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杜府四春(本日一更)
管著太倉的司倉郎中胡成是李承乾乳母遂安夫人的兒子,一向和東宮走得很近,見太子大駕光臨,帽子都顧不得戴就迎了出來,各種禮數行個沒完沒了。
李承乾見狀,頓時一臉的不耐煩,讓胡成領著他先去糧倉,他現在心中最急的便是太倉中的糧食還有幾何,好在此前出使突厥,得了杜睿的計策,剩下了二十幾萬石的糧食,要不然的話,恐怕此時太倉中的糧食早就見底了。
胡成陪著他們在太倉里走了一圈,偌大的糧倉,此時卻只剩下五萬石糧食了。李承乾急眼了,他對江白訓斥道︰「江白,這里的情形你都看到了,綏州、並州還有那麼多官兵都要吃飯,邊關諸鎮天天派人到朝廷來催糧,如果你在七天內不修通,這太倉就空了,到了那個時候,起怨言的就不光是長安的百姓,而是各營中的大將了!你這個工部侍郎的臉上就好看嗎?」
江白聞言,撲通一聲跪倒,心中自是叫苦不迭,道︰「殿下,不瞞您說,工地上都累死好幾個人了,可這麼大一個口子,增加再多的人也無法在七天內修通啊!」
李承乾氣得直跺腳,正要開口訓斥他,一眼落在江白的腳上,那腳上的靴子已經破了一個洞,露出腳趾來,到嘴邊的話不由又收了回來,他滿臉焦慮,唉聲嘆氣地自言自語著︰「這下可完了,怎麼辦啊,怎麼辦啊!?」
這時一旁的胡成突然開口道︰「殿下,您別急,請殿下跟我來!」
接著胡成帶著李承乾等人上了馬,走出二十幾里地,來到一處戒備森嚴的倉場前。
李承乾詫異道︰「這是哪兒?」
胡成答道︰「南倉。」
李承乾有些詫異︰「這南倉里屯著的不是馬料嗎?你帶我來這里做甚?」
胡成說道︰「殿下進去瞧瞧就明白了。」
說完打馬上前,讓守倉士兵開門,守倉士兵推開沉重的木門,一干人進了倉場,胡成領著李承乾走進一只巨大的倉廩,里頭堆滿鼓鼓囊囊的糧袋,一直碼到屋頂。
李承乾更覺奇怪,問胡成︰「這是什麼?」
胡成答道︰「是皇上的壓倉糧,為了北伐,皇上從貞觀元年起就暗中從各處省下糧來往南倉里囤,兩年間共攢下四十萬石糧食,不過為了防止頡利察覺,事情做得十分機密,除了幾個重臣,誰都不知道。萬一龍首渠修通前太倉的存糧耗盡,殿下就只管從里頭先撥一些過去發往各邊鎮應急。」
李承乾看看糧食說道︰「這糧食是北伐用的,怎麼能動得?」
胡成說︰「殿下,這事兒皇上此前已經私下交代過臣了,到時候一切都照太子的意思辦,回頭等漕運通了,補上就是。」
李承乾一臉吃驚︰「竟有這事兒?」
他心里生出些感動來,沒想到父親對自己竟然如此疼愛,他的眼前浮現出太宗在潮濕的承慶殿咬牙承受病痛煎熬的情狀,忍不住哭了起來。
李承乾一哭,恆連,江白和胡成都慌了,忙問緣故。
李承乾一邊抹著淚,一邊說起太宗被風濕病折磨的情況,又說起父親病成這樣還要為自己操心,自己沒有本事按時修好龍首渠,實在是不孝。李承乾的話讓恆連等人都有些感動,杜睿也是一陣漠然,可別人一勸,李承乾坐在糧垛上哭得更狠了。
江白突然上前,對李承乾說道︰「殿下,臣倒有個主意,可以讓太子殿下好好報答一番皇上這份慈愛之心。」
李承乾止住了哭泣,問他有何良策。
江白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眼下長安的米價奇高,如果把這南倉的糧食拿出來先賣了,等漕運修通後,再花較低的價格收四十萬石糧食回來,就可以賺上很大一筆差價,這些錢足夠給皇帝重修翠微宮了。而且還可以讓眼下那些買不到糧食的人有飯吃,長安城里百姓對朝廷的怨言自然就會少多了。」
李承乾覺得這個法子不錯,剛要應承,卻被杜睿給打斷了︰「殿下不可!」
李承乾一愣,道︰「承明,你~~~~~~~」
杜睿也顧不得禮儀什麼的,大聲道︰「此處的糧食,殿下可以用來支應各地的軍糧,可以用來賑濟百姓,卻萬萬不能拿出去販賣,一旦龍首渠未能及時修復,漕運不通的話,各地的軍糧可就全都指望著這南倉的糧食了,殿下拿出去販賣,萬一各地軍糧支應不上,鬧起嘩變來,殿下如何向聖上交代,這等亂國的主意,萬不能听!」
江白被杜睿責難,心中頓時一陣氣惱,道︰「你是何人,一介白身,也敢妄議國事,真真荒唐,殿下!龍首渠,臣便是不眠不休,也要在十天之內搶修完工,絕對不會耽擱了殿下的大事。」
李承乾此時已經完全被太宗伏案在潮濕的承慶殿內忍受病痛折磨的情形佔據了頭腦,也顧不得那麼許多,只是問道︰「江大人!龍首渠十日內真的能搶修完!」
