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意魅女 第六十八章 立秋後的第一場雨

作者 ︰ 鑽木書蟲

8月30日中午,我乘長途客車到重慶。市區剛下過一場暴雨,空氣涼爽,只是還沒有完全晾開,灰蒙蒙的天空尚未擦干淨似的顯得有些髒兮兮的。後來我從夏娟口中得知,這是立秋之後下的第一場雨,好象特意歡迎我似的。

出了長途汽車站,我決定先去找夏娟。去朝天門的路我不是不熟悉,我只怕到了世輝處,工作一上手便沒有時間了。這時才是下午3點多,去夏娟廠里找她還來得及。我輕裝簡從,除肩上一只裝有幾件換洗內衣的小背包,手上一只小手包外,並無其他行李。經過長時間乘車,我想走一走活動活動身體。

我信步跨出汽車站,順左手方向往火車站走去。火車站大門口還沒變樣,還那樣。經過火車站大門口,我朝里望去,車站內部正在整修呢。車站院壩里排著長長的幾條隊列,許多人在候車。

從火車站大門口走過,隨即橫過人行橫道線,來到纜車站前,我站住了。我伸頭一看,纜車卻緩緩上去了。我抖擻一下精神,沿著建新坡的石級向上登。長長的石梯級向右拐了一個彎,繼續向上延續著。石梯級兩旁擺滿了買水果的小攤,中間可供3、4人並排通過。不足10分鐘,我便興致勃勃地登上了建新坡。我四處望望,街道對面的電影院依舊存在,未見大的改變。所不同的,是新建了人行地下通道。我決定去通道走走,然後乘「的士」去江北。

我走進了地下通道,通道里非常干淨,通道的左側擺著百貨小攤。右手邊的通道標識上,有箭頭指向「纜車站」。我便順著標有「福佑寺方向」的主巷道走去。走至一堵水泥牆前,似乎無路了,我霍地站定了。水泥牆上嵌著1幅題為「峽江春曉」的瓷質壁畫。我倏然想起在省城時那句「底攏倒拐」的話。于是我往左手一拐,果然便看見了石梯級。我便順著石梯而上。蹬罷石梯級,我便象土撥鼠似的,一下子便冒出地面了。

走向街邊,我向開過來的「的士」招手。「哧」的一聲,一輛暗紅色「夏利」車穩穩停在我跟前。後來我知道,這種車俗稱為「馱兒」車。我低下頭,伏過身去,我看清了「馱兒」車司機是個年輕「的姐」,大約30歲,一頭齊耳短發,上身穿著湛藍色牛仔服,下面是牛仔短裙,踏著油門與剎車的兩條白淨大腿差不多從根部整個兒著。她幾乎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前方,戴著雪白手套的雙手交叉著放在方向盤上。那神情,怎麼看怎麼象遠在省城的蘭玲。一時間,我疑惑了,怔怔地站著。

那的姐扭過頭來向我催促︰「上車呀!這兒是不能停車的。」

我愣怔了一下又返回了現實。

「你能去無線電總廠嗎?」我重新彎下腰去問。其實,我的潛台詞是︰你知道無線電總廠在江北什麼地方吧,我是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才乘你的車去的喲。

「只要你付車費,」的姐身子向我這邊傾過來,側著頭打量著我說,「別說是無線電總廠,什麼地方我都能去。」我不再猶豫,伸手拉開了車門,一躬腰坐了進去,隨手將背包放在了後座上。的姐輕擺方向盤,一點聲響也沒有,車子卻啟動了。的姐熟練地駕駛著車子沿著中山路向福佑寺溜去。從駕駛台的服務卡上,我看清她的名字叫陳白玉。但服務卡上的照片不及本人漂亮。

「怎麼稱呼你呢?」我搭話說。

「明知故問,」的姐朝著駕駛台的服務卡努努嘴說,「你都看見了嘛,我姓陳。」

「不是那個意思。」我解釋說,「我的意思是,稱呼你陳師傅不是把你叫老了麼?」

「叫我陳的姐也要得啥——我想,你是去找人的吧?」陳的姐顯得既爽直又健談。不過,听得出來,她的潛台詞是︰看得出來你不是我們渝中區的人。

「你怎麼知道,我臉上寫了找人兩字?」我反問道。

「倒也不是。反正,有的人找不到路便乘‘的士’罷。這樣的情況,我們幾乎天天都會遇到。」

「這你可說錯了喲,我不是找不到路,只是找不到無線電總廠而已嘛。」

「嘿嘿,」陳的姐笑起來,「不都一樣嗎?」

「那可不一樣哦。重慶這麼大,即便是本地人也可能找不到某某單位的嘛。」

「可別這麼說。你別小看我們‘的士’司機喲!」

「你這麼厲害?」我不服氣地說,「那麼我問你,福佑寺在哪里嘛?」

「哈哈。」陳的姐笑起來,掉頭瞄了我一眼,仿佛要研究一下我設了什麼圈套似的,見我一本正經地看著她,她便向著左右兩旁的街道努努嘴,又朝前方即將馳過的轉盤街心花園、大橋南橋頭公交車站努努嘴說,「喏,喏,喏,這一片都是福佑寺呀!」

