而,晚飯時分,青赤司的人便手持這機槍一路掃射著攻進了對面商場,當場打死紅造團的一百多人。紅造團的人也有幾只步槍,其余都是斧頭、砍刀,自然不是青赤司的對手。攻擊很快由冷兵器時代進入到熱兵器時代,而原因,是青赤司的人奪了第一警察局的領導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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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警局門口,幾個機器人警員面對來勢洶洶的赤衛隊員,一邊用手阻擋,一邊往後退。「革命無罪,造反有理,有種的你們就朝老子胸口開槍——」陳保兩手抱著一副高雲澤的畫像,帶領一伙隊員沖進了警局。「不要官僚主義的警察局,我們要革命的警察局——」陳保煽動性地振臂高呼。「對,我們要革命的警察局——」「官僚主義的當權派滾出去——,革命指導小組滾出去——」二樓走廊上,楊松朝天鳴了一槍,人群漸漸安靜下來。楊松看著陳保,不滿地說︰「陳隊長,你這又是演得哪一出啊?」「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當權派滾出去,革命指導小組滾出去——」陳保大喊。楊松皺著眉︰「老陳,你的花樣也太多了吧?前一段時間你接管望京博物館,搗毀了那麼多文物,我一天接到300多起報案,怕影響不好,我都給你壓下來了!你現在又來這一套,你這算什麼?」「怎麼,老楊,你竟然把偉大的新文化大革命說成是玩弄花樣?你的政治覺悟哪里去了,啊?」楊松面紅耳赤︰「我不是那個意思——」「那你是什麼意思?你還敢鳴槍?你知道你這一槍是朝誰打的嗎?是朝革命群眾打的!是朝高主席和青年領袖的偉大革命路線打的!誰反對高主席和青年領袖,我們就反對誰!打到當權派!革命指導小組滾蛋——」楊松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這時革命指導小組組長藍中山走過來,他拍拍楊松的肩膀,說︰「老楊啊,我早就說過,新文化大革命時代,一天等于二十年!革命的形式瞬息萬變,咱們這些老同志,可一定要跟上形式發展啊!」藍中山走到陽台上,「陳隊長,從我第一天見到你時,我就覺得你不是一般人物,你的政治覺悟很高,嗅覺很靈敏,說實話,我沒有看錯人!剛才,陳隊長說,要打到官僚主義的當權派,這很好!為什麼呢?如果一個當權派官僚主義了,難道我們不應該打到他嗎?高主席和青年領袖有言,牛鬼蛇神,你不打,他就不倒!陳隊長還說,要革命指導小組滾出去!這也很好!為什麼呢?如果革命指導小組已經不能再指導革命了,我們還要他干什麼呢?當然要滾出去,並且滾得越遠越好——,大家請看——」眾人朝藍中山手里看去,見他手里正拿著一塊「革命指導小組辦公室」的牌子,藍中山把牌子放在牆角上,一腳踹爛了牌子,「革命指導小組應該滾出去!從今天開始,革命指導小組就不存在了——」楊松剛要說什麼,馬上被藍中山制止,「現在,我宣布,望京市第一警察局造反奪權成功!另外,我還要宣布一項重要的政治任務,請楊松局長打開武器庫,所有赤衛隊員人手一只武器,立即到望京反動的市委市政府去,造反奪權,徹底拔下這顆官僚主義的毒牙——」藍中山的這個舉動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人們先是愣了一陣,隨後便爆發出熱烈的歡呼。楊松皺著眉毛︰「老藍,這,太過了吧——」藍中山豪放地一揮手︰「哎,老楊,我說過,革命的烈火已經燃燒起來了,撲是撲不滅的!新文化革命委員會第一副主席張仁成同志和第二副主席高姬同志一再叮囑我們,不怕打破壇壇罐罐,不怕揭開蓋子,不怕丟丑,在大亂中實現大治!老楊啊,咱可不能拉革命的後腿啊——」「哪里哪里——」楊松趕緊解下武器庫的鑰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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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刮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雖說阿加爾塔的革命形勢雖然總比望京慢半拍,也更溫和一些。但是不管怎樣,自從新文化革命以來,阿加爾塔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首要一個變化發生在阿加爾塔人的衣著上。如今,綠軍裝和藍褂子再次成了流行色。一進入阿加爾塔的隧道大街,只見滿眼看到的都是綠色。有些人腰上扎了皮帶,胳膊上套著紅袖章,那是阿加爾塔的赤衛隊員。有些人頭上戴著瓖有紅五星的綠軍帽。有些人肩膀上掛著書包,書包上用紅字印著「為人民服務」幾個字。那些機器人們,為了趕時髦,有人在機械公社把自己全身涂成了綠色。有人在自己額頭上描了一個紅五星。有人在商店里買了一塊紅布,上面用黃顏料寫上「赤衛隊」三個字,套在胳膊上,招搖過市。也有一些機器人被抓住,鬧了笑話︰「你是哪個單位的?」機器人一愣︰「赤赤,赤衛隊的——」「哪個赤衛隊的?」機器人張口結舌。真赤衛隊員一把撕下機器人胳膊上的紅袖章來,罵道︰「連哪個赤衛隊都說不上來,還敢冒充赤衛隊員?迄今為止,我還沒有听說過有哪個機器人加入赤衛隊哩!記住,再冒充赤衛隊員,逮住拆了你!你以為革命是鬧著玩哩?滾——」在圓壁上、塔台上,到處都有用紅漆刷的特大標語︰偉大的新文化大革命萬歲!青年領袖萬歲!誓把新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飛行車雖然依舊在阿加爾塔川流不息,但少了往日的熱鬧,多了一些冷峻、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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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械公社門口,一伙女赤衛隊員腰上纏著紅綢子,別著腰鼓,在扭秧歌。

