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翼在震動,呼呼的風聲里有著讓人恐怖的顏色。羽族最崇高的純白之翼屬于銀羽一脈,這泛著鐵青色的羽翼只屬于代表毀滅的一脈——暗羽。
赫連閣驚懼地看著天空,就在那不高的天空上,被雙月同時照耀的少女像是上古的武神,默然看著世間的一切,無喜無悲,她的懷里,抱著剛才爆發了巨大殺傷力的魔王。
女神和魔王,同時降臨在落霞山莊。
赫連閣發現自己的末日似乎也降臨了,那樣的黑暗覆蓋下來,直逼到心里去,完全看不到光明。那邊秘法踫撞出的奇幻色彩,似乎也一分分冷卻下去,周圍已是嚴冬景象。
「亙白風陣,裂章鐵幕!」
這八個字,代表了鬼華最強大的秘法,純白之風呼嘯的那一刻,紫紅的光芒朝四方發散,空氣在沉重的壓力下變得如有實質,隨著
便在這時,有女人暴怒的聲音炸響。
風力的推動,再沒有一個秘道家可以抵抗。
連續的慘叫聲響了起來,徒勞的抵抗之後,十幾個秘道家同時噴血,更有修為不夠的被壓力生生擠爆了頭顱。
赫連閣反而哈哈大笑,「好,漂亮的秘法啊。鬼華姐姐,你的秘法還是那麼美麗,可是你如今還能做什麼?」
鬼華沉默著轉了身體,居高臨下看著曾經十分關愛的這個人,周圍沒有燈火,她也能感覺到他的面孔一定是丑陋的。女子輕輕嘆了一聲,盤膝坐在假山上,不言不語。
風聲突然增大了,赫連閣抬頭看去,那兩片巨大的羽翼震動得更快了,仿佛那少女的憤怒在燃燒。
「放箭!」赫連閣又開始了大笑,如果不笑出來,他覺得自己一定會忍受不了那逼人的黑暗之力。
而那些佣兵與他也是同樣的心思,如果不射光手里的箭,他們同樣也要在黑暗之力下死去。
箭矢在空中匯成了鋼鐵之河,羽族少女沒有一絲躲避的意思,只是牢牢抱緊了懷里的魔王,她的雙翼朝著前方鼓蕩,遮蔽在身前。一輪又一輪的箭矢射中了羽翼,卻沒有一支能夠穿透羽翼的防護,漫空里箭矢四散,伴隨著幾片零落的黑色羽毛。
「這是「赫連閣喃喃著想說什麼,卻無法形容眼前的場景。
箭矢已然射盡,所有人都看著天空中懸停的那一個黑色的物體,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有胡不歸,這個歸矣山堂唯一的秘道家,這個十三朔月唯一的女性,露出了冷冷的笑。
兩片羽翼微微動了一動,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然而人們不用等待很久,那兩片羽翼輕輕震動起來,驀然間左右一分,高高揚起,像是天空上掀開了兩扇巨大的門,半邊明月,半邊暗月,同時出現在人們的面前。那一刻的少女只有黑白兩種色彩,卻已是世間最華美的色彩。
人們甚至來不及欣賞這樣的華美,在羽翼張開的同時,天空的大門里涌出狂暴的烈風,猛然卷了過來。一百名佣兵,落霞佣兵團之中最精銳的部隊,像零落的秋葉被狂風吹得四處翻飛。慘叫聲即時想起。
赫連閣心神皆喪,轉頭沖著胡不歸怒吼,「你不是已經安排好了嗎?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胡不歸揚手就給了他一巴掌,「你他媽的給我冷靜點,已經有結果了。「
赫連閣被打得踉蹌幾步,然而更加憤怒,「這就是結果?「
他沖了出去,拾起一把刀朝著鬼華的方向沖了過去。
然而羽族少女落了下來,正落在他的面前。赫連閣一楞,轉眼一刀就劈了出去。默羽知道他是不會武功的,這劈砍的姿勢也很別扭,別扭得讓她生不出殺心,所以她只是抬起腳來,將他遠遠喘了出去。赫連閣的身體被踹飛了,撞到了幾個冰雕,他听見了自己的骨頭斷裂的聲音。
胡不歸靠著廊檐下的柱子在笑,愜意得像是剛看了一場好戲,「難怪能和我歸矣山堂對抗,的確很強啊,所以我在那個女人動用亙白之風的時候灑了迷香混進去,只是我沒有想到你中了我的迷香還能撐到現在。「
默羽沒有說話,背後的雙翼直立而起,收束成兩片藍瑩瑩的光芒,消失了。她坐在了地上,讓魔王靠在自己的懷里,用手在魔王的臉上輕輕撫模著。
