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俠醒來的時候發現天已經亮了,可是後腦還是有點疼,好像是被什麼人打了,大俠很肯定。思無邪到底不是傻子,昨晚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很快想起了默羽那張淡淡雅雅的臉,他沒想到默羽居然會打他,盡管以前也打過無數次了,不過從來沒有一次是偷襲的。
冷風吹進來了,窗子邊上站了一個人,是他推開的窗戶,落在窗面上的雪粉便飄散了。外面似乎很亮,一夜大雪之後,連天空都清爽了很多。
「杏仁,是不是你們要開溜才把我打暈的?」
杏仁訥訥點頭,「我沒參與啊,我一直是個旁觀者。」
「凶手哪里去了?」
「你可以把頭轉到右邊去。」
思無邪這才發現右邊的桌子邊坐著兩個女孩子,默羽默默地看著窗外,思無邪知道她一向是這個樣子的,可是他卻想不到狂野如岑也有這般安靜的時候,她定定地看著桌面,似乎在研究桌子的紋理。
「出什麼事了?怎麼都跑來了?」思無邪隱隱覺得怪異,「羽化呢?」
杏仁忽然就不說話了,默羽更是沒有動一動嘴唇,然後岑猛地站了起來,一把短刃立時出鞘,被她輕輕插到了桌面上。
思無邪納悶之際,岑收刀回鞘,那桌子忽然就分成了四塊,散落一地。思無邪微微吃驚,與自己的暴烈不同,岑這一擊若輕若重,卻瞬間從內部破壞了桌子的結構,頗得「大巧不工」的神韻。
「羽化出事了?」
思無邪覺得自己問錯了事情,或者說是問錯了人,岑偏了頭直盯著他,眼楮里迸射出凌厲的光芒,竟是閃爍了憤怒。
杏仁走了過去,將岑按回了椅子,「做什麼事不會有麻煩呢?可是做事不能怕麻煩,因為什麼事都很麻煩。葉*子悠*悠人這一輩子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麻煩,然後就要去解決各種各樣的麻煩,救人麻煩不麻煩?等人麻煩不麻煩?要知道再多再大的麻煩都不是麻煩,我們在這里就是要解決麻煩。」
思無邪略略蹙了眉頭,默羽略略蹙了眉頭,就連岑都略略蹙了眉頭,三個人似乎都在咀嚼他話里的意思,竟是出奇的默契。
「你們悟了麼?」杏仁小心地問了一句,因為按照以往的模式,只要他一說長篇大論,必然會被他們集體鄙視,如今卻很反常,這讓他感到了陌生。
好半天岑才呼出一口長氣,「地瓜和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麼關系?」
思無邪茫然看著她,他並不知道昨晚昏倒之後發生的事情,但岑能說出這樣的話,那一定是羽化被某個女人帶走了。
思無邪又看向了默羽,默羽知道他的意思,輕輕說道︰「昨晚羽化跟一個女人走了,到現在也沒有回來,我和岑跟蹤了一會兒就先回來了,能確定的是羽化不會有危險。」
她難得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思無邪能肯定她必是極擔心羽化的。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
杏仁拉開門,「我去弄點吃的來,你們要不要先下樓等著?羽化一定會回來的,也許很快就回來了。」
這一等竟是一個上午,日頭已近正午時分還沒有羽化的影子,卻等來了小白。
小白來得時候是滿懷希望的,然而大堂里坐著的四個人卻是滿懷煩躁的,這讓他覺得有股壓力充斥在空氣中。他小心地看了看情況,開口問道︰「魔王哥哥」
身邊清風一過,吹得他發絲揚起,小白忽然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店門之外,而剛剛明明是站在他們身邊的。就在這時,耳畔處有人輕輕警告,「這幾個字現在是禁語,不可說,不可說。」
小白覺得這個長門僧很神秘了,這樣的速度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範疇,可是這個人明明不會武功。只是眼下並不是查探這人來歷的時候,他低聲問道︰「杏仁夫子,魔王哥哥出事了?」
「夫子」是世人對長門僧的敬稱,卻是用來稱謂中老年的長門僧的,對于年輕的長門僧一般都是稱作「先生」,小白用上「夫子」這種稱呼是因為他看不透杏仁的深淺。
杏仁也沒心思注意他的措辭,低聲回道︰「他昨晚被一個女人帶走了,至今沒有回來。岑和默羽跟蹤了一會兒,可是什麼都不肯說,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她們兩個都很火大,你最好別惹她們。」