「我問的是福佑‘寺’在哪里?」我強調著「寺」字說,「就是說,我問的是福佑‘寺’這個寺廟在哪里,你可不知道了罷?」

‘呀!」她反而興奮起來,「你這個哥們,還真別說,福佑寺作為地名兒來說,我們重慶人確實大人細娃都曉得。但你問福佑‘寺’這個寺廟在哪,那麼我可以告訴你,象你這樣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恐怕絕大多數的重慶人都會搖頭說不曉得。」

「請你圍繞轉盤轉一圈罷。」車至轉盤時,我請求說,「如能在福佑寺停一下,讓我去寺里燒柱香該多好?」

「可福佑寺沒得寺了。過去有,現在已經沒得了呀,你上哪里燒香去?」

陳的姐話雖如此說,但仍然放慢了速度,一邊駕駛著車子圍繞著轉盤轉圈,一邊向我耐心地說福佑寺已經沒得寺了的話。

「你別哄我喲!」我激將她說,「你不是說你們‘的士’司機對街道和地名都非常熟悉嗎?怎麼會不知道福佑寺應當有寺呢?剛才上車時听你說什麼地兒你都能找得到,我還暗自慶幸真的找對了人上對了車。」

「沒錯的,你上對車了的。作為‘的士’司機,我們上崗前都是經過嚴格培訓的。培訓的課目之一,就是記地名熟悉行車路線圖了。我告訴你罷。所謂福佑寺,準確地說來,就是公交1路車的終點,大橋南橋頭的起點那一片地區。還告訴你罷,我的外號就叫‘重慶通’哦。剛才不是跟你說過了嘛,遇上象你這樣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恐怕十有七八的重慶人都會搖頭說不曉得。踫巧我就是曉得的人呀,所以說你是上對了車的。只不過,我是知道福佑寺原來是有寺的,還有財神大殿,據說香火旺盛得很呢。至于後來又怎麼沒有了,我就說不完全了。」

「對了嘛,」我逮住她的話頭說,「我找福佑寺,就是為了去財神大殿給財神燒柱香,取個吉利嘛。」

「嘿!」她斜了我一眼,「看不出,你一個現代人,還真迷信!怎麼也犯不著給菩薩燒香嘛。有那個錢還不如給活人送禮進貢呢,不就多交一個朋友了麼?」

「也不是那個意思。這不是借機逛逛麼,忙中偷閑嘛。再說啦,你這個的姐長得真象我的一個朋友。真的,不騙你。你們兩個說話的方式都有點象,只是口音不太一樣。還有,你的美腿和她的也很象,就是練過健美操的那種,我一眼便看得出,肌肉長得既柔韌又賦有輪廓。你的外表和你的名字白玉一樣,真的,都很漂亮。」說著,我又乘機端量著她的美麗的雙腿。我尋思著︰這樣的大腿,保不定忍不住就想模一下,就象想模蘭玲的腰一樣。

「謝謝!感謝你對我的夸獎。只不過,你哪里知道,我們這種人命苦,那里練過什麼健美操嘛。如果要說我們練的是什麼操的話,」她推了推操縱桿,榮辱不驚地說,「這不,練的是開車功夫操嘛。」

隨即,她自個「嘿嘿嘿」地笑起來。

「轉轉停停已經三圈了,打起表的喲,你不怕車費高我也不怕陪你轉的哈。反正我已經告訴過你了,現在福佑寺沒得寺了,過去有,現在已經沒得了。」她好心地提醒我說。「我還可以告訴你,即將開發的各種新區,恐怕重慶人也不一定搞得清。」

「既然如此,」看著她那不卑不亢不溫不火的神情,我說,「那我們走罷。」

她迅速將方向盤打了過來,轟著油門,車子向大橋頭飛奔而去。

「可惜,你的香燒不成了哈,」她邊轟著油門邊找話向我拉近乎,並扭頭向我嫣然一笑。我亦向她報以一個無可奈何的微笑。

「可惜喲我的香燒不成了。就是嘛,我上哪里去燒香呢?連廟門都找不到了呀!」我學著她的口氣說。我話風一轉,又說,「但是,我今天雖然沒有燒成香,但我的收獲也很大的呀,我總算知道了福佑寺原來是有寺的。我的猜想沒有錯。這也訓練了我對語詞與事物聯系的一種直覺。也謝謝你的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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