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點30分,袁自立起床了,今天,雲海藝出乎意料,沒有送冰倩上學,而是等著袁自立,袁自立很少穿的毛料西服,雲海藝拿出來了,此刻,雲海藝正在小心熨著西服,潔白的襯衣和領帶,雲海藝都準備好了。
「老婆啊,需要這麼隆重嗎?」
「老公,今天是高興的日子,大家都看著你,如果你打扮不好,大家會說我的。」
「好吧,今天听你的。」
「老公,早餐在桌上,你先吃吧,我馬上就過來。」
對著鏡子,雲海藝為袁自立梳頭,不經意間,她發現了袁自立頭上的一根白頭發,本來想拔去的,可雲海藝最終沒有動手。
「海藝,我們都在慢慢變老啊。」
「老公,不會的,在我眼里,你永遠年輕。」
雲海藝的眼楮里面慢慢出現了淚花,他和袁自立之間的感情,經過這些年的慢慢積澱,已經開始升華,那是一種不需要說出來的關心和關懷。
袁自立在廣場下車的時候,廣場上的情形令他吃驚,冬天的早上,廣場上人海人海,人民臉上的表情高興之中帶著自豪,這樣的情形,袁自立見過,那是在淮揚市召開會議的時候,紡織廠的職工上訪,和今天的情形完全不一樣。
袁自立下車之後,不少人發現了他,有些膽子大的人,擠過來和袁自立握手,袁自立面帶微笑和大家握手,西林市很多的居民都知道他們的市委書記是個非常隨和的人,聞名不如見面,有些群眾鼓掌歡迎袁自立。袁自立邊走邊抱拳向四周的群眾還禮,上了階梯,快要進入會議大廳的時候,背後響起了熱烈的掌聲,袁自立轉身看著廣場上眾多的群眾,他想了想,很快站好,面向鼓掌的群眾,鞠了一個躬。
掌聲更加熱烈,在這樣的掌聲中,袁自立進入了會議大廳。
7點50,雄壯的進行曲響起,袁自立走在最前,所有領導朝著主席台走去,掌聲響起來,米婭娜負責直播,當她將鏡頭對準袁自立的時候,竟然有些遲疑了,袁自立很少打扮,一般都是穿著夾克,很少穿西服,今天的袁自立,穿著藏青色的西服,潔白的襯衣,暗紅色的領帶,看上去是那麼年輕、成熟、穩重和飄逸,這樣的形象,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的女人,此刻,米婭娜恨不得上主席台去擁抱袁自立,她從來沒有看見情郎這樣出彩。
錢長江主持大會,市委副書記戈志勝宣讀西林市委市政府的表彰決定,常務副市長李麗宣讀市委市政府關于向模範學習的決定,接下來,進入了表彰大會的重點,表彰模範,表彰過程的安排,不同于平時的安排,一共是40個表彰對象,每個表彰對象上主席台有三分鐘時間,播音員用流利的普通話介紹每個模範的簡歷,主要是考慮到電視直播的重要性,讓大家認識這些模範,用意非常明顯,就是要弘揚正氣。
掌聲不斷響起來,大家為模範喝彩,模範受到的物質獎勵也是實實在在的,5萬元現金,經濟適用房的樓棟號、門牌號,不少模範接過獎勵物品的時候,流下激動的眼淚。
11點鐘的時候,表彰大會進入最後一個議程,市委書記袁自立講話,*已經過去,台上台下的人,包括電視觀眾,都覺得差不多了,袁自立的講話已經引發了,內容大家都知道,無非是照著稿子念一遍。
電視台關于收視率的統計很快反饋到了會場,米婭娜知道,看直播的觀眾正在減少,也是,一般人都不喜歡看領導講話。
袁自立看了看有些疲倦的參加會議的人員,鼓掌好長時間了,確實累累,他笑了笑,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話了。
「同志們,西林市今天召開這個表彰大會,經過了長時間準備和大量努力的工作,會議的目的、要求,我都不多說了,我現在代表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協,對受到表彰的模範表示祝賀,你們是我們全市人民學習的榜樣,更是我們黨員領導干部學習的榜樣。」
掌聲響起來了,袁自立知道,這不過是禮節性的掌聲。
「同志們,講話稿已經下發了,大家有時間看看,今天,我不照著講話稿念了,前一段時間,我想到了很多,今天接這個機會,說說心里的感受,和大家共勉。」
