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聊天方式很詭異,像是在演戲,又像是情侶間的私語,主題圍繞著戰爭毫不偏移,而在羅杰少爺的私人書庫中,都以戰史類的書籍為主流,只有嚴重審美疲勞的時候,才會讀些三流作家的東西,以做娛樂。在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探討對的話題,是很快樂的一件事,盡管羅杰了解的那些都是皮毛,甚至摻雜不少野史,但依舊講的繪聲繪色,而且善于營造幽默氛圍,好幾處精彩的段子,都讓藍玲的心里如觸春風。
能把很嚴肅的東西用童話式的腔調描述出來,不可否認他的口才很好,最起碼藍玲這樣認為,尤其是聊到有關亞瑟藍王朝的歷史問題時,羅杰很大膽的發表獨立意見,盡管這些說辭在常人听來很荒謬,但措辭卻充滿著強烈的反諷色彩,很另類的講述了宗教與政治間的微妙關系,而且還提出唯政論的核心主義,頗有些當代大異端的味道。有段特殊時期,藍領曾在宗教裁判所代理執政,所以對這些東西,她更是感同身受,但趨于政治形勢,即便內心有在多的反抗,外表都是不能披露的,畢竟在大陸最西方的羅馬王朝,還屹立著世界秩序教廷,那才是真正的神殿所在,隨便某個省郡的樞機院,都能剿滅巔峰時期的亞瑟藍。
話題的方向最終指向卡頓,制造魔法奇跡的查克拉瘋子,羅杰從不關注「耍把戲的」,所以根本沒有話語權,整個過程都是藍玲在評講,她把卡頓的奇妙情況推斷為兩種,一種是異種攜帶者,也就是因為某些契機吞噬了什麼東西,比如精靈龍的眼楮,知識古樹的心髒,導致內部機體異化,觸發狂暴狀態,听起來很恐怖的樣子。
第二種則相對輕松,那就是天才的化身,畢竟在近代魔法史上,這樣的例子鮮為人知,有不少上帝的寵兒因為逆轉固有定律,很輕松的進入高級協會,甚至宮廷魔法師的序列,而在整個戰斗學術界,魔法系又是最容易出現奇聞的,以霍格沃茨為發源地,每年新建的魔法學院數不勝數,即使這樣,昂貴的前期投資與職業特性,依舊抹殺掉大多數平民孩子的夢想。
交流接近尾聲的時候,伊菲才姍姍來遲,她穿著身很常見的衣服,但仍舊光彩照人,就像這條船的設計理念一樣,追求氣質的流露,而不是庸俗的鋪金瓖銀,敢于這樣出現的女孩,要麼自暴自棄,要麼天生麗質,很容易進行分辨。
羅杰並不很紳士的起身,而是等侍者將其引入座,才禮貌性的說道︰「晚上好,漂亮的女士。」
伊菲嘟嘟嘴,有些心不在焉,隨便翻看著菜單,喃喃道︰「晚上好,勇敢的兔子先生,我想有人把該說的都已經說了,選擇權在于你和你的兄弟,我只是過來听答案的,順便填飽肚子。」
羅杰暗暗頭疼,他想這就是貴族式的尖酸刻薄吧,言行舉止從不給人以找到尊嚴的機會,但還是實話實說道︰「如您所願,如果我的兄弟能被送到更好的地方深造,我當然沒有理由替他拒絕。」
「很明智的答案,要吃點什麼嗎兔子先生,胡蘿卜餡餅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對伊菲表現出來的冷幽默,羅杰沒有半點抵抗力,他求助性質的看著前幾分鐘相談甚歡的藍玲,因為那該死的餐單上,竟然全是彎曲像蝌蚪般的歐洲文,對于佣兵來說,掌握第二種語言的幾率,比和某位公主同床共枕還要小,最後在藍玲的幫助下,某人品嘗到了來自西愛爾蘭宮廷面包師的手筆,以及兩塊吃起來像是女人的火雞肉,最起碼他是這樣認為的。
沒有白色燭光,沒有紅地毯,沒有鋼琴師,更沒有水晶大吊燈,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捕捉家的味道,不過對于羅杰來說,在星級餐廳里吃飯和蹲在馬路上吃飯最大的區別就是——缺少秀色可餐。
「等會兒樓上的音樂廳有場舞會,據說雷昂斯也會到場,你不是最期待見到那位變態嗎,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進餐的時候,藍玲向伊菲說道,很具引誘性質,似乎忘卻了當前的處境。
