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湖上的霧氣漸漸地濃了起來,蒙蒙地反射著青色的月光,被風帶著四處游弋。(看小說就到葉子•悠~悠)靠近湖邊的小居之旁,橫七豎八都是不能再動的尸體,靜靜地在月光下飲泣著生命的悲哀。
少年走了過去,仔細得探察著,好一會才黯然地說出話來,「沒有活口。」
默羽沒有說話,岑卻在冷笑,「你如果知道他們手上有多少條人命,就不會這麼悲傷了。凌風堂,九州排名第二的刺客集團,死在他們手下的人沒有三千也有八百!」
少年轉過身來,凝視少女漠然的表情,「岑,華爾茲呢?這個教會里沒有沾染血腥麼?」
岑想也不想張口答道︰「華爾茲是西陸的教會,是代表薔薇王朝的官方勢力,殺人只不過是維持王朝權利的一種手段,並無不妥。」
羽化說不出辯駁的話,熟讀歷史、遍悉演義的他當然知道岑說的是事實,但許多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總也像堵在了胸口,讓他渾身難受。遲滯了一會,他才用了懇求的語氣說道︰「你以後不要殺人吧。」
岑的神情松軟了,殺人對于自幼受訓的她來說是極平常的,如同呼吸一般自然,可身前這少年哀傷的眼神讓他說不出什麼狠話來,略略一點頭,笑道︰「我只能答應你以後不亂殺人。」
羽化回她一個笑容,正想說點什麼,這時听到了默羽的問題,「對方既然來救千機,為什麼要下手將他的部下給殺了?似乎來了兩個人。」
這個問題沒有人回答她。
羽化長長吐出氣,朝向湖水大叫,「好煩啊~~~」
瑟音又起,一片片飛揚在天,旋動著悲傷深沉,這次卻是一曲鎮魂送喪的哀樂。
羽化的心情在曲中慢慢平復下來,動手去搬尸體,「別只顧看了,幫忙把他們埋了吧。(看小說就到葉子•悠~悠)我一個男的在干活,你們兩個女的好意思站著不動嗎?」
岑和默羽無言對視,各自在對方臉上看到了微笑。
「你是真能把話反過來說的。」岑笑罵道。
一只小舟在蘆葦蕩中穿出,舟中有男子急切呼喚,「大哥!相思!」
羽化一咧嘴,「今晚人都到齊了,也好,多個幫手干活。」
主廳內寬敞明亮,一束束的光透過敞開的大門、挑起的窗欞打在青石的地面上,室內騰起的是肅殺之氣。廳內主座上高懸著一面寬大戰旗,黑色凝重的戰旗平展如花,飛揚出醒目的白色下弦月,生出戰場的淒絕悲壯。主座前放置一張長丈許寬五尺的巨型桌案,橫列一幅東陸四州軍事圖。除此之外,便是十二條撐廳之柱及兩列三十張鐵木硬椅。無論從哪一個方面看,也是談不上奢華的,若沒有主座上那招展欲飛的家徽,誰能想到這是千古名將輩出的葉家主廳?
羽化繞著圈子看遍陳設,心中著實對雲中葉氏更添崇拜。他走到門口處,看著大院內靜若石像的家兵苦笑不已,只區區十數人,已將院內空氣壓抑得似鉛般沉重。
「他們是葉氏的家兵,號稱‘下弦’,有他們在,便沒有人可以行刺葉氏的家主,至少以前沒有人可以做到。」
魅靈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動听,羽化每每听到都像是種享受,他回了頭笑問︰「我見過九州第一刺客集團的人,他們也辦不到嗎?」
「歸矣山堂的確是聲名顯赫,當家人神秘飄渺,可要想行刺只怕也得付出巨大的代價吧?」相思月移步他身旁,迎了日光潤上素顏,像是發了光的美玉,「也許只有‘鶴雪’和傳說中的‘天羅’才能辦到。」
「天羅?那個號稱與羽族‘鶴雪’齊名的刺客集團嗎?」
「天羅在幾百年前可是橫絕一時的,可惜到底被鶴雪給覆滅了,這個世界上,最強的刺客不是‘歸矣月清、錦衣夜行’的月夜,應該是鶴雪中的一人。在傳說中,若有鶴雪在天空飛翔,必有一代雄才隕落!」
羽化忽的一驚,想起岑曾經說過不久之後會有銀羽鶴雪的族人來追殺默羽,登時擔心起來。
相思月不解地看他變了臉色,問道︰「怎麼了?」
羽化強笑一下,「我想起默羽了,她是暗羽族的。」
「暗羽是羽人中的異類,在天象變異之前是‘死亡和災難’的代名詞,相傳他們張開羽翼之時,世間便要流動血與火,我也沒機會踫上那個時代。不過麼,現在的九州天空上,明月與暗月並行,傳說早已湮滅,暗羽終能自由翱翔,也算是擺月兌了宿命輪回,值得慶幸。」
「可是銀羽的鶴雪為什麼還要追殺暗羽?」