會場迅速安靜了,這是非常少見的情況,市委書記在這樣隆重的大會上,拋開了講話稿,這在西林市的歷史上,還沒有發生過,大家的精神迅速集中了。
「我首先想到了自身的經歷,我出身普通家庭,父親母親都是小縣城里面的普通干部,我有一個妹妹,在南方省工作,我這樣的家庭,算是中國大地上最為普通的家庭之一了,大學畢業的時候,我想到的是好好工作,掙足面子,多賺錢,好好生活,然後結婚、生子,像我的父親母親一樣,我從來沒有想到能夠擔西林市委書記,需要負起這麼大的責任,我常常捫心自問,袁自立,你有何德何能,能夠居于這樣的高位,擔負800多萬西林市的領頭人,如果你不能為西林市的人民做出點什麼事情,將來百年歸世,到閻王那里報到的時候,你該怎麼說,你有何面目面對列祖列宗。有了這樣的想法,我時刻戰戰兢兢,我害怕,害怕做錯事情,害怕得不到人民群眾的認可,害怕自己尸位素餐,我知道,在西林市,乃至于在中國大地上,9成以上的都是普通人,他們辛辛苦苦,為了過好日子,為了子女的未來,勤勤懇懇,努力奮斗,盡管有這樣那樣的不如意,但他們挺下來了,堅持住了,人生不如意十之**,只要活著,就要為生活奔波,他們是最值得我們尊重的人,我更知道,我們的黨員領導干部承載著太多的責任,雖然我們的經濟發展了,社會發展了,可是,我們的生活還不是太如意,還有許許多多的矛盾和問題沒有解決,而我們這些領導干部,就是要努力解決這些問題的,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三年,我們不能解決,下代接著干,直到我們的百姓真正過上好日子,我們的每一個黨員,都不能忘記我們的誓言,不能忘記我們的宗旨。如今的社會上,流行一種說法,自詡為草根族,大地上的小草,最為平凡,最不引人注目,這個比喻好啊,這麼看來,我也屬于草根族,因為我出身平凡,不過我和真正的草根族的區別,就是我現在是草根書記……」
大會很快接到收視率的報告,袁自立開始講話一分鐘之後,收視率暴漲,不少記者在大街上調查,發覺一些開著的電視機旁邊,站滿了人,都在看袁自立講話,大家沒有想到,市委書記會講出來這樣的大實話,沒有一句套話,沒有一句空話。
「我一年到頭講話不少,有些話是必須要講的,工作重要了,不能不強調,有些話是多余的,現在想來,完全是廢話,可是我發現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我們各級領導很少有願意講真話的,包括我在內,曾經有人著書立說,教行政官員應該怎麼說話,就是避免官員說真話,說錯話,我想起了一個笑話︰一群人到餐館里面去吃飯,那個時候,國內的注水肉很多,這個餐館的服務員說這些肉是國外進口的肉,沒有任何問題,一段時間之後,這些人再次到這家餐館進餐,國外的禽流感鬧得很凶,還是這個服務員,信誓旦旦說這些肉都是國內的,大家放心實用,于是眾人贊譽這個服務員有政治家和官員的素質。這段話說明了什麼問題,說明我們的官員地位上升了,說話小心了,八面玲瓏了,不願意說真話了,真話傷人啊,說的不好,官帽子就掉了,我無法改變這種狀況,也許有很多時候,我不得不說廢話,但是,我會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說真話,因為真話老百姓愛听,因為真話反映了實際情況,因為真話可以幫助老百姓解決實際問題……」
熱烈的掌聲使袁自立不得不暫時停止講話,不僅僅是會場里面,大街上也響起了很多的掌聲,百姓很久沒有听到過這樣的實話了。
