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山林眾多,氣候又是潮濕悶熱,在這炎炎夏天中雖然陰涼,卻沒有什麼人願意到山林中做生計,就是山賊也約定俗成似地在這季節里消極怠工,一直以來越州境內的夏天,都是民風最淳樸的時期這些事情只說明了一件事,就是越州的山里,瘴氣太多。
瘴氣大多在黃昏之後浮現出來,這時候樹林經過烈日暴曬,林中**的樹木和死去的動物的臭味混合進濕熱的空氣中,極易讓人中毒,偏偏山里風多,毒氣蔓延開去,當地人驚恐不已,便稱之為「陰風」,尋常這個時候是絕不會到林子里來的。
羽化、岑和轉兒小璇在越州混了數月,對于這種現象見怪不怪,時常備了「樟腦丸」,這時躲進山林里便多了一份保障。
可月夜初到越州,風土人情一概不知,注定要吃了大虧。當她不知深淺地追到林中來,立時便有了頭暈之感,心里暗想著是不是因為重傷在臂引起的後續癥狀,然而越往里走越覺得不妙,空氣里難聞的氣味刺鼻非常,呼吸之間越發覺得惡心。
「那個追我的女人,你要是再追,咱們就一塊死在這里!」
月夜停了腳步,長劍撐在地上,慢慢吐息著內氣,印池星辰的力量在體內轉了數周,周身便漾開一層水汽隔絕了瘴氣,勉強化去了一些煩悶。她抬了頭,前方幽暗處隱隱流動了晦澀的綠色薄霧,霧中有一個男子正在張牙舞爪地揮舞手臂,她看不清這男子的樣貌,卻很肯定這男子是一副嘲諷的表情。
羽化忽然覺得很得意,不遠處那女人的狀態明顯是虛弱的,否則以月夜的性子早已一劍劈了過來。于是他越發放肆了,只是他說的話讓岑和轉兒小璇著實不爽。
「這桃兒真好意思說啊,都被人家趕得快沒處藏了。」
「他就這樣,該欺負人的時候嘴皮子最利索。」
「是啊,剛才打架使勁吐人家口水,真夠惡心的。」
「這是他的絕招,輕易不用。」
羽化有些泄氣,看那女子竟似不上當的樣子,又再叫起,「星辰碎片啊,星辰碎片啊。」
月下幽林,郎聲高嘆,此時輕霧攏紗,周圍景致雖荒涼,倒也得了蕭瑟古韻之意,若是有人路經此處,怕是要以為這是一個傷月悲風的歌行者了。月夜心里也是有點好笑,這個男子已近弱冠之年,卻打初識開始一直是極不穩重的,但他行事往往又出人意表,花花心思頗多,自已與他幾番交手都少不了帶傷而回,真是異數,想來這次大概又是一次陰謀了。
可是陰謀又如何?一听到他說出「星辰碎片」四字,月夜便知道自己是不能離開的,她絕不會任由一件惡毒的魂印兵器將自己心愛之人生生毀去。她斷了口鼻呼吸,只靠了內氣在體內支撐,開始邁出腳步。
「你若再靠近,便怪不得我不懂憐香惜玉!」羽化厲聲喝道。
月夜只冷冷一笑,抬手割出了一劍。羽化一見她動手立刻就趴在了地上,虧得他見機得早,一株粗大的樹枝砸落下來,就在他剛才站立的地方掀起塵土。
然而那塵土忽然卷了起來,直撲向鮫人女子,這塵土之煙也是奇怪,竟然裹進了綠色的瘴氣,漸漸濃厚起來形成徑闊丈許的氣團,仿佛蓄滿了雨水的積雲。月夜卻是不懼,再是一劍劈出。煙塵霍然散開,那一團瘴氣卻籠罩了她,將她護身的水汽屏障絲絲化去,這團瘴氣之中明顯有風的痕跡,割在身上如同利刃劃過。
這便是羽化設下的圈套,以岑的亙白風系秘法做引導,制造出一個瘴氣的風球,以集中破分散,找準一個點拼命沖擊進去,果然破了月夜的護身勁氣。(看小說就到葉子•悠~悠)
身體越發的虛弱了,昏眩之感越發濃烈,月夜不禁後退了一步,若是此時撤退,羽化他們倒也奈何不得她。可這個女子著實倔強,冰晶長劍舞出一片精光,洋洋灑灑如水浪激蕩,竟是將那團瘴氣驅除干淨。羽化大驚之際,這女子低喝一聲長劍疾劈,澎湃的劍氣卷動一柱浪潮洶涌撲上。霎時間,林中水聲沸騰,竟如湍流從百丈高崖上墜落的轟鳴,其勢重若千鈞。
羽化嚇得臉色更變,岑卻已一把抓了他和轉兒小璇,盡力躍開五丈之外。但見那水浪白亮,劃出一道極美的弧線,重重砸在地上,登時水花飛濺,直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坑里泥土全被濕透,已是變成一個沼澤。這一劍,讓逃出險境的三人面色發白,實在沒有想到那個虛弱的女子還有能力發出這麼霸道的攻擊。
