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又恢復了不知天高地厚的狀態,渾然忘了被越州武韜公通緝的事情,羽化、岑和轉兒小璇大搖大擺地從九離縣城闖了出去,北上九原城去尋找那個傳說中的秘道家。也不知為什麼這麼好運氣,走了一個多月,竟然沒有踫上一個來追殺他們的人,這讓岑著實心里不痛快,于是越州山林里的野獸們算是觸了眉頭,這少女所過之處,哀鴻遍野,群獸惶惶。
羽化曾經試圖跟岑討論「造孽」的問題,「積德行善不殺生,可上極樂世界。」
「我讓它們先上極樂世界就不是積德行善嗎?」岑如是說。
羽化一時無語,幾日後又說︰「你殺生一次,就造孽一次,會墮入地獄。」
「屠夫殺豬你吃肉,你這樣的幫凶會不會墮入地獄?」岑如是說。
羽化還是無語,過了幾日繼續說︰「因果輪回,你造下殺孽,會噩夢纏身。」
「它們一定是前世作孽太多,否則不會死在我手上,我幫它們化解罪孽,應該是我的功德,為什麼會做噩夢?」岑如是說。
羽化最後爆發出來,「你殺你殺,你知不知道抓活的能賣更高的價?」
岑如夢方醒,「你不早說!」
于是轉兒小璇十分不解人族的想法。
越州九原是九州大陸上唯一的山中城市,四面環山,離著九原城大約二十里的地方,有一處小山,小山多竹,這竹子是越州一奇,名叫「瀟湘竹」,其修長挺拔不在話下,難得是這竹上雲紋紫斑繞體,映在綠色的軀干上有一種淡淡的憂傷味道,像是女子的淚痕。這座小山因而得名「淚竹山」。
自贏氏先祖被封在九原為官,淚竹山便成為贏氏的家產,可傳到贏天和這一代,此山卻易主了。(看小說就到葉子•悠~悠)大約二十年前,一名女子游歷到此,深愛瀟湘竹,和贏天和訂下賭約,已自身為代價和贏天和下賭。贏天和也愛惜她身為高級秘道家的實力,欣然同意。二人在竹林中擺下棋盤,以九局五勝為則,原本精通圍棋軍殺之法的贏天和竟然敗下陣來,生生將淚竹山輸給了這名女子,從此淚竹山便成了這女子的私人領地。此後每年秋末,贏天和必來此處與其對弈,卻是再也贏不回去了。
這女子也是奇人,在淚竹山布下明月魅惑和填盍移物的雙重星辰秘法,但凡有人不知深淺胡亂進山,總少不得頭暈目眩,像是進了迷宮,餓得全無力氣時才被這女子領出。而這女子也非是不通人情,留下了一條游人賞竹的道路,只有這唯一的道路可以進出淚竹山,可若是黃昏之後仍逗留不去,那也是要被封入山中數日的。
這其實也不算太過奇怪,最奇之處卻是經常有外地的秘道家或是武道家來此「問道」,雖然這女子從不開館授課,來拜訪的人卻都執著弟子之禮。
羽化等人此刻見到的便是這樣的情況,周圍郁郁蔥蔥一片翠竹,清香流溢,漸漸地要迷了人的魂魄,站在這里本該是舒心通泰的,可是污穢的殺氣卻一點一點滲透出來。三人奇怪,慢慢上前,只見一座竹屋前,五個大漢恭恭敬敬地面朝竹門,似在等候什麼,他們的動作倒是弟子拜見師長的樣子,神色卻冷淡。
「我兄弟五人誠心而來,陌琴先生不肯相見,是何緣故?」一名大漢朗聲高叫。
竹屋悄然,檐下一串風鈴叮叮地響了,應和著林中竹葉的摩擦,悠然悅耳,屋中卻無人聲。羽化三人藏身林中細細觀看,只覺得必然有什麼好玩的事情要發生了,一個個喜動眉眼。時近正午,竹林中有些熱鬧,鳥雀往來,啾啾不絕鳴叫,落上了竹屋渾不怕人,更有幾只不知名的大鳥餃了水果飛了過來,在一面撐開的窗前落下,將水果投入窗前挑出的一個竹籃中,神奇莫測。
一截附了綠袖的手臂探出窗外,五只有些發黑的手指在四五個水果上模模敲敲,最後選定一個隻果拿了進去。至此也沒見那人的面目,倒是讓人看著詭異。
「這手真是絕品。」羽化嘻嘻笑起來。
岑也笑,「是啊是啊,難為這還是一個女人的手。」
轉兒小璇不明所以,問道︰「這手怎麼了?」
兩人同時笑道︰「幾天沒洗了。」
「」
三人笑作一團時,先前那大漢又在高叫︰「陌琴先生要是願意賜教,我等兄弟五人已備下銀銖一千顆作為謝禮。」
他隨手甩出一個包袱,那包袱被拋到院里登時散開,一顆顆銀銖滾將出來,四處亂跳,小院內立時夢上了一層光,白日里也能看得人眼花。
