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不對,地瓜走了快一個時辰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岑猛地站起身來,雙手撐了桌面,銀色的發絲唰地遮住了臉龐。轉兒小璇小心翼翼地撩開她的發絲瀑布,冷不防被她的藍眸掃了一眼,嚇得縮回手去。就是那一線藍光閃過,河絡少女看到了她這姐姐的擔心。
真野將茶杯頓在桌上,深深吸了一口氣,「不能等了,計劃取消,先找回羽化再說。」
「是,族長!」
五十名真族漢子齊聲低喝,悶悶的聲音在屋內回響起來,催出風雨欲來的氣勢。
真野走向木門,手臂卻被人抓住,回頭看時卻是岑。
銀發女子的面容恢復了冷靜,娥眉淡顰,嘴角輕勾,強調了她的堅決,「贏芮已經派出三千人在小葉林中尋找我們,如果明天回來的士兵說找不到我們,肯定會對九原嚴防死守,錯過今夜,以後行動將更加困難。」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讓羽化陷入危機,你們都是好孩子,不能死!」
「有大哥這句話我就心里踏實了。」岑笑上一笑,「我去武韜公的家里看看,半個時辰後你們見到火光,就可以去軍營了,我會制造贏芮的混亂。」
真野皺了眉頭剛想說話,岑已拉開了門,卻在瞬間又關上了,將自己留在外面。
「不好!」
轉兒小璇臉色大變,撲到門上,卻發覺怎麼也打不開了,急得她胡亂拍著木門。
真野等人這才听到門外響起了連串的氣勁撞擊的聲響,卻沒有听見人聲,也許其他人並不明白,可真野畢竟也是武道家,頓時知道門外必是來了強橫至極的敵人,否則岑不會獨自應戰。
真野拉開了河絡少女,環首刀瞬間出鞘,一刀劈在木門上。他用勁很巧,一刀下去木門斷做兩片,卻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可是他的臉上籠上了陰雲。
屋子里的人都看見了,就在門外,對面牆壁上靠著一個身材比岑還要高挑一些的女人,這人的周身輕籠了一層水氣,正漸漸消散,讓人疑似她是從大海深處躍上天空的人魚,可她左手的一把冰晶長劍橫在了岑的頸項之側,而岑的雙刃就在手上卻分毫不敢妄動,臉色憤憤然又有點郁悶。
真野和一眾真族的漢子震駭莫名,他們都知道岑是一個術武雙修的武道家,秘法雖是剛到中級水平,武技卻是高級的程度,可是從她出去到現在被人制住不到半刻鐘,和她交手的這個女人又該是怎樣一種境界?這些男人發覺自己根本無法判斷出來。
「又是你這婆娘!」轉兒小璇拎著銀錘就沖了過去。
那女人好笑地看著這個河絡少女,「上次你可打得我很慘呢。」說著話,右手並起兩指,刺出一道劍氣。
哪知轉兒小璇現在的實力已接近了中級武道家的程度,兼之河絡一族天生的敏捷力,她只一個側身就閃了過去,右腳迅捷踏出踩向這女人的腳面。哪知自己的腳反而疼了起來,就像踩中一塊鐵板,轉兒小璇無暇再想其他,左腳鞭出,去踢這女人的,又是一陣疼痛,對方沒有出手,卻有一道透明的牆壁阻擋了她的攻擊。
女人蹙了娥眉,「哪學來這般的下流打法?」她探出右手,一把抓住河絡少女的衣領,隨手一扔,扔回了屋子。
真野就在門邊,忙伸手抱住轉兒小璇,卻不料一股大力猛地捶中胸口,悶得難受,更被這股力量撞得反向跌出,又撞翻了身後幾個真族的漢子。(看小說就到葉子•悠~悠)這麼一來,其他人更是震駭異常,短短的工夫,這女人就制服了三個武道家,絕對是他們不敢想象的事情,漢子們一個個手足無措,不知該做何反應。
這時女人又張口說話,「我不是來殺人的,否則這里已經沒有活人了。你說是不是?」
岑悶悶地哼了一聲,「你這婆娘到底想干什麼?你答應過在越州境內不追殺我們的!」
「我是來幫忙的,羽化那小子大概沒有找到贏芮,可他又不要我幫忙,我只好來找你們了。現在我給你們一個選擇,我去制造武韜公府邸之內的混亂,你們趁機去城北軍營燒毀糧倉,或者我現在就殺了你們!」
「你這是選擇題麼」岑惱恨得翻起眼楮瞪她。