相思月不屑地笑著,「無非是天無二日吧,銀羽與暗羽恩怨千百年,不會容忍暗羽分享他們的天空。」
「這個世界真是太不和諧了聯手奔小康不好麼?」羽化嘀咕著,回頭看看葉知秋,這長公子默默坐在一邊,臉容憂郁,渾不是當初所見的儒雅姿態,卻不知他是因為重回葉家還是因為相思月允諾葉明夏求婚之事而頹喪。
羽化低聲問︰「姐姐,老葉這個樣子你不管麼?就比死人多口氣啊。」
相思月靠上了門框,眼望晴空,好似事不關已,淡淡地回道︰「明夏外剛內柔,知秋卻是外柔內剛,他會處理好自己的事。如今我自身難保,很多事都沒有想清楚呢,哪有功夫管他呢?」
「」羽化越發頭大,更加被他們三人錯綜復雜的關系弄得雲里霧里,不禁低聲感慨,「三角戀真是復雜啊」
「你是要挾為娘了?」
葉明夏仰臉看著母親冷若冰霜的臉,抗聲大吼,「娘親,你就別再逼大哥了!逼死了大哥,我也不活了!」
葉氏主母怒容滿面,拂袖而起,拉開臥室的門就要出去。陡然間身後一聲利刀出鞘的聲音響起,驚得她急忙回身,「夏兒!」
葉明夏直跪在地,晃起利刀,一束黑發已然割下,「娘親,別再逼大哥了,也別再逼孩兒了」
鋼刀落地,雪亮一片,似割去了男子的生命。葉氏主母心頭滴血,愛極又恨極,一番苦心半生操勞到頭來只換得親生兒子如此懦弱,不由傷心滿懷。裙裾起伏,她走回兒子身邊,探手按住兒子的雙肩,兩串悲淚灑入他的發里,「既然知秋回來,一切就等你父親的七七之後再說吧。」
不遠處繁花錦繡走來數十人,簇擁了一個白衣的少年。羽化只看了一眼就想轉身,卻不料那少年眼楮頗尖,高聲叫道︰「喂!那個哥哥等一下。」
羽化暗叫晦氣,只好站著。
那少年極不耐煩地揮手,「你們都回去吧,我在葉家誰敢來動我?滾,都滾回去。」
從者唯唯諾諾,只是不退,皆用眼楮看著他身邊高大雄壯的人。這人面如鍋底,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穿一件杏黃緞袍,上繡了堆雲掩赤霞、殘陽藏群峰,腰間系了墨色龍紋絲帶,綴了一顆斗大的白玉,袍下露出牛皮官靴。只看此人雙楮神采內斂以及衣衫下賁起的肌肉,便知此人已入「武道家」之境。
這人享受了他們的目光,從容上前,抬右手,四指微彎,拇指輕拈中指處,細細咳嗽了一聲,膩聲道︰「五殿下,屬下等奉皇命護衛,不敢絲毫怠慢。」
聲音嬌柔,蘭花指出,葉氏家兵無不動容,這些鐵鑄的漢子直感覺背後涼颼颼的,仿佛赤身走進了殤州冰原,渾身上下四萬八千個毛孔瞬間閉合,說不出的寒冷。羽化更是瞳孔放大,下巴似乎都要砸在地上去,半天合不起來。若不是此人架勢擺開,誰能想到他是個太監?
那少年倒是沒有不適,徑自說道︰「天下間沒有比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銅鈴,帶他們回去,別惹我生氣。」
「屬下等到前院候著殿下就是了。」這名喚「銅鈴」的太監招呼一聲,施施然帶了其余從者去了。
那少年舒了口氣,一陣小跑到了門前,笑嘻嘻地問道︰「這位哥哥,岑姐姐可在這里?」
這憨態可掬的樣兒實是惹人疼愛,可羽化早已知道這看似紈褲的少年心底卻有著不遜于成年人的智慧,看著他就像看到了一條即將長大的毒蛇。羽化隨口應道︰「她在哪我也不知道,我跟她不是一路的。」
少年舒坦地拍拍自己的胸口,「這就好這就好,原來那天岑姐姐是騙我的,我一定要娶她過門。」
羽化翻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隨便你了,我還有事,告辭告辭。」
錯身過去的時候,少年忽的想了起來,急忙問︰「哥哥你叫什麼啊?」
羽化頭也不回,揮揮手繼續走,「我叫魔王!」
「」少年看著他慢慢走遠,嘴角飄起了冷酷的笑,暗自忖道︰原來你就是魔王呵,光看外表還真是不知道你有本事挑滅了凌風堂,可以一用啊。
他踏進廳去,看著相思月站在葉知秋的身邊,忍不住又笑,「長公子無恙,我收到消息說長公子遇襲,果然是吉人天相。回來好,這個家對你來說雖然是最危險的地方,可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葉知秋漠然看著他的表情,看到了不符他年齡的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