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店門來，我問蘭玲︰「你認識這書店的老板？」
「是啊，我做書生意進的第一批書籍就是祝老板批發給我的，準確一些說是賒給我的。」
「我們就這樣走了？」
「不走了還做什麼？」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能跟你搞賒銷的人，你不給他說道說道留點話什麼的？」
「不了，沒有什麼話要留的。我們還是邊走邊聊吧。」蘭玲說著，挽起了我的手走。
「可也是的，這祝老板上班時間不在門市上守著，跑到展覽館去干什麼？」我說，「展覽館不是糖酒會的展場麼，他一個書商去干什麼？」
「你問我，我可不知道。」
「莫非想轉行嗎？」我開玩笑說。
「不可能的。」蘭玲肯定地說。
「這麼肯定？」我表示懷疑︰「看樣子，書市也蕭條得很啦，人都不見一個。」
「也許，是糖酒會在這里開的緣故吧，大家都忙事去了。」
「這是怎麼說來著呢。」我說，「隔行如隔山呀？」
「可是，如有印制商標紙箱之類的業務，他們作為書商通過請客送禮不是不可以承攬的。書商的跨行業經營也不是不多見的嘛。」
「這到是。」我點頭承認商界的確有這種事，所謂多種經營嘛。
「初來進書時我就遇上了祝老板。祝老板的名字叫祝小東，他說他父親的名字叫祝大東，所以他便叫了祝小東。我和他開玩笑說，‘小東，我給你加一個西字，就叫你小東西好了。’他說你怎樣叫都行，只是別把他真的當成了小東西，他說，‘我不是小孩是成人了哦。別看我個子不大，我那個東西可大呢。’我知道他這是在開葷玩笑。不過，他確實待我十分熱情周到。我第一次來他這里進書，他就給我推薦了好幾種走俏的時尚書籍。到了付款的時候，我對他說，你幫我選了這麼多書，我可沒有這麼多錢呀。你猜他怎麼說？」
「不知道。」我搖搖頭說。
「他很干脆地說，‘沒關系，下次你來進書時給我帶來就是了。’那一次，他好像給我的折扣是3折。夠優惠的哦。
「後來，我又進書時，就把前次的欠款一並結算清楚了。就這樣子，一來二往的，如果書市上出了什麼好書，或者是他自己做了暢銷書，他就給我來電話，通知我來進貨。凡是暢銷的書，一次也沒落下。只是我的本錢小，又是初涉商海怕風險，所以生意總是做不大。」
「除了業務上的關系，他對你個人有什麼想法沒有？」我慎重其事地探問，生怕不小心說錯了什麼。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說的，人之常情嘛，只要雙方情投意合。」蘭玲大大方方地回答我說，「只是祝老板這人也象其他商人一樣太急功近利、心態浮躁了。有一次，他從他的上家那里進貨回來，由于拿到了滿意的價格，他很高興，就非邀請我去吃晚飯不可，盡管我沒有與他共進晚餐的心思。就在席間，他向我表示，只要我願意，他就把我購書的欠帳給全抹去。」
「只要願意是什麼意思？」
「就是上床嘛。」蘭玲說，「我對他說，‘你說得到還干脆，我連你家的門坊朝哪方我都還不知道呢？’沒想到他說，‘好啊，飯後就去我家。’」
「去了嗎？」我問道。
蘭玲忸怩了一下，歪了歪頭，一臉神秘地似乎想著該不該說。我朝她莞爾，她便道︰「其實我的心里有突然間就有了一種感應似的，不用去我就已經看到了他的庭院，院子里有一棵梧桐樹。」蘭玲說著，指了指人行道上的梧桐樹，「就象這街道上常見到的梧桐樹。飯後我去了他南城頭的家，他用他的摩托車搭載著我去的。他的家在省會也算得是寬敞的，佔地大約有160個平方米。那是一座老式的庭院，有紅色的院牆，鐵 子焊接成的鐵門。進門後是一個小小的院子，靠門一邊的角落里，果然有一棵蓬松著枝葉的梧桐樹，樹干直直的。」
其時，我大為驚訝，插話說︰「你不是創意學嗎？怎麼又心靈感應了？」
「這叫做內外兼修，這幾天如果沒出來，我還在家里閉關苦修呢？嗨，你別打岔，」她繼續神神秘秘地說，「進屋坐下後，他問我是喝茶還是喝咖啡，我說什麼都不喝了吧，要喝的話就喝白開水好了，我倒真有點兒渴了。」
「女主人呢？」我又問。
「他離了婚的，一個人獨居。」