小周很不情願地跟著自己的隊長出夜巡,自打武韜公出兵之後,他這樣的新兵也加重了任務,這個月他已經出夜巡七回了,而以前太平時節,一個月能有兩回就不錯,那時候他還興奮得很,現在卻是煩透了。他擦了擦剛睡醒的眼楮,學著一些個文人雅士來望月興嘆,眼楮看過去的時候,卻看到了月亮里好像有個女人。他急忙又擦了一擦眼楮,再看過去時臉色唰地白了。
「隊長那邊」
隊長也是新兵,就比他早進軍營半年,現在比他還煩躁,他家花了不少錢去打通關節,好不容易讓他留在了九原不用去外面打仗,可他卻想著在戰場上立下功勞加官晉級,因此非常不爽。他甩開小周拉他的手,回頭罵道︰「喊你娘啊,還有半個時辰巡邏就結束了,你娘的不能忍一忍?想偷懶別老是找上茅房這麼個破理由。」
「不是啊」
隊長突然發現他臉色不對,順了他的眼神回頭望去,不遠處的房頂上,一個女人背臨明月,周身籠在淡淡霧氣之中,飄渺而悠然,就好似從明月中走出來的一樣。盡管看不清樣貌,卻看到一對綠色眸子里射出了貓看老鼠一樣的冷誚眼神。
九原城宵禁數月,子夜未到就家家閉戶,能在這時候出現的人便只有敵人。隊長躲開那眼神,拔出腰刀,指向那女人,「什麼人?」
他這一拔刀,包括小周在內的五十名士兵全都握緊了長槍。
沒有回音,巡邏隊看著那女人上演了一幕仙子凌波似的畫面。
但見那凌風女人反手握上劍柄,慢慢抽出了劍。她拔得很慢,那劍似有千斤之重,人們看著那劍一寸寸露出清冷如冰水的光芒來,身邊的空氣里便灌滿了海潮之聲。霎那間,所有人都掉入了無邊大海,周圍的事物開始扭曲,巨浪排空一樣的壓力從天而降,逼得他們再也站不住,紛紛後退,好似迎面沖來了滔天洪水。
長劍終于離鞘,凝定在女人的頭頂,直指蒼穹。這一刻,明月的光華匯聚在劍身上,冰晶長劍照亮了女人的面容。
小周發覺自己移不開視線了,那是多麼冷艷的一張臉啊,又帶了一絲化不開的悲傷,她會殺人嗎?
女人揮劍下劈。
一道澎湃的劍氣順著劍身翻涌,幻化出水浪激流,沖向了巡邏隊。可是女人的眼楮看到了一個不大的孩子,至多不多十六歲,仍是滿臉的稚氣,她忽然輕輕嘆息了一聲。
小周看著那道白練似的劍氣沖了過來,惶恐地抱頭蹲了下去,忽然間身邊被絕望的嘶吼填滿了,暗紅的液體飛濺在他身上,他瑟瑟顫抖著,不敢睜開眼楮,他也想大叫,可是有東西堵住了喉嚨,最後變成了嗚嗚的悲泣。
一片幽香從小周的面前刮過,小周茫然抬起了頭,看到那一個絕美的身影跳入了明月,他分明听到這個女人在對他說︰「離開九原城。」
小周一坐在地上,兩只手被血水浸著,他的身邊,躺著五十個同伴的尸體,他終于惶恐地大叫起來。
短短一瞬間的戰斗,或者是說屠殺,早已驚動了武韜公府邸前守衛的士兵,小周所在的巡邏隊剛剛從他們身前走過。在他們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一個身影出現在旁邊一家的樓頂,而這人影出現的一瞬,一道劍氣凌空而至,劈碎了門前石獅。炸開的石塊頓時射傷了十幾個士兵,府門前混亂開始。
九州第一刺客,至此現身在九原城的中樞。
劍氣如潮,將府門前百余名守軍撞得四處飛跌,月夜持劍站在了門前,冷笑著看那被燈火照亮的匾額,左手二指一點,那匾額四分五裂落了一地。她也不說話,長劍橫向斬出,重兩百斤的鐵木大門被一劍劈碎,迎接她到來的卻是數十只利箭。月夜早已洞悉里面的一切氣息,箭矢臨身也沒有跳動一根眉毛,冰晶長劍在手中晃出朵朵劍花,那迎面而來的箭矢便紛紛反彈回去,根本構不成威脅。
府內數十名弓箭手大感愕然,被反射回來的箭矢命中,慘叫著倒了一地。更多的士兵涌了出來,燈籠火把照亮了夜空。然而他們不知道這正是月夜期望的。
「來得好!」
清冷的聲音飄起的那一刻,月夜的身體已化作流水,闖進了人群。
鮮血鋪開,刀兵折斷,慘叫聲驚動了整個九原城。
一支支火把被挑飛出去,或是飛到了花草間,或是飛到了馬廄里,月夜一路直進,專找草多樹繁的地方本行,十余處火勢被她一手點燃。
贏天和的府邸終于沸騰了。
月夜看著面前的火光,忽的想了起來,「到底羽化那個傻小子在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