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爾蘭從未如此脆弱過,羅馬也從未這樣蠻橫不講理過,就像神聖牧首卡斯特羅的一句名言︰如果強大的帝國想要去欺凌弱小的邦國,他們的政客能提供出一百種以上的正當理由。
而在遠征軍將領們的面前,愛爾蘭的將領們確實顯的很卑微,以銀熊家族為例,家主龐拉德能參加每半年一次的紅盟王朝軍議會,也能隨時隨地出入凱撒宮,監管公國內的征稅事務,區域行政事務,甚至代理光明教堂的第一神父。可一旦將這些榮譽或者特權放進聖城耶路撒冷,所有教徒都會為此而感到羞恥和痛苦,所有大貴族也都會像看馬戲那樣興致勃勃。更不要提剩下的那些土財主暴發戶,以及只剩下一個空殼的國家軍事體系。就連彼得一世那樣的開國皇帝,曾經也只是被當做中土赴羅馬帝國觀察團的成員,隨同紅盟大帝一塊出席了幾場半官方性質的晚宴,最後連那位偉大執政官的手都沒有握到。等到這位家族式皇帝的後裔們上位的時候,羅馬就直接取消了一大批與中土小公國的外交關系,專心致志陪同他的死敵神聖聯盟玩貓捉耗子的游戲。
所以愛爾蘭不是沒有資本反抗,而是根本沒有能力反抗,派往紅盟帝國的軍事使者已經是第八批,但至今為止只回來了兩個人,分別以「已上報省郡軍事總署」和「等待中央政議院審批援兵指標」為理由滯納不前。羅馬遠征軍攻破愛爾蘭邊境線風車丘陵只用了三天半的時間,攻破愛爾蘭主城城牆需要多長時間?傻子都知道答案。
在中土版圖上,紅盟帝國是唯一有著弧線形國境線的區域,導致很多獨立公國和規模分明的王國就像是一個個附屬般的存在,圍攏在這位中土巨人的身邊,它的腳下就是娘娘腔愛爾蘭,後邊則是半封建王國亞瑟藍,肩膀上踩著海港與第一城邦,其他各處紛紛與蠻荒大陸接壤,或者是與西方諸國簽訂著長期平等條約的共用海峽。在「第一次收復計劃」爆發的初期,紅盟正與亞瑟藍就摩古拉山脈的資源采集權處在膠著狀態,紅盟官方指責亞瑟藍國境線與摩古拉山脈此前並未接壤,是在得知這座山脈盛產稀有金屬礦的情況下,才以不正當手段將國境線推移到太平洋南岸,且並未得到中土大陸諸國聯合議會的投票通過與公開承認,就私自派遣軍事勢力對這座礦山進行佔據與采集,已經嚴重違背和平公約里的多項條例。
紅盟以聯合議會創始人的身份,向海港、斯坦城、以及遠在中土北大門的愛爾蘭發起號召,對亞瑟藍國王的野蠻行為進行聯合聲討和軍事打擊,但啼笑皆非的是,海港與斯坦城竟然私下里答應了亞瑟藍特使提出的利益條件,每年從亞瑟藍那里收取一定比例的資源數額,並故意拖延行軍路途,等紅盟官方察覺到這件事里的蹊蹺時,亞瑟藍方面已經做好全面迎戰的準備,羅斯柴爾德的家主率領上萬名青年騎士,在邊境線與紅盟展開了一場震撼全世界的騎士戰役,最終以亞瑟藍慘勝為代價,成功驅逐了來自紅盟帝國的圍攻。紅盟大帝在回到自己的國土上時,親手砸爛中土大陸諸國聯合議會的公章,撕毀擺設性質的和平條約,同時向斯坦城和海港宣戰,前者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投靠亞瑟藍,成為亞瑟藍附屬國中的第一城邦。海港則以獅鷲聯合龍鷹的空軍優勢和太平洋地形優勢,重創氣急敗壞的紅盟帝國。
更為使人震驚的不是這些,而是紅盟帝國戰敗于太平洋的同年,他的鄰居亞瑟藍並未選擇趁虛而入,借機搶奪紅盟帝國的國土,而是辛勤耕耘著那座蘊藏量極高的黃金礦脈,收納各方面的政治人才,使國力一步步的平穩提升。亞瑟藍不缺將軍,因為羅斯柴爾德是中土世界排名第1的血腥家族,幾代亞瑟王都是享譽世界的戰爭狂,那才是野蠻人中的野蠻人,僅此于盤踞冰城卡薩布蘭卡那位母性皇帝。而正是由于這種血腥與殘暴,亞瑟藍建國以來,就一直是公認的最大「奴隸出口國」,中土奴隸市場上炙手可熱的幼女,有一半多是亞瑟藍孤兒,以及被奴隸主強迫簽訂賣身契的女童。直到羅斯柴爾德第五任家主康斯坦丁的問世,才逐漸洗清這種延續了數百年的國家罪孽。他將被戰火焚燒的土地重新恢復耕種制,將當時靠販賣奴隸富有起來的家族連根拔起,將所有膽敢進入亞瑟藍國境收購罌粟花的商販們驅逐出去。建立新的政權體系,法律體系,貴族體系。在試圖從神聖羅馬帝國引進傳教士無果後,自行搭建中央大教堂,普及基督教與民主制,等他堅持到五十歲的時候,世界秩序教廷才承認亞瑟藍教區的存在,亞瑟藍也因為杜絕奴隸交易和毒品交易,停止軍事侵略行為長達二十年等等原因而變成半封建半民主的自由王國,更因為摩古拉山脈的存在而成為僅次于海港的貿易都市。
