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俺?俺一把老骨頭,他敢湊俺?」老萬胸脯一挺,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他敢?動俺一根毫毛——試試看?他還沒踫到俺,俺就躺在地上了。高血糖、高血脂、高血壓、糖尿病,俺一身的病痛,全賴在他身上,躺在他家里——不走了。想想吧,借他一百個狗膽,量他也不敢!」
「算了,算了。不是你怕‘牛屎’,而是‘牛屎’服了你,怕了你——‘萬金油’啊。」小濮舌頭一伸,又把話收回去了。
什麼「萬金油」?就是個老無賴嘛。我暗暗道。不過,一物降一物。興許「牛屎」這類人,也只有「萬金油」們,來治治呢。
問題是,「牛屎」會招惹「萬金油」嗎?「牛屎」之成為「牛屎」,也只有遭遇老A之流才會發孝,狂妄,肆無忌憚。踫到「萬金油」,恐怕就會化了,無影無蹤了吧。
「‘年將軍’好險那,不是躲閃得快,差點那個了。」從人群中擠出來的程統計,捋了下額頭上的秀發,見到我們,輕聲說道。
「到底啥回事啊?」老萬來了興致。
「還不是‘史肉包’的老婆被裁員了。‘史肉包’氣不過,與‘年將軍’較勁兒,對上了。」
「那——怎的差點那個了?」老萬越發來神了。
「一大早,一上班,‘史肉包’一聲不吭,帶著根米把長的鐵棒,閃進保衛部,見到‘年將軍’正坐在辦公桌邊抽煙,二話沒說,操起鐵棒,直搗過去……」
「啊!」老萬張開了嘴巴。
程統計擺了擺手,壓低了聲言︰
「好個‘年將軍’不愧為老軍人出身,身子一閃,頭一偏,鐵棒插肩而過。只听‘嘩啦啦’一聲爆響,‘年將軍’身後的窗玻璃被戳了個大洞!‘史肉包’見一擊不成,還想抽棒二擊。說時遲,那時快,‘年將軍’翻身而起,攔腰死死抱住了他,遲干事、伊干事立馬飛奔上前奪下了鐵棒……」
「嚇死人了。這個‘史肉包’也太橫了。當真的要魚死網破啊。」這個老萬,看他剛才還氣壯山河,顯擺著呢,這會兒,也听得一愣一愣的了。
「‘牛屎’就是一根筋,不撞南牆不回頭。前頭他剛下崗,後頭馬子又跟上。雖說下崗不扣錢,但夫妻雙雙把崗下,廠里弟兄日日見,面子上過不去啊。」小濮真會替「牛屎」說話。
「再沒面子,也不能動手啊。何況還操著鐵家伙。要出人命的呀。」程統計聲言顫顫的。
「就是,就是。有話好好說。要文斗,不要武斗嘛。」老萬附和道。
「今兒個差點出大事。要不然,就不是我們在這兒看看笑話,說說閑話的了。可公司還在裁員,下崗,搞的……唉——」程統計搖搖頭,嘆息一聲,黯然離去了。
「咦?劉秘書!」一位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一晃,我急忙招呼道。
「哦,馬部長。」劉秘書從人群中擠出,來到我面前,掃了老萬小濮一眼,「你們在這兒?」
「嗯,前面怎麼啦?」
「還不是‘史肉包’听人唆使,耍橫啊!」
「听人唆使?」「史肉包」還會听人唆使?誰又會唆使他呢?他自己老婆的事兒,還用得著別人來點火?不過,劉秘書說出這麼個新情況,到讓問題復雜了。
「雖說‘史肉包’是個魯莽之夫,但也不是滿月復稻草之人。」劉秘書頓了頓,又掃了周圍一眼,搖了搖頭,「個中原由,不簡單哩。以往‘三惡少’都是放放空炮,嚇唬人的。這次竟然動真的,玩硬的,棒打‘年將軍’,閃些出人命,當真的要同歸于盡那?」
劉秘書所言確有幾分道理,但誰人唆使?是年將軍的仇人還是冤家?保衛部也抓過一些小偷小模,處罰過一些違紀之人,想必也得罪過一些人。是這類人在報復嗎?「史肉包」被他們當槍使?
「咱們公司下崗不下位,離崗不離職,下崗待遇是不變的。可以說,改制來,改制去,都是換湯不換藥,過過場子,做做樣子,給上級看的。他‘史肉包’不痴不呆,會不懂?」
「那還不是面子害人嘛?」小濮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面子害人?小老弟。面子再重要也比不上里子吧。再怎麼的。也不能做出害人又害己,這等蠢事來。」
「嘀呤呤」劉秘書的手機響了。
劉秘書打開手機;「A總,您好……對……好的,我就來。」劉秘書合上手機,對我略點一下頭,便走了。
咦?剛才老A打來的。莫非他在辦公室搖控指揮?也可能老A覺得事態嚴重,不便出面,特地委派了劉秘書來現場的?還可能是,因上次惡少放言大鬧辦公樓,老A心有余悸,擔憂惡少發狂,血點子會噴到他龍體金身上吧。
如此想來,這個「牛屎」,竟把老A嚇得如縮頭烏龜了。
哦,老的如「牛蠻子」,小的見「牛屎」,正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高過一浪頭。上回是,「牛蠻子」,一把菜刀,殺豬嚎,大鬧人事部;今日是,「史肉包」,一根鐵棒,無聲響,直搗「年將軍」。這一老一小,直把個NCFJ鬧得個雞犬不寧,沸反盈天。
「我們走吧,再呆在這兒,影
響不好。」我忽然感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進里去吧,小V又沒招呼我,再說,也幫不上他什麼忙。「史肉包」這類人不是三言兩語所能打發的。就是老狐狸那張鐵嘴巴來了,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還有大V會怎麼想?我去呈什麼能呢?不去吧,就有看笑話之嫌。作為職能部門的人,遇到此事,竟然麻木,無動于衷,該有失職之疑。老A若知,該又怎麼想?面前這大大小小的眼楮,說不準正盯著我呢。剛才劉秘書還說過「你們在這兒」的話,不正是,暗示著我,此乃是非之地,別在此發呆了?對了,還是走為上,我慌忙招呼老萬小濮,悄然退出,溜之乎也。
剛走出辦公大樓,耳邊忽然傳來警車鈴聲,由遠及近,「 」然停在辦公樓前的廣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