兩名男赤衛隊員舉著這樣一副橫幅︰「熱烈祝賀青年赤衛隊造反奪權成功!望京市革命新政府成立!」

老王、李玉、劉東、周童在門口看熱鬧。

劉東這時踫踫李玉,笑嘻嘻地說︰「瞧,你要是穿上一身女赤衛隊的一副,保管比她們還好看——」

李玉撅著嘴,哼了一聲。

老王喝口熱水,說︰「怎麼著,小伙子們,這會兒又眼熱了吧?」老王放低聲音,「我听說,咱們老板的兒子,如今當了大官了,是上面青年赤衛隊的總隊長呢——」

「真的?」

「這個還有假的?前幾天我給老板道喜,我說,祝賀您了,老板,公子當了官,你的好日子也來了,如今要錢有錢,要權有權!嘿,你猜老板怎麼著,狠狠瞪了我一眼,走了——」

「老板啥意思?」

「不知道啊——」

老王又喝口水,說︰「我說,你們那初選名單,下來了嗎?」

劉東啐了一口︰「下來個**!評委都他M讓赤衛隊員給抓起來了,評個**!」

老王撲哧一笑︰「嘿,咱怎麼就那麼倒霉呢?」

劉東看著李玉,說︰「別提了,人要倒霉了,喝口涼水都塞牙——」

李玉瞪他一眼︰「你看我干嘛?」

劉東說︰「看你長得好看,看看不行嗎?」

老王又撲哧一笑,說︰「要我說,你們真該去參加青年赤衛隊去,我家二小子都去參加了,如今,槍都抗上了——」

劉東氣得一跺腳︰「別提了,都怪李玉,非得等什麼初選名單!結果倒好,什麼都耽擱了!前天我們三個去阿加爾塔青年赤衛隊去報名,人家他M地不收了,還訓了我們一頓,說我們不好好工作!他M的!現在,參加赤衛隊要求嚴著呢,要求根紅苗正!啥叫根紅苗正?人家說,必須翻上三代去都是他M**絲的,最好家里曾經出過犀利哥的,才有資格參加赤衛隊!我C他M的——」

李玉忙拉拉他的胳膊,說︰「你小聲點,這麼大聲怕別人听不見?」

「我就大聲了,怎麼了?M了個B的,**絲和**絲還分三六九等嗎?C他M的——」

老王哼一聲,道︰「唉,沒辦法,活該你們倒霉了,怎麼辦?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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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那天機械公社門口那隊秧歌大約扭了半個點鐘,忽然遠處漸漸傳來喊口號的聲音,一伙荷槍實彈的赤衛隊員大踏步走來。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道。一個赤衛隊員走上來,問道︰「請問,這里是不是機械公社,老板是不是叫陳七?」老王點頭道︰「是啊,你們是——」那人回答︰「我們是望京青年赤衛隊總隊的,瞧,我們隊長來了——」老王一看,只見一位披著一身軍大衣的年輕人神情嚴肅地走了過來,其他人都簇擁在後面。陳保看了看機械公社的牌子,點了點頭,摘下白手套來,很快另一位赤衛隊員接過陳保的手套和大衣。陳保相貌本來就挺英俊,又穿上這樣一身軍大衣,那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古時候的王洪文。老王一下反應過來,帶頭鼓起了掌,喜氣洋洋地道︰「哎呀,歡迎歡迎,熱烈歡迎,老板