「挺恩愛的呀,嗯,那就留你們一個全尸好了,不過我可不會讓你們合葬的。」胡不歸笑得更大聲了。
默羽頭也沒抬,只是端詳著懷里的人,然而魔王的眼楮在這時睜開了。
「你沒受傷?」
「中了迷香。」
「感覺怎麼樣?」
「沒有力氣。」
「那麼我來。」
「好。」
魔王掙扎著從少女的懷里坐起來,讓少女靠著自己的肩頭,然後笑著看向胡不歸。如果不是因為這里是戰場,這一對年輕的男女相互依偎地坐在地上,便是花前月下的美好橋段了,只是周圍冰霜遍地,鮮血宛然,讓美好的氣息平添了許多的淒傷。也許默羽是不甘心就這麼死的,羽化卻是從來不覺得自己會死,他總是想著好好活著,然後更好地活著。
那邊胡不歸也是詫異羽化的安穩,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迷香沒有效用,皺了眉問道︰「你沒事?」
「有事。」
「你沒中迷香?」
「中了。」
「那你怎麼還有力氣?」
「只有畫圖的力氣。」
「什麼?」
「畫圖。」
胡不歸看著他無所謂的笑容徹底爆發了,「你*媽的還是去死好了!」
她抖了抖袖子,一條黑色的鎖鏈從袖內穿出,在半空里不斷扭動,竟似活物一般,扭了幾扭,化成數十條更細的鎖鏈互相穿插,轉眼便形成一副圓形牢籠覆蓋過去。細看之下,每一條鎖鏈都浮動著黑色的煙霧,像是數十條毒蛇游動在空中,而這些毒蛇交纏的地方,亮起了星光。
羽化和默羽吃驚地看著那些星光,每一點星光都有一條細若游絲的氣聯系在胡不歸身後的那些冰雕中。這些細細的氣同樣是黑色的,從白色的冰雕里源源不斷地滲出,那些白色的冰雕開始了融化,從冰雕里解放出來的每一個武者都口鼻濺血,分明是失去了生命。
谷玄秘法!
羽化再不遲疑,右手急速點動,亙白星圖瞬間浮在面前。亙白星辰的精神力通過星圖流入兩人的身體之中,開始一點點修復他們漸漸萎靡的意識。然而越清醒越能感受到對面秘道家的陰狠,所有的冰雕都融化了,所有被冰封的武者都死去了,那樣一種抽取人類生命力的秘法,他們尚未找到破解之法。
胡不歸的臉色越發白了,在施展秘法的時候變得沒有一絲血色,谷玄的秘法顯然也不是她所精通的,可即便如此,她所展現的力量也是恐怖的。
毒蛇牢籠終于壓了下來,緩慢卻沉重,兩人的身周有了刺耳的鳴叫,無數的怨靈在起舞,拼命撕扯著他們的身體,飄飄忽忽的白色人影正在癲狂。
「谷玄秘法,低層次的就是這種抽取生命力的秘法,破此秘法,可咬破舌尖,以自身的痛苦抵御。」
鬼華的聲音傳了過來,胡不歸愕然看去,那個羸弱如病人的秘道家依然閉著眼楮,仿佛在自言自語。可是羽化和默羽照辦了,舌尖咬破的一瞬,疼痛感流遍全身,腦海里喧囂翻騰的聲音消失了,圍繞在身旁狂舞的白色人影好像受到了刺激,更加瘋狂地撲了過來,森冷的氣息將兩人纏了個結實。
「谷玄秘法略高一些的層次是抽取精神力,破此秘法,唯有專注,讓自身的精神力凝結成陣,固若金湯。」
身體還在迷香的效力下虛弱,然而武道家的精神在亙白星圖的修復下開始凝聚,一時間四周無人無聲,偌大的世界仿佛只有他們兩個人坐在一起,看星辰出沒,看海潮起伏,默羽和羽化,不知什麼時候,雙手緊緊相握,互相傳達著溫暖。
「看來是要先殺了你這個秘道家才行。」胡不歸冷笑,心里著實對這個精通秘法理論的秘道家十分害怕,虧得她此時沒有力量發動秘法,若在正常狀態,以自身的修為是萬萬敵她不過的。
「還是先來殺我。」
羽化忽然笑了起來,星圖猶在眼前,他屈指一彈,亙白星圖忽然消散,同時數條藤蔓裂地而出。蓄滿了自然之力的藤蔓一舉沖上天空,和那抽取了生命力的牢籠撞在了一處。
胡不歸大笑,「你這最後的內勁能支撐多久?「
「大概能撐個一年半載的。「
胡不歸的笑臉頓時收去,腳下震動強烈,一個失神下立時站立不穩。控制牢籠的精神力略略分散之際,一道紫色電光劃破天空,狠狠擊中牢籠。
胡不歸大叫一聲,轉身就逃。
谷玄牢籠在內外兩種星辰之力的攻擊下迸發出枯枝斷裂的聲音,瞬間散落成粉,隨即消散在風里。
「鬼華阿姨!「
默羽掙扎著要站起來,羽化轉頭看去,只見假山之上的鬼華在發出裂章秘法之後已然躺下了,不知死活,他想著那是她最後的力量了。