「哦，那你考慮沒有呢？」
「考慮什麼呀？」蘭玲搖搖頭，用無奈何的口氣說，「不知道怎麼對他就沒那感覺。——真沒感覺。」
「沒感覺你就對他直說嘛。」我說。
「是嘛。」蘭玲笑了一下，象是受到了鼓動似的，有些興奮起來，揮了一下手，提高了聲音說，「我就是這樣子給他說的呀。當我坐在他那架鐵架床上去的時候，我就是這樣給他說的。當時，他說，‘玲子，我們在床上聊好不好？’我就是這樣對他說的，‘小東西，我們就算了吧，我對你不知道怎麼就沒感覺，真沒感覺。不信的話，你就過來模模看，干澀得很，一點兒水都沒有。’」
「你真是這樣說的？」我忍不住插嘴說。「不覺得不雅？」
「是嘛。有什麼雅不雅的，不就是器官麼？當時我就是這樣對他說來著。反正我與他說話都是這樣的直來直去。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說話就是這樣直來直去的了，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我還這樣對他說，‘我感覺你做生意還行，是把好手，摩托車也騎得不錯。’我還問他的車叫什麼名兒，他說叫太子車來著，是日本貨，我還說，‘剛才騎在你的摩托車上時，我就在想，你騎得不錯，真的騎得不錯，居然能夠在密集的車流中穿梭自如，如入無人之境，我就象坐在敞篷汽車上兜風一樣，穩穩當當的，我的確覺得很愜意。’他問我，‘難道就只有這些麼？’我說，‘是啊，就這些。’我還補充說，‘當然，還謝謝你的晚餐。’他听了我的話，感到十分失望。臨睡時他問我，‘那我們怎麼睡呢？’我回答他說，‘這好辦嘛，你睡床我睡沙發不就行了。’不過，最終的結果，還是我睡的床他睡的沙發。睡得老老實實的。那晚上就這麼過去了，正如同‘西線無戰事’那電影名兒一樣，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說話間，我和蘭玲從書市街繼續往回走。走過服裝一條街後又走回了展覽館路。我們沿著展覽館向著人民北路方向走去。
「也許，將來我會請他為我出一本書。」蘭玲邊走邊自言自語地說，「如果可能的話，我就出一本自傳。」
「這麼年輕，就出自傳？」我吃驚地問。
「是啊，雖然我不是明星什麼的，可也有自己的故事啊！其實我還沒完全考慮好，也許不是出什麼自傳，而是一本暢銷書吧。書名——」蘭玲想了一想說，「就叫做《蘭玲與她的第11個情人》好了。宏建，你以為呢？」
「再添上一個不剛好湊足1打？再說啦，還有些是不能算數的嘛。」
「當然，」蘭玲很認真地說，「比如一夜之類的便不能算數。」
「你這個創意等回南川後再策劃吧。」我答應說。
蘭玲見我對此反映不熱烈，便又建議說︰
蘭玲見我對此反映不熱烈，便又拿眼瞪我說︰
「如果你認為這創意有些俗，咱們就搞雅一些的，比如，來一本‘蘭玲創意語錄’怎麼樣。諸如︰從創意出發去遠航，生活就象遠航似的有起有伏，在創意中發現自已，讓自已活在創意中，有創意的話讓人鼓舞；無創意的話讓人惡心，通過創意，我佔有人們的靈魂。等等。再不然，咱們策劃一個精神富翁排行榜怎麼樣？現在不是已經有人坐而論道說，有的人窮得只剩下錢了麼？當務之急，應當鼓勵大家注意精神層面的東西了。」
「呵呵，有的人窮得只剩下錢了，你該不是在說我麼？」
「當然不是在說你。——不過，你的家里裝修時怎麼沒考慮書架的位置呢？難道你喜歡的，僅僅是‘買一贈一、清倉大放血、跳樓價，瘋狂打一折’之類的？就從來沒考慮過供獻點什麼？」
話畢，她猛然間昂首一笑，放開了一本正經數落人的臉，曇花開放花般地笑起來︰「呵呵，別介意啊，說亂了說亂了——」
又一次面對著蘭玲的滔滔不絕的創意浪潮，我欣然悟出今天出來陪她逛街，蘭玲逛著服裝街卻直奔了書市街的個中原由；蘭玲其人，真能見縫插針的，我想。不過，對于個人出書的話題，我還真沒有什麼經驗可言，只好臨了在她面前唯唯諾諾地故意裝不懂。不過說實話，面對著蘭玲層出不窮的創意攻勢，我感到真有些招架不住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