啊,咱家大公子回來了——」屋里一伙人頓時都排起了巴掌。然而,出乎眾人的預料,陳七、玉梅、小豆都顯得神情局促。陳七倒背著手,臉上說不出是怎樣一副難看的表情,囁嚅道︰「陳保,你你,來了?」陳七往前推了推小豆,說,「豆豆,快叫哥哥,這是你哥哥——」小豆是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這時怯怯地叫了一聲︰「哥哥——」陳保哼了一聲,把小豆撥楞到一邊。大廳里頓時安靜下來。老王和劉東們面面相覷。

機械公社里永遠是這樣一副模樣。大廳兩邊各懸著一道道貨架。貨架上是一些機械肢體︰機器人的腦袋、手臂、大腿、手、腳,讓人看了不由渾身起一身雞皮疙瘩。另一邊放著一些機油、電路板、芯片、導線、清潔液之類的東西。偶爾在櫃台的角落里還縮著一個等待修理的機器人,眼楮一眨一眨的。

陳保看著那些肢體。忽然,他一把抓住貨架上一根大腿,狠狠摔了下來。陳七、玉梅和小豆不由哆嗦了一下。

陳保呼哧呼哧喘息著,叫道︰「赤衛隊員,把這里,這里,這里,全都給我砸了——,砸了——,砸了——」

隨後,只听四處「 里嘩啦」的聲響,貨架被推倒,櫃台被砸爛,玻璃四處飛濺。

一股無名火忽然從劉東心底升起,剛想沖上去,被老王緊緊地抱住。

玉梅和小豆都哭起來。

縮在櫃台後面的那個機器人看事不好,忙瘸著腿站起來,想奪門而逃,被陳保一伸腿絆倒,七八個赤衛隊員一起跳上去,拿著棍棒和槍托朝機器人猛砸。機器人漸漸沒了動靜。

這時陳七拉著長臉,大喊︰「行了行了,有什麼火,你沖我發!你這算什麼?」

陳保一抬手,眾人都停止了打砸。

陳七頹唐地坐在椅子上,臉上是一副死灰顏色︰「陳保,有啥火,你沖我撒!你現在雖說當了官,可也不能仗勢欺人——」

陳保手里還攥著一根鐵管,這時候忽然猛地砸碎一個玻璃櫃台,陳七只覺得眼前玻璃渣子四濺。陳保呼哧呼哧的︰「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從小到大,你管了我幾回?」

陳七抹掉眼上一滴淚,道︰「陳保,你看了別這麼說,為人父母的,都是為了自己的孩子!爹掙得錢再多,早晚也都是你和你弟弟的——」

「誰是我弟弟?我沒有弟弟!我也沒爹!」陳保大喊。

陳七嘆口氣,道︰「陳保,你別說爹不管你!爹怎麼不管你來著!爹讓你跟我學做買賣,你不干,非得去學畫畫!我說那條路不通,可你不听勸啊!孩子,你是不踫南牆不回頭啊!因為這,爹才斷了你的生活費!爹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為了讓你回心轉意——」

「你混蛋——」

陳七抹著淚。

這是一位女赤衛隊員走過來,嘴巴厲害地道︰「誰說我們隊長這條路走不通了?你去博物館和美術館去看看,我們隊長的畫作都在哪那里展出了——,什麼他M的達芬奇、八大山人、範曾,算什麼玩意兒,能跟我們隊長畫得好嗎?我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怎麼著?」