江白篤定道︰「能!」
李承乾聞言大喜,道︰「既如此,便依著江大人的意思去辦吧!」
杜睿聞言,心中大急,還要再勸,卻被李承乾止住了︰「承明,我知道你是好心,怕事情除了亂子,只是~~~~~~唉~~~~~~這件事承明你就不要再說了!」
胡成本來還有些擔心,不敢照辦,李承乾卻下了死命令,並且保證若有閃失自己一人擔待。此時的他聖眷方隆,如日中天,這件事又是去拍皇上的馬屁,做成了當然能沾不少光,胡成猶豫再三,最終還是答應下來。
杜睿見木已成舟,卻也無法再勸,只能長嘆一聲,轉身離去了。
到了府上,杜睿將老管家杜仲叫了過來,問道︰「仲叔!咱們府上的存糧總共有多少!?」
杜仲回道︰「前些日子按少爺的吩咐,四處購糧,倒也存了不少,想來也有七八萬石吧!」
杜睿聞言,不禁連連搖頭道︰「不夠!不夠!區區七八萬石,如何能夠!」
杜仲道︰「少爺這是急需糧食嗎?其實還有幾批糧食在外面,只是漕運不同,一時無法運到長安罷了!」
杜睿聞言一驚,喜道︰「哦!那有多少?」
杜仲道︰「也有個二十多萬石,前些日子,少爺急著要購糧,老僕便托了幾個相熟的到南邊去買了,只是如今這漕運不通,走陸路的話,又所費甚多。」
「不妨事!不妨事!仲叔!你現在立刻派人去催,便是走陸路,只要能將糧食運來長安,多大的代價都值得!」
杜仲聞言,皺眉道︰「少爺!可是準備屯糧販賣,這個~~~~~~~~怕是不妥吧!」
杜睿見杜仲居然擔心他要囤積居奇,笑道︰「仲叔想的差了,杜睿便是再窮,也不會去賺那昧心錢,這糧食我是有大用的!」
杜仲見杜睿所言,不似作偽,雖然心下惴惴,但還是點頭應諾,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道︰「少爺此前買來的那母女五人,現在可要見見!」
杜睿一怔,才想起來還有這件事,便道︰「如此,便叫來吧!」
時間不長,梳洗干淨的母女五人便走進了前廳,見到杜睿,忙下拜道︰「見過主人!」
杜睿虛托了一下,道︰「快快請起,不必如此,夫人母女可不是杜睿買來的,我這府上也沒那麼多規矩,如今夫人母女受難,便暫且住在這里,如他日尋得親戚故友,來去也隨夫人自便!」
那民婦道︰「主人大恩,民婦便是當牛做馬也難報萬一,如何還能做那沒良心的事!」
杜睿也知道她的意思,倒也不再多言,道︰「既如此,你們母女便留下吧!不知如何稱呼!」
民婦道︰「民婦夫家姓賈,這是四個女兒,也沒個大名,平時也只喚作大妞,二妞,三妞,四妞!」
杜睿一听姓賈,頓時又起了給人家改名字的心思,對著站在賈氏身後的四個女孩兒依次看了過去。方才在街上,這四個女孩兒蓬頭垢面,倒也看不真切,如今梳洗打扮過後,卻沒想到個個倒也春蘭秋菊,各盛當場。
最大的那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年紀,此時身上穿著一件碧綠色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艷三分。再往臉上看,相貌端正,眉目清秀,耳鼻周正,牙齒整齊,鬢發明潤,雖然身世不顯,卻偏偏和寶釵相似,生的一副富貴模樣。
第二個似乎和杜睿年紀相差不大,一件淡粉色的長裙,上配一件素淡的白紗衣,亦是標準的秀女妝,極為淡雅的裝束,肌膚微豐,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觀之可親。
第三個更小一些,粉紅玫瑰香緊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綠煙紗散花裙,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鴨蛋臉面,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
第四個倒是和杜雲蓮的年紀相仿,卻生得形容裊娜縴巧,柳眉籠翠霧,檀口點丹砂,一雙秋水眼,肌骨瑩潤,舉止嫻雅。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品格端方,容貌豐美。
「便依次喚作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