小白一咧嘴,重重地跺了一腳,「這個見色忘友的魔王呀,怎麼到哪都有女人送上門來?」
「」
大堂里的氣氛漸漸沉重,客人們都遠遠地避著岑他們繞道走,胖子老板自然也明白這時候不宜輕舉妄動,所以也沒敢上去招呼。杏仁拉著小白縮到角落里去,任那三人自生自滅,卻沒注意到小白的眼楮早已在自己臉上轉了無數次。
小白真的很奇怪,自從在宣花城外第一次踫到這個長門僧,就對他的身份很好奇。這麼一個長門僧,在九州大地上很多,也很平常,可是卻為什麼有一種熟悉的味道不斷在心里滋生?就好像有一份記憶,很遙遠的記憶,快要忘卻的記憶。小白越來越覺得這個人可疑了。
天色越來越暗,岑的臉色也就越來越暗,一直等到黃昏的她即將到達的爆炸的臨界點。就在杏仁擔心這個酒樓要毀于一旦時,店門處風雪一片,一人如風而至。
「我回來啦。」久違的魔王快樂地大叫著,興奮得像是剛和女朋友吃過晚餐。
首先是大堂之內一片死寂,然後迎接魔王的是思無邪巨大的手掌,可是羽化不怕,側身就閃了過去,然而迎接他的還有岑兩把鋒利的短刃,羽化百忙中右腳蹬地,身體朝後飛出,最後迎接他的是,默羽的一對沒有任何情緒的眼楮。
魔王到底是害怕了,訥訥地低頭,十根手指交叉疊起,聲音也弱得要命,「我是有原因的。」他像犯了錯誤被老師抓了現行的孩子,挨著牆蹭到了杏仁那個角落去。
大堂之內又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在看著羽化,盡管有許多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照著剛才的情況來看,必是有一場好戲無疑的,就當成是一會兒娛樂節目的序曲好了。可店里的客人們不知道,在流雲酒家的門口,胖子老板已經悄悄派了伙計打出招牌,招牌上寫的是「打烊,關門,請勿入內」。
小白覺得該說些什麼來緩和一下氣氛,于是站起身笑道︰「魔王哥哥終于回來了,我們等得很辛苦」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聲尖利的咆哮已然炸響,「死地瓜,你是不是和那個女人鬼混去了?你這個沒良心的!」
小白被噎住了,羽化也被嚇楞了,繼而客人們感同身受地都拖出長長的「哦」聲,很有天涯同路人之情。
羽化跺腳,大喝一聲,「都跟我回屋去!」
魔王偶爾爆發出來的怒吼頗是有魅力的,這一聲大喝讓所有人都閉了嘴,然後客人們看到這魔王「 」上了樓去,那幾個男女伙伴居然老老實實追著他也上樓去了。好戲到底是沒有看成,客人們鬧了一會兒自然也就散了。
羽化氣呼呼坐下,徑自倒了杯熱茶一飲而盡,然後直吐舌頭,「燙,燙。」
岑一步趕到他身邊,正要喝罵,羽化已歪仰了腦袋瞪她,「坐下!」
岑不知怎麼就乖乖坐了,又想說話時羽化又在瞪她,「不管你們怎麼想,我都沒有必要和你們解釋什麼。我只說一句話,我跟那個女的很要好,而且容不得她受委屈,只要她來找我,我說什麼都會去幫她。還有,不管她的事情有多麻煩,我都要去解決麻煩,使麻煩不再成為麻煩,只有勇于面對麻煩,那麻煩也就不會成為麻煩。」
眾人听得滿頭霧水時他又加了一句,「你們悟了沒有?」
眾人更加滿頭霧水時杏仁則在擦著冷汗
好半天岑才低聲說︰「你說的不止一句」
「」魔王的氣勢突然就泄了,悶悶地說︰「你挑什麼字眼啊」
然後岑還是低低的聲音在說︰「你和那個女人到底什麼關系?」
魔王頓時委頓在桌上,「你是一直都沒听我說啊好啦,我承認是我不對,沒打招呼這麼晚回來,不過阿穎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總不能袖手旁觀的。小白,你不是要我救王狷嗎?我答應你,可是你得按我的計劃來,我保證你的目的可以達到,而且,必須達到。」
小白頓時笑逐顏開,可岑扁起了嘴,「你這個出爾反爾的魔王啊。」
思無邪忽然明白了全盤的過程,立刻暴叫起來,「原來我白挨了你們的打呀!」
小白又開始滿頭霧水,其他人則默契地嘿嘿笑了。
小白放心地走了,事情卻還是沒有結束,沒有外人在場,岑等人到底是展開了圍剿魔王的行動。迫于敵人強大的氣場,魔王再不復初時的威風,乖乖招出了和阿穎的關系。
最後魔王說的是,「原本就不是想象中的情感,卻空惹了私愁。」
默羽在沒人注意的時候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