陳保把女赤衛隊員拉到身後,說︰「林雪,沒你的事——」

陳七嘆氣,說︰「你要是這條路真能走得通,沒的說,爹支持你——」

林雪再次走上來︰「你早干嘛去了?現在我們隊長成功了,你來支持,你倒是挺會撿現成的!什麼人啊這是?」

陳保再次把林雪拉到身後。

陳保冷笑兩聲,在椅子上坐下來︰「如今,我也不需要你的贊助了!我現在的身份,你也看到了,再也不是窮困潦倒的時候——,現在,望京市委市政府已經全面被青年赤衛隊掌控,不過——」陳保嘲笑似地看了陳七一眼,「現在已經是新文化大革命時代,新文化大革命嘛,狠斗私字一閃念!革命雖然不是請客吃飯,但也得需要經費,你說是不是啊林雪?」陳保捏了林雪的一下。「對!」林雪回答。「據我所知,從我十歲時你就來了阿加爾塔,這些年,你也掙了不少錢,我想——」

陳七警覺地抬起頭。

「我想——,你應該明白啊——」陳保干脆地說。

「我不明白——」陳七面如死灰。

「不明白?好,那我告訴你,貢獻出你的一半財富,支持這場革命——」

陳七想不到陳保竟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一時愣住。但隨後又覺得悲從中來,冷笑道︰「陳保,如今你也是大人了。說實話,這些年我在阿加爾塔,也算是掙了點錢!但我不認為掙錢多了丟人!有人叫我土財主也好,叫我守財奴也好,我都不在乎!我的錢來路堂堂正正的,憑本事吃飯,憑力氣吃飯!我覺得光榮!這些年,我起早貪黑,白天黑夜地忙活,為了啥?不就是為了給你和你弟弟多掙點錢,讓你們將來少受一點苦嗎!如今我也老了,干不了幾年了,可這份家業,早晚都是你和你弟弟的!你要想分家,現在也可以,這份家產,你和你弟弟一人一半!我只是個小老百姓,不懂什麼大道理!咱遵紀守法,啥都不怕!但你說讓我拿出錢來贊助革命,我沒有錢!」

陳保冷笑︰「沒有錢?沒有錢你就是反革命啊?」

陳七臉上毫無表情︰「我不懂大道理!我就是一個小老百姓——」

陳保再次冷笑︰「新文化大革命刮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連A-R2星都要搞革命,你不革命?你不革命能行嗎?只有兩條道路,革命和反革命,沒有中間道路——」

「我沒錢——」

「沒有錢?沒有錢你從油鍋里給我炒也得給我炒出錢來——」陳保一推陳七,陳七倒在地上。

這時小豆忽然從里間里跑出來,手里抱著一個大存錢罐,喊道︰「哥哥,哥哥,你別打爹爹,我有錢啊,我有錢啊,我拿出錢來給你贊助革命——」

小豆「彭馳」一聲把存錢罐摔在地上,鋼四濺。

小豆抱著陳保的腿︰「哥哥,你把錢拿去贊助革命吧!小豆記住,從今以後我再也不吃垃圾食品了,有錢就給哥哥贊助革命——」

陳保一腳把小豆踹開。

玉梅叫一聲,跑過來︰「他哥,你可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我這里有錢,我這里有錢啊——」玉梅說著解開旗袍上的扣子,模索出一個包來,「他哥,這兩張卡,是我多年記下來的私房錢,有十好幾萬,你拿去吧!你爹老糊涂了,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陳保一把奪過那兩張卡,遞給林雪︰「密碼?」

「密碼是六個一。」

陳保再次冷笑,道︰「從明天開始,一個禮拜之內,往這張卡里打500萬聯合幣!咱們什麼事都沒有!如果我一個禮拜之內收不到這個錢!那麼,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陳保披上軍大衣,哼了一聲,扭頭便走

老王這時拉住了一個小伙子︰「臭小子,你也在里頭,見了爹,也不喊一聲?」

那小子冷漠地看老王一眼,說︰「誰是我爹啊?我告訴你王恆田,別拉拉扯扯的——」

老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個臭小子,當了赤衛隊員,連爹也不認了——」

小子道︰「我告訴你同志,別拉拉扯扯的,我沒爹——」

「哎,你個臭小子,連爹也不認了?你干脆把你爹槍斃得了,王八羔子!這人怎麼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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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陳保從阿加爾塔回去後,直接去了百樂門酒店。陳保喝醉了,在單間里左擁一個美女,右抱一個美女。林雪走進單間時一下愣住了,她剛要走,被陳保一把拉住。陳保隨即鎖了房門,一下把林雪撲倒在長沙發上。四個人一起在沙發上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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