而讓康斯坦丁沒有想到的是,他耗盡畢生精力扭轉的美好局面,卻因為羅馬帝國「第三次收復計劃」的實施,而淪為徹頭徹尾的黑暗殖民地,鄰居紅盟帝國更是以苦大仇深的姿態,近距離目睹了亞瑟藍保衛戰的全部實況,為此舉國歡慶。所以伊菲公主從生下來的那一刻,就生活在亞瑟藍國史最幸福安穩的年代,沒有金戈鐵馬與號角轟鳴,沒有遍地狼煙與慘絕人寰,有的只是一位父親對女兒那種無私的愛,用肩膀為她撐起來的那塊短暫的、干淨的天空。甚至連發生在邊境線以外與蠻荒大陸的小小摩擦,她都沒有親眼目睹過。
「要喝點什麼嗎,可愛的女士。」羅杰出現在這位小公主的身後,端著一杯咖啡和一杯綠茶,放在伊菲的眼前的桌面上,抽出把椅子大方的坐下去,近距離欣賞這位優雅貴族的樣子,他已經沒有最初那份拘束,也感覺不到身份上的絲毫落差。
伊菲眨眨眼楮,從沉思中反應過來,端起咖啡輕抿了一口,輕聲道︰「那些老貴族們已經鬧成一鍋粥了,你不想去解釋點什麼?」
隨手從書櫥里翻出一本書的羅杰無所謂道︰「跟蒼蠅們打交道可不是我的強項,那種事情需要解釋嗎,我不是一名騎士,所以沒必要遵循什麼狗屁規則。」
伊菲頭也不抬,繼續品嘗咖啡,苦澀道︰「你對所有人都這樣?」
羅杰嘆了口氣,將那柄名貴的佩劍擱到桌子上,說道︰「只是覺得不值得,我可不是什麼偉大的思想斗士,也不想成為英雄墓志銘里的主角。」
伊菲緊盯著那把劍,那是自己17歲的時候,父親贈予的生日禮物,她很珍惜,從未使用過,就像一件重要的首飾那樣珍藏著,直到被羅杰握在手里後,才沾滿或者滾燙或者骯髒的鮮血,她拿起那把劍,看著精美無比的劍鞘,問道︰「不想要了?」
羅杰撓撓頭,唏噓道︰「只是借用而已,在我們佣兵的眼里,沒有什麼武器是最強的,就像在你們貴族的眼里,沒有什麼東西是最奢侈的。」
伊菲撇撇嘴,喝光杯子里的咖啡,喃喃道︰「然後呢?」
羅杰站起來,習慣性的看著窗外,安靜道︰「然後?沒有然後,我想我和我的兄弟已經做的夠多了,說實話,我不喜歡這個國家,更不擔心它的命運,用一種商人的規則來講就是,這里沒有我想要的東西。」
听到羅杰這樣說,伊菲的心中瞬間升起一種危機感,她忽然站起來,走到羅杰的對面,看著那張似笑非笑的年輕臉龐,說道︰「那你想要的是什麼,我可以幫你,藍玲姐姐也可以幫你,如果你走了,我們怎麼辦,用你們佣兵的話來說,我們不是伙伴嗎?不是應該一直在一起的嗎?」
面對伊菲突如其來的單純,羅杰有些哭笑不得,他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接觸過如此簡單的貴族了,而且還是一位情商低下的公主,他不想用佣兵的規矩來延續這場對話,只好實話實說道︰「可愛的女士,我好像沒有說過我要離開吧?」
伊菲眼神一愣,意識到自己言語中的突兀,兩頰有些不自然的表情跳動,就像是懵懂世事的孩子。
羅杰大膽的捏了捏她漂亮的臉頰,笑道︰「在沒有得到你藍玲姐姐的愛情之前,我還會是那個很執著的羅杰少爺。」
伊菲甜甜一笑,已經習慣了羅杰掛在嘴邊上的玩笑,這些時光里發生過的故事,比她整個少女時代都要精彩,因為一個活在殼里的孩子和一個闖蕩在風雨中的孩子,都是命運女神的寵兒。她會長大,他也會長大,追逐夢想還是守候幸福,都有著同樣過程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