「過好日子說所有人的追求,上萬元的衣服,幾千元的皮鞋,穿在身上,感覺就是不一樣,幾塊錢的地攤貨穿在身上,也可以遮丑、避寒,名廚炒出來的菜就是好吃,只要你有錢,天天可以吃,隨處可見的方便面也能夠讓肚子不餓,叫我們在其中選擇,就是傻子都知道要吃好的,穿好的,可我們在追求好日子的時候,忘記了重要的原則,那就是實用,我們很多的選擇,不是需要,而是彰顯,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墮落的官員為了享受,不惜貪污受賄,不惜致群眾利益于不顧,短時間的面子和享受,換來一生的痛苦,犯罪分子為了享受,巧取豪奪,身陷囹圄,用一生去懺悔,每每遇見這些情況,我都在思考,我們究竟應該怎麼樣面對生活,貧窮不是社會主義,我不反對過好日子,不反對享受,但是要把握一個原則,用自己的錢,就是這麼簡單,用自己的錢,有錢你可以去享受,可以過上他人羨慕的生活,如果你沒有錢,就要安于清貧,通過自己的奮斗過好日子,上升一個層次說,有錢人應該為社會做出自己的貢獻,沒有錢的人,應該有自己的尊嚴,不要做錢的奴隸,只要我們這個社會能夠有這樣的認識,我們人人的認識上升那麼一點點,我們的社會就會前進一大步,最終受益的,還是我們自己。今天受到表彰的模範,他們都是普通人,他們內心都存在著最為純樸、最為可貴的想法,老老實實做事,本本分分做人,力所能及做好事,正是始終心懷這樣純樸的想法,他們成為了模範,市委市政府給予他們重獎,以後也要堅持重獎的原則,他們應該過上好日子,他們如果繼續貧窮,天理不容……」
不少人的手掌已經拍紅了,渾然忘記了正在電視直播。
「最後說一說工作心態的事情,現在找工作很難,每年畢業的很多大學生,不容易找到工作,有著這樣那樣的原因,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心態,我們國內某個著名的企業到某個著名大學去招聘員工,開出的月薪是2000元,引來了一陣哄笑,大家知道這個企業的負責人是怎麼說的嗎,他說這些大學生,總有一天會明白,他們剛剛出來參加工作,每月的工作成績不值2000元,由此我想到了西林市的情況,如今,就業難成為城市發展最大的瓶頸,是我們沒有那麼多的工作崗位嗎,是我們一定沒有事情做嗎,我看不一定,我們西林市有300多萬外來務工人員,這些人在西林市能夠養活自己,還能夠養家糊口,可我們有些居民卻嚷嚷著沒有事情做,究竟是沒有什麼事情做呢,沒有辦公室坐,沒有輕松的事情做,沒有多的錢可以拿,所以我佩服那些外來務工人員,他們絕大部分來自農村,不會顧忌什麼面子,在他們眼里,能夠拿到錢養家糊口,無論什麼事情,都是可以做的,大街上的清潔工,看不見我們西林市的居民,建築工地的工人,看不見我們西林市的年輕人,超市里面年輕的導購員,看不見我們西林市的姑娘,很多大家不屑一顧的崗位上,看不見我們西林市的居民,這是為什麼,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難道出身在大城市,就要高人一等嗎,就要做那些所謂高貴的事情嗎,寧折不彎,找不到好的事情,就什麼都不做,整天游手好閑,時間長了,越來越懶,漸漸的,什麼事情都做不好了,就知道吃飯之後罵娘,罵政府,罵官員,這樣的心態,我都替他們感覺到羞愧,有好工作固然值得祝賀,值得珍惜,可找不到好工作,為什麼不面對現實,究竟是你的面子重要,還是生活重要。由這樣的情形,我想到了一種心態,我們西林市是國內較為著名的大城市之一,全國人民都知道,可我們的發展為什麼緩慢,為什麼就不能夠和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相比,除了政策上的差別,深層次的原因是什麼,想必大家都知道,事在人為,如果我們不想著提高自身的能力,不想著艱苦奮斗,總是夢想著好的政策,那麼,我們西林市的將來,會比現在還要糟糕,溫室里的花朵長不大,我真心希望所有西林市人,不管你是什麼身份,向我們的這些模範學習,共同建設我們的西林市,踏踏實實,一步一腳印,好好做事,好好做人……」
袁自立結束講話的時候,長時間的掌聲使得袁自立不得不多次起身,向大家表示感謝,米婭娜很快做出了決定,這盤錄像帶,自己一定要親自保存,有米婭娜這樣想法的不在少數,一些會場攝影記者,鏡頭沒有離開過袁自立,忘記了攝影參加會議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