「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什麼時尚男惡魔了,只對上帝他老人家感興趣。」伊菲很深沉的回答,讓藍玲感覺很受傷,不過她還是親昵的模了模妹妹的腦袋,以示夸獎,那意思好像就在說︰孩子,你終于長大了。
貴族圈子里的故事,總是離不開光怪陸離,尤其是名媛與千金爭奇斗艷的場合,絕對會擦出些不可避免的火花,舞蹈對于女人來說,就是最能吸引異性眼球的東西。
「露西,瞧我們遇到了什麼人,亞瑟藍王國的公主,美麗又可愛的伊菲小姐,這可真是難得呢,我一定要請她喝一杯紅酒,哦不,是跳一支舞……」
順著聲音找過去,是三位穿著很耀眼的年輕人,一個女人又高又瘦,另一個女人則又矮又胖,說話的是位金發青年,他的眼神很清亮,像是融化中的冰塊,又接著說道︰「哎呀,實在不好意思,原來藍玲小姐也在這里,請原諒我的粗心大意。」
伊菲咀嚼掉最後一口沙拉,拿紙巾擦拭著嘴唇,甩掉被金發捏住準備吻下去的手,嘴角勾起平靜的弧度說道︰「我們亞瑟藍人打招呼的方式,可不是親吻手背。」
面對伊菲的刻板,青年顯的有些不悅,眼神里鋒芒乍現,像條吐著信子的尼泊爾毒蛇。
瘦女人晃動著身子,像根被人丟棄的竹竿,胸前找不到任何雌性痕跡,用很尖的嗓子說道︰「你知道嗎,我曾經養過一只鳳凰,可是有一天,它的羽毛全部被人扒光了,變成了野雞,我很傷心,流了很多眼淚,最後只能選擇送給僕人們,你猜他們接下來會怎麼辦?」
胖女人的眼珠緩慢轉動,像頭覓食中的笨棕熊,甕聲甕氣道︰「當然是拿刀殺掉,然後丟進湯鍋里去煮,呃……或許用橄欖油煎著吃也是不錯的辦法,不過話說回來,那種東西既廉價又粗糙,我是肯定不會吃的,那味道肯定又酸又臭,順便問一句,你家的僕人們沒有吃壞肚子吧。」
「誰知道呢,咯咯……」瘦女人揚著頭發,笑的肆無忌憚,眼神落到伊菲無動于衷的臉上。
「瞧我听到了什麼,野雞的故事,這實在是太巧了,我有位古怪的馴獸師朋友,他曾經養過兩只會說話的野雞,更奇妙的是,它們的舌頭特別長,晚上可以吐出來當被子蓋。」在笑聲中,羅杰語速很快的說道,用手指旋轉著銀叉,有很多漂亮的花樣。
瘦子和矮子止住笑聲,有些莫名所以,因為她們從來沒听說過如此荒誕的事情,都期待著羅杰接下來的情節,爭前恐後的問著「後來呢」。
羅杰仰起臉,像個檢閱部隊的將軍,圍著女人們轉圈,悠悠道︰「後來,後來它們一只因為偷吃肥牛肉被撐死了,另外一只因為被主人懲罰而餓死了,從那以後我的朋友在也不養雞了,因為他明白,野雞就是野雞,即使穿上黃金的外衣,抱著成堆的鑽石,擁有在高的地位,依舊不能變成鳳凰,而鳳凰可以涅槃重生,變的比以前更漂亮。」
露西與答鈴很歡樂的笑著,然後表情像是鏡子被石頭砸碎了一樣,最狠辣的罵人方式,無非就是用對方的話反罵回去,她們張牙舞爪,想要撕破眼前這位演講家的嘴巴,卻被藍玲很輕易的錯開,然後雙臂環胸,對著金發厭惡道︰「布萊克先生,請管好你的兩位野雞妹妹,亞瑟藍是出了些狀況,但還輪不到殘疾人來指手畫腳,我很誠懇的奉勸你們離開,盡管在這餐廳里潛伏著不下二十名職業盜賊,可這並不是你們耀武揚威的資本,欺負女人,趁火打劫,應該是帕奇家族的美德嗎?」
金發布萊克的神情更加難看,絲毫不亞于他的兩位殘疾妹妹,只得陰狠道︰「藍玲小姐,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此行的目的是海港之都吧?」
藍玲很堅定的回答道︰「你是不是想告訴我,帕奇家族的銀行家們,已經在那里混的根深蒂固,如果是那樣,我也很明確的告訴你,貴族與斯坦城密謀策劃的這場侵略,亞瑟藍的勇士們會奉陪到底,即使主城被破,疆土被侵佔,子民們流離失所,穆藍花永不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