「你又想干什麼啊?」羽化一把扯了岑的胳膊。
岑掙了幾次沒掙開,換個可憐兮兮的表情,「殺人越貨!」
羽化氣得說不出話來,轉兒小璇一坐在地上,笑得捂了肚子。
竹屋內還是沒有人說話,倒是吭哧吭哧咬水果的聲音清清楚楚,也不知道屋中之人是不是餓得慌了,屋外五名漢子的臉色越發難看。
一只小兔躥進了小院,好奇地捧著銀銖左看右看,想了一想便用牙去咬,然後痛叫一聲跑了,它跑的也不是地方,徑直奔向院門,而院門處正站著五名大漢。五名大漢等著等著,終于忍耐不住,一人抽出了腰刀,就要劈落下去,拿這只不長眼的兔子瀉火。
哪知這一刀舉起,卻怎麼也劈不下去,好像被什麼東西抓住了刀,這漢子莫名地抬頭去看,登時魂飛魄散,哪有什麼東西在上面,刀上空空如也。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這漢子只覺得刀身上像是纏裹了一重重的鉛,任憑他怎麼用力也抽不回去,于是他雙手握住刀柄,越發用勁,還是空勞無功。
「哎,有鬼了有鬼了,我的刀」
其余四個同伴看著古怪,都伸手去拉他的胳膊,結果合五人之力也拉不回刀來,反倒是一個個腳離地面,被那刀扯上了半尺去。五人大駭,急忙松手,那刀唰的一聲掉落下來,插在他們的身前。
「呵呵,填盍星辰移物秘法,那刀被高度密集的空氣控制住,沒個中級武道家的實力拔不下來的,地瓜也不行。」岑笑著點頭,「那個秘道家果然秘法高深呵。」
羽化一陣郁悶,翻了眼看她,「你就行了?」
「我當然行,我可是剛剛達到了高級武道家的水平呀,你這家伙才剛剛達到中級吧。」
「剛剛達到又怎麼了?我現在的水平操控魂器,也是接近高級武道家了。」
「好意思說啊,沒了魂器你也就比小璇強點。」
「」
轉兒小璇這時「噓」了一聲,「別吵別吵,有人出來了。」
竹屋的門開了,一個身穿蔥白春衫湖水裙的女人走了出來,她這一現身倒是嚇了人們一跳。看這女人,發髻散亂,面色蒼白,顴骨高聳,鼻頭尖尖,嘴唇上胡亂涂朱,紅得要滴出血來,兩只耳朵上綴著大大的金環,活活就是一個剛從墳墓里爬出來的貴婦人。倒是那一雙眼楮細細長長閃著精光,她只是隨意掃了一掃五名大漢,就把這五個孔武有力的漢子嚇得動彈不得,干張了嘴話都說不出來。
「好厲害的填盍星辰秘法。」岑倒抽了一口涼氣。
轉兒小璇眨巴著大眼楮反應不過來,羽化低聲道︰「剛才那刀你也看見了,五個人都拿不下來,現在更厲害了,這女人秘法的口訣都沒念,就壓縮了他們身上的空氣,直接把他們壓在了空氣的包圍圈里。你看他們,都快喘不上氣了。」
轉兒小璇仔細看過去,那五個大漢果然面色通紅,像是被封住了口鼻。
只見那女人皺著眉頭瞥了一眼滿地的銀銖,慢慢上前拉開小院的矮扉,揚起手來在這五名漢子的臉上好一頓打,「 啪啪」的清脆聲音讓羽化等人听著也打心底里生出寒意,一會兒的工夫,這五個漢子就變成了豬頭模樣。
也是奇怪,這女人一停手,五名漢子立刻能活動了,一個個朝後倒退,捂著臉驚恐地看著女人,卻是再不敢說話。
「剛剛晉身成初級的武道家就敢來我這里張狂麼?」女人冷笑,信手一招,五把鋼刀從主人的身上飛出,插在她的身前,刀柄兀自震動不休,仿佛在朝拜這個慵懶邋遢的女人。
「這麼好的刀,你們不配用,就留給我了。」女人看著刀的眼神倒是溫柔了,「兵器,是鑄造的藝術,你們這些不懂藝術的凡夫俗子怎麼可能用的出好刀法?滾吧!」
她又是隨意地揮了揮手,那五名漢子登時抱頭鼠竄,跑出一陣才發覺身體沒什麼異常,這才明白那揮手真的是很隨意的
女人抱了五把刀在懷里,眼神茫然地看了看碧空,「真是好久沒看到好貨色了啊我的藝術之路怎麼這麼漫長啊是不是該去一次天山呢?那家伙一定藏了不少東西。」
「那這件兵器如何?」
清脆如黃鶯一般的聲音突然從林中飛起,一道藍幽幽的光在半空里閃現,朝著女人射了過去。
女人一動不動,輕輕挑了眉毛,淡淡冷笑,「還以為不會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