然而,月夜的腳步在這一劍之後虛浮了,身不由己地朝前跌出兩步。
岑一愣之後便是大喜,短刃在指間又放出藍光,「好機會,該輪到我欺負你了!」說話之時腳下用勁,人如流星經天越過那小沼澤,兩線絢麗藍光疾速刺向月夜。
鮫人女子已有所覺,靜靜看著逼來的鋒刃,嘴角挑起一抹微笑,長劍輕輕伸出,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接下這一招。
便在這時,一條人影從她身後躥出,一柄青鋒劍及時攔在她的身前,纏住了岑。
月夜微笑著,身體朝後倒了下去。只是她沒有摔在地上,背後有人抱住了她的身體。
「月夜兒,別怕。」
「不歸」
鮫人女子放心地閉上了眼楮,任由身體軟軟地沉下去。
樹林中藍光時亮時滅,岑的身影依然矯捷,飄忽起落間壓得對方毫無還手之力。但這男子卻也是中級武道家的境界,全力防守之下,岑這個受傷的高級武道家一時間也放不倒他。岑暗暗心焦,若是讓月夜回復過來,卻怎麼了得?可眼下的月夜如此虛弱,正是千載難逢的一次機會,錯過這一次,再想殺她就難上加難了。
羽化在一邊看得真切,鼓起最後一點力量,伸手抓住轉兒小璇的衣領使勁一拋,「小璇上!我給你壓陣!」
「你這桃兒真是沒皮沒臉啊!」
轉兒小璇怪叫著飛了過去,半空里銀鈴小錘迎風而長,轉眼又成冬瓜。她也不去幫岑,而是朝著月夜砸下了一錘。
可是錘未砸落,猛然間一陣頭暈,渾身上下竟是沒了力量,懶洋洋便想沉睡過去,轉兒小璇大驚失色,身體發軟,意識卻是清醒,想要振作起來卻一下子摔在地上。急中生智,她狠狠掐了自己的手臂,借了疼痛搶回一點力量爬起來,可她剛起身,腦袋里似有細針刺入,頓時痛得大叫起來。
「別以為我歸矣山堂沒人了。」胡不歸冷笑著欣賞這個河絡少女的慘狀。
羽化心疼得咬牙,可眼下自身一點力量都沒有,委實幫不上忙,只好放聲大叫,「岑!」
岑自然听見了轉兒小璇的慘叫,強行劈出數十刀逼退了對手,一個箭步跳到河絡少女的身邊,再不停留,攔腰抱起她轉身便逃。
羽化更不遲疑,三人會合落荒而走。
「鶴鳴恭送三位,來日方長,自當相見。」
三人听見這呼聲更加沒命地跑,惟恐他帶了兵馬來圍剿他們。
「呼~~~沒想到這個姑娘竟然是高級武道家,要不是她受了傷,還真不知道結果怎麼樣。」鶴鳴放棄了追蹤的念頭,走到胡不歸的身邊,蹲下來仔細查看月夜的狀態。
「沒事,就是瘴氣吸多了,我已經給月夜兒喂下了樟腦丸,過個半日就會好起來的。」
「是我不好,忘了提醒月夜兒越州這里瘴氣多。」
「你沒事別老是自責好不好?成天裝出文人樣子你不累啊?你不就是個小哨兵嗎?」
「可我現在是人家的謀士,當然得斯文些。」
「放屁放屁!不跟你說了,先帶月夜兒回去,還好沒什麼大礙,要是真有個後遺癥,清水那家伙就要發瘋了。」
一路狂奔,明月已至中天,四下里時不時地有鳥獸的鳴叫,橫七豎八的樹枝到處伸展,有鬼影憧憧的詭異氣氛。三人哪顧得了這些,沿途踢飛不知多少野獸,直跑出十里之地才在一個路口停了下來。
岑靜心凝神,默默查探著風里的氣息,好一會兒才放松下來,「沒事了,沒有人追來。」
羽化和轉兒小璇這才松懈下來,就那麼坐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起粗氣。
「剛才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叫起來了?」羽化拍了拍河絡少女的腦袋。
轉兒小璇搖搖頭,歪倒在他身上,「不知道,反正剛一靠近過去就全身無力,然後有針一樣的東西扎我的頭哩,痛得死。」
「竟然是谷玄星辰的黑暗秘法,那矮個子女人也不簡單。」羽化模著她的額頭,「幸虧我們跑得快,多停留一會估計全都得死在那女人手上了。」
「跑得快跑得快,我們這是跑哪來了?」岑氣悶地坐下來。
「咦?你不知道目的地就瞎跑嗎?」
「哎?我人生地不熟的怎麼會知道方向?」
「完了,又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