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這樣就可以當魔王了?」
頭發重新梳理過了,那紫色的發帶依然我行我素地纏在上面,這件阿穎送他的禮物,羽化是絕對不會丟掉的。衣服換過了,是一件新買的水青色菱紋長衫,束了一條淺色的絲絛,腳上的粗布鞋拋了,替了一雙菱紋的分水履,這一套行頭看起來的確比昨天那身前衛到沒人欣賞的乞丐服順眼多了,至少很干淨,可是,如果說這樣就是「魔王」造型的話
「哎,這位讀郎,你和這位小姐要吃點什麼?小店的菜肴可是此地有名的好啊。」
听到店小二的問候,羽化立時便將惡毒的目光投向對面的岑,而岑立時便將自己優雅可人的側臉展示給他,順便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白雲游弋的天空,那純潔的四十五度仰視表現出對藍天白雲的無限向往。
就在剛才,這麼一個晴朗的上午,一個經歷了饑餓的少年和一個經歷了血戰的少女走進了宛州的白水城,這兩人,一個灰塵滿身,一個血跡猶在,一般的髒亂,行人為之側目,到後來竟惹來了官差上前盤問,虧得岑腦筋轉得快,編造了一個「富商之女出外郊游路遇山賊劫財劫色,踫巧有俠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殺退山賊」的英勇故事,這才蒙混過關。等岑和羽化一溜煙跑掉之後官差們才反應過來,為什麼劫財劫色了,女的一身是血,男的一身是土呢?
甩掉盤問之後,岑強拖了羽化沖進一家綢緞莊,咬牙花了十兩銀子重新添置衣物,順便硬著掌櫃娘子借了地方免費洗浴了一通。然後羽化的噩夢就開始了。
話說羽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陪女孩子逛街的經驗,以前陪阿穎去玩,也就是漫山遍野地瞎跑,釣釣魚、摘摘花、追追兔子,那時候他就以為這就是女孩子愛做的事情了,就算他看遍了刺客列傳、騎士演義,也沒看到過任何有關男主角陪女主角逛街買東西的記載。現在的岑算是把他帶進了恐怖的深淵了,他實在想不到,原來逛街買東西也可以這麼痛苦的,他甚至開始覺得那個每天折磨他練功的**其實是一個很可愛的人。
「一個不能陪女人逛街的男人,怎麼可能會陪伴那個女人一輩子?」
岑如是說。貌似有點道理啊,羽化悄悄地想著,可轉過念頭來,又覺得不對勁,看著極度亢奮中的岑很是郁悶,可我干嘛要陪你逛街啊?我又沒打算陪你一輩子!
岑沒有理會他的郁悶,對于一個初到東陸的人來說,特別是對她這樣一個正在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女孩子來說,綾羅綢緞是那麼的可愛啊,精巧的工藝品是那麼的可愛啊,等等等等,都是可愛的。她現在很希望自己能有分身術,可以同時光顧任何一個商鋪、攤位,有時候她站在小橋上都能對著欄桿上的花紋樂上一陣子。
時近中午時分,精力有些衰退的岑才把羽化帶進了酒樓里,而羽化原本只想在路邊隨便找個攤子吃面條的。
「面條多好,雜糧有營養,《黃帝內經》里面說,‘五谷為養’,微量元素豐富,可以有效地緩解血糖、血壓的升高,還可以」
羽化越說越心虛,眼神飄忽著躲開了岑狡猾的目光。岑卻是沒有打算放過他,像狐狸一樣笑起來,「老實招了吧,你沒錢的吧?」
「」
「得了,我請客我請客。」
于是,羽化很老實地跟了她到了這個酒樓里來。
「你別裝傻啊?這就是你說的‘魔王裝備’了?」羽化真想揪她過來舒舒服服地扁上一頓,好讓受騙的心靈得到安慰。
岑的頭兀自朝著天空,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她嘴角流出的笑。
跑堂的伙計好脾氣地建議,「讀郎消消氣,小店的‘雪梨百合湯’可是上佳的清熱湯品,還美容養顏哩,要不您先來一份嘗嘗?」
羽化恨恨地瞪著岑那半張臉,嘴里憋出字來,「我、茶、飯、不、思。」
「那就來點‘雙椒百靈菇’吧,開胃的。」
羽化偏過頭來,看著伙計眨眨眼,「大哥,我茶飯不思啊」
伙計有點尷尬,岑把頭偏了過來,「小二哥,你這有菜譜麼?」
「哎,回小姐的話,咱們東方不比您的西方,菜譜都在櫃台那邊掛著呢。」
「呵呵,小二哥好眼力啊。」岑順了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櫃台的上面一串串掛了許多的小木片,上面用正經楷寫了許多的菜名,她跟著就念叨起來,「來個‘小炒鹿脯’吧,還要‘冰鎮酸梅’、‘蜜汁鵝肝’、‘紅燒獅子頭’、‘如意瓜雕’、‘八寶銀魚’,再來個」她只是撿了順眼的來挑,渾不知這些菜到底好不好吃。
「打住打住!」羽化嚇得滿頭是汗,「你吃的完麼?」
「我听說你們東陸有這麼一句話,‘吃不了兜著走’,是吧?」
「」羽化泄氣地揮了揮手,「小二哥,麻煩你了,先這麼多吧。」
伙計笑著離開了,羽化又瞪著岑問︰「別裝了,你答應我的,要幫我做‘魔王’的,現在你把我搞成這個秀才造型,意欲何為啊?這個樣子像魔王?」
岑瞟他一眼,把椅子拉到欄桿邊上。這是酒樓的二層,隔欄可見白水城的熱鬧繁榮,新鮮感不斷地從心底涌出來,岑發覺東方的宛州的確不負「天下商賈之地」的美名,僅僅是這麼一個小城市,依然有著南來北往無數的商家駐足。
悠悠然靠了欄桿托起腮,岑不屑地撇起嘴角,「你知道什麼啊?你以為魔王都是五大三粗的?我跟你講啊,真正的魔王不是靠外表來唬人的,看上去越優雅,有時候就越恐怖,就是這樣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表情微微陰暗了,羽化很意外她也會有這種表情,聯想起那天晚上她的舉動,隱約覺得她是背負了什麼責任在身的。只是羽化終究是個閑散的性子,略略想了想也就沒有在意了,畢竟是女孩子的心事,他再也不會去打听,而且他能看的出岑的這個表情里有了沉重。
酒樓臨街,俯瞰下去盡是車水馬龍的街道,推車的、擔擔的、牽馬的、坐轎的、掏兜的、偷香的,比比皆是,岑很快就被這集市的熱鬧給吸引了。
「哎,你看你看,那個玩雜技的好棒啊」岑看著那些古怪的雜耍,樂呵呵地回頭招呼羽化,然後她的眼神就凌厲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正在狂吃海嚼的少年
「住口!」
隨了一聲尖叫,擼胳膊挽袖子,岑憤怒地加入搶奪食物的戰爭中去,那一往無前、洶涌澎湃的氣勢著